等他们到酒店时,电视里传来综艺男女嘻嘻哈哈的笑声,而秦杭全身通红和几个空啤酒瓶横七竖八躺在地上。
洛呦呦凑近一看,才发现地上的人起了大片大片的红疹。
迟骋引早已见怪不怪,夺过秦杭手里的酒,把他搬到沙发上。
洛呦呦安静坐在旁边:“他这样没事吗?”
“没事,他从小就是这样,过一会儿就恢复了,”男人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我先送你回去吧,你明天还要上班。”
女人点头,谁知刚迈出一步,那不省人事的醉鬼左手突然搭下来,惊得她往旁边一躲,生生撞上茶几桌角。
“啊!”
洛呦呦的惊呼声不大,但似乎过于忍耐。
迟骋引连忙扶住她又坐回沙发上。
那边酡红着脸的罪魁祸首被吵醒,揉着发红的眼睛坐起身来,这才瞧见屋里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咦?你们怎么在这儿?”
迟骋引回过头,警告他:“给我老实坐在那儿!”
秦杭木愣着脸也不反抗,乖乖盯着对面的两人:“哦。”
洛呦呦及时抓住迟骋引要挽她裤脚的右手手腕:“没事,真的,过会儿就好了。”
瞥见她眼里明显的泪花,男人不容置喙:“不行,要么让我看看,要么我送你去医院。”
“去医院?为什么一个二个都要去医院?”秦杭显然被医院这两个字刺激到,不停地嘟囔。
洛呦呦抓住酒后吐真言的机会追问:“秦杭,除了我,还有谁去医院?”
秦杭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你去医院干什么?生病了吗?”
“没有,我爸生病了。”
“秦叔叔他怎么了?”
秦杭揉着自己的头发,将头埋在膝盖间:“同桌,我要成孤儿了。”
男人声音里的痛苦之色尽显,洛呦呦和迟骋引对视一眼,微微点头。
她坐到秦杭身旁,低声轻问:“秦杭,你心里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对我们说,我们一直在你身边。”
“同桌,我爸癌症晚期,”男人慢慢抬起头来,眼里泛着泪光,“医生说他最多活不过这两年。”
洛呦呦轻轻拍着他的背:“秦杭,你知道吗?以前我爸也患过一次大病,当时在手术室外,我对天祈祷拿我一半的寿命换他的余生平安,可是老天会听到你的愿望吗?”
“答案当然是不会,”洛呦呦顿了顿,“秦杭,生离死别总是在告诉我们,珍惜现在拥有的每一天,哪怕生命只剩最后片刻。”
呼了呼发酸的鼻子,她咬着齿关继续说:“你现在不应该像当初的我那样只会在手术时忏悔,你可以从明天起好好陪伴叔叔,不管他是接受治疗还是拒绝,你所能做的就是做好儿子这个角色。”
杏眼里的泪花颤了颤,洛呦呦微微仰起头:“你要知道,不是你只有他,其实是他只剩下你可以依靠。不要让他在最后的这段时间里默默忍受自己的病痛,还要顾及儿子的感受,操心儿子的生活。”
迎上秦杭悔悟的视线,洛呦呦面色认真而严肃:“千万不要让一个绝症之人失去爱,否则就等于断了他们的生路。”
“现在最有资格给予叔叔爱与希望的人是你,尊重他的选择,规划好他的每一天,为他短暂的人生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我们与爱的人携手同行,不是在和命运抗争,而是在与时间赛跑,我们在死神手里保护我们爱的人,多一天是一天的快乐,多一秒是一秒的幸福。”
秦杭抱住双膝,埋头开始失声哭泣。
洛呦呦示意一旁的迟骋引抱抱他,后者摸了摸鼻,拥抱的动作十分僵硬。
恨铁不成钢的女人抿起唇只好自己出手,像平日里安慰班上的小孩们一样,她轻轻拍了拍秦杭的头。
“秦杭,你不要躲在一个人的世界里哭,有什么想倾诉的都可以告诉我们,我们是朋友,有肩膀让你依靠。”
话一说完,秦杭的头就靠在了说话人的右肩上,洛呦呦的身体瞬间僵得像个提线木偶般。
拿纸巾的迟骋引回头恰好望见这一幕,几步走过来,扶正秦杭的头,擦掉他脸上的鼻涕眼泪。
“谢谢,谢谢你们俩,这件事我不说是因为……我不想让任何人可怜我同情我,在治疗这件事上我爸和我存在着很大的分歧,我压力很大。”
“这段时间我不敢回家住,不敢面对现实或者说是不想面对现实,小时候已经失去了妈妈,为什么病痛还要带走我最后一个家人?”
