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换药的时候,洛呦呦的手机小小地震动了一下,是洛忻发来的消息。
【我刚刚把他揍了一顿。】
女人的脸平添了几分苍白,立即回复过去:【是我自己提的分手,三金。】
【不要替他解释,他自己都没有什么辩解。】
【你现在在哪儿?】
【他家。】
洛呦呦来来回回删掉几个字:【他还好吗?】
另一边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迟骋引,看了眼洛忻的手机,笑出了声,泪痣光影浮动,似染上了癫狂。
“我去!”洛忻手机都没顾得上拿,跳开一米远,“你疯魔了?!”
【你呢?还好吗?】
看着刚发来的消息,洛呦呦蹙眉,这句话太不像洛忻和她聊天时的语气了。
如果是洛忻,他会直接问,老妹你关心别人干嘛,你怎么样?或者直接一个电话打来,约她出去吃饭安慰她刚失恋的情绪。
洛呦呦试探回了一句:【我很好,他呢?】
【他不好。】
两人几乎同时发出这条消息,女人心里一悸,手机滑落在肩头,牵动了腹部的伤口,咬牙忍耐着疼痛,小脸瞬间又白了几个度。
【告诉他,他值得更好的女孩。】
对方久久没有动静,洛呦呦沉沉睡去,再次醒来的时候,洛忻已于一个小时前回复了她。
【怎样才算更好的女孩?】
手机屏幕前的女人双眼并没有刚睡醒时的惺忪,反而眸底清明,心里十分确定刚刚和她聊天的人就是迟骋引本人。
更好的女孩应该是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能够在这世界上陪伴他的时间长一点的女孩吧。
洛呦呦苦笑,收起手机不打算继续回复。
“呦呦!你怎么下床了?”
许姣妤刚进门,便看见洛呦呦正在穿鞋准备下地,急忙跑过去扶住她的手,后知后觉才转过脸对着床边的陆双琼礼貌喊了声阿姨。
洛呦呦向她晃了晃左手的运动手环:“林嘉名说的,今天让我走500步,你看我80步不到呢,不用扶我,许许。”
许姣妤扶着她走到了病房门口:“不行,我必须扶着你。”
“哟!姑娘恢复得不错。”
从医生办公室回来的隔壁床笑吟吟地看着她。
“阿姨,您今天气色很好,化疗时间定了吗?”
“定了,就明天。”
洛呦呦继续向门外走去:“阿姨,那您去里面休息会儿,我去转转。”
“好,去吧去吧。”
出了病房,洛呦呦才有空问身旁人:“面试怎么样?”
“我出来的时候向我前面的那三位打听了成绩,我的面试分最高,”许姣妤拍拍胸脯,“问题应该不大。”
“那恭喜我家许姣妤同学离法官梦又近了一步!”
“吱呀——”
许姣妤身侧的门打开,有个小护士正追在林嘉名身后:“林老师,5床的病人……”
林嘉名的目光一怔,定定落在许姣妤身上:“你回来了?”
“嗯。”后者不经意看了眼他身后的年轻女孩。
洛呦呦站稳脚跟,悠哉立在墙边:“许许她今天面试。”
林嘉名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哦,面试怎么样?”
洛呦呦抓住许姣妤的手,抢先回答:“不怎么样,她说她打算去南市的律师事务所发展了。”
“恭喜。”
丢下两个字,男人沉着脸便和身后的小护士就一起走了。
看着林嘉名飞奔离去的背影,洛呦呦心里憋着笑:“走吧,许许,打道回府。”
走出两步,见许姣妤还愣在原地,她又唤了几声,前者才回过神来跟上她的脚步。
洛呦呦出院那天,洛平在洛安家的流放到期。
洛安刚踏进门,洛呦呦假意拉着他的胳膊:“大伯,我爸还蒙在鼓里吧?”
“他还不知道,”洛安悄悄地问,“大伯一直想去看你,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知道,”女人回头看着换鞋的说话人笑,“你不是在照顾一个老小孩嘛。”
“你们母女俩啊,”洛安摇摇头,“哎!”
“上次听洛禹哥说,清大在邀请他?”
“嗯,他还在考虑中,不过前几天已经明确给我说了毕业后就回清市。”洛安接过洛呦呦递过的热茶。
“小禹从小就孝顺,”洛平意有所指,“不像有些人出市参加个培训就忘了爹。”
“爹,这是我孝敬您的,”洛呦呦提出在网上买的邻市特产,给洛安和洛平一人一盒,“女儿时刻想着您,分分秒秒都没忘记。”
“哼,”洛平强装淡定接过女儿的礼物,“多学学你哥。”
沙发上的手机震动个不停,洛安提醒:“呦呦,你电话来了。”
洛呦呦拿过手机,竟是洛忻。
“喂,老妹,在哪儿呢?上周约你,你说没空,今天有没有时间?我要你好好给我说下你俩之间是怎么回事。”
洛忻的大嗓门从听筒里传来就相当于别人的免提,说的话也不可避免地被身旁的人听到,洛呦呦急忙减小音量,应道:“在家呢。”
“下午出来,我请你吃饭。”
“不来,我在家吃。”
“好好好,还替我节约钱呢。”洛忻瞅着旁边的人,“那晚上出来走走?就这样说好了啊,不见不散。”
“好吧。”
那边满意挂了电话的洛忻对沙发上的人说:“她答应了,先说好,你不准上前,不准装作偶遇,就我和她谈谈。”
消瘦的人不止洛呦呦一个,此刻坐在洛忻身边的男人眼窝轻陷,青茬显现,头发胡乱搭在头顶,与往日的俊朗整洁相悖,不修边幅的邋遢模样渗着被凌虐的糙感。
“好,”迟骋引沉吟开口,“我只看看她就好。”
“你回家收拾收拾吧,虽然你不能见她,”洛忻有些嫌弃,“但我真受不了你突然变得这么邋遢。”
下午,洛呦呦准时到洛忻所说的地方。
“老妹。”
洛忻轻轻拍了下洛呦呦的肩,却觉得有些硌手,皱眉看了眼她的脸,简直和迟骋引瘦得不分上下。
这俩人互相是在折磨谁呢?
“三金。”洛呦呦的语气不咸不淡,给了他一瓶矿泉水。
洛忻只消看包装就知道是迟骋引家的,不忘讽刺道:“分手了还要照顾前男友的生意?”
“和平分手,”女人揭开紫色瓶盖,喝了一小口,“不存在怨恨,他对我很好。”
洛忻侧开身喝了一大口:“那为什么分了?”
“不合适。”
洛呦呦向前走了一大步,回过头看着洛