刚擦干的眼泪又掉了出来,迟骋引不厌其烦地给他揩拭着。
“但现在我发现有你们在真好,谢谢你们。”
秦杭说着又要往洛呦呦的肩上靠。
“不用谢,”迟骋引手上使着劲,一把扯开说话人,拖着他去了卧室,“想通了就好,有什么事情或想法以后找我就行,现在乖乖去睡觉。”
洛呦呦大大呼出一口气,靠在沙发上。
等了好一会儿,见迟骋引带上卧室门出来,她才站起身:“走吧。”
“脚怎样,还疼吗?”
“嗯,没事。”
男人蹲下:“我看看。”
洛呦呦慌忙打掉他伸过来的手:“不要。”
泪痣黑沉沉地挂在迟骋引脸上,明显的不悦:“我送你去医院。”
去医院折腾一趟,回家都不知是什么时候了,洛呦呦一口回绝。
“我先看看还是直接去医院,二选一?”
见男人紧紧瞅着她,态度坚决,心里本就藏着事的洛呦呦小声回答:“我自己来吧。”
待说话人挽起裤脚,迟骋引面色突变:“什么时候的事?”
洛呦呦支支吾吾:“昨天……不小心烫到的。”
迟骋引抬眸,目光顿时清明:“给我打电话的时候?”
“嗯。”
“疼吗?”
洛呦呦故作轻松,戳了戳水泡的白嫩肌肤:“不疼,我擦药了的。”
睫毛倾覆下,她只能看见面前人眼下的痣颜色暗淡。
“右脚呢?”
“右边没事。”
洛呦呦亮出自己的脚踝,一片白皙无瑕。
“我送你去医院,”迟骋引小心翼翼地放下她的裤腿,抚平裤子的褶皱,“你说的二选一,不能反悔。”
见沙发上的女人又不说话,他做出让步:“不去医院,那也得药店买药。”
洛呦呦眼尾的黑痣无声扫过他:“好。”
“来,我扶着你,”男人鞠着身,扶住她左手胳膊,“行吗?”
“没问题。”洛呦呦尽量左脚不用力,身子一歪一拐的。
“我背你吧。”
“嘶!”
这句话吓得洛呦呦的左脚生生用力踩在了地上,喉间一声压抑的惊呼过来赶忙说:“不用不用,就这样能走。”
“好,”男人紧了紧说话人的手臂,“慢慢走。”
路过第一家诊所,迟骋引下车直接把医生请了出来。
“小伙子,这姑娘没伤及筋骨,可以回家给她冰敷二十分钟左右消肿,一天三到四次,然后我再给你些膏药,最近尽量少走动。”
“好,谢谢医生。”迟骋引边说边跟着医生去了药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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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喷三到四次,一般间隔三四小时喷一次。”
迟骋引把喷剂递给洛呦呦,见她张口,似看穿了她的想法,沉着声堵住了她要跟他客气的话:“不需要给我钱,你等会回家先冷敷二十分钟,再喷这个药。”
见眼前的人不作回应,他抬起右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记住了吗?如果没记住,我等会给你发微信。”
“记住了,”洛呦呦给塑料袋打了个结塞进包里,眼尾的痣静静依附在旁边,衬得双眸似永夜下的黑,“我只是觉得你此刻像我爸一样啰嗦。”
迟骋引双手抱胸靠在车门上,似有些不休不止的意味:“嫌我啰嗦?不知是谁刚才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还不带喘儿的。”
眼前人促狭的笑激起洛呦呦心中的胜负欲,她迅速端正身子反击:“谁像你,抱个人都不会!”
“谁说我不会?”
迟骋引关上副驾驶的车门,头倚在半开的车窗上静静凝视着说话人,倏然唇边的笑容溢开,牵扯着眼下的一缀黑。
骊黑的夜里,男人迟来的解释似耳侧低喃,却隐着几分揶揄:“秦杭是男人,我从来没抱过男人。”
果然是直男,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洛呦呦的脸蒙上一层薄红,见他悠哉游哉上了车,她才降低车窗。
车子向前驶去,急急带皱一席如水夜色,迎面撞出的清风轻擦过耳,贪婪噬咬着女人俏脸上的烫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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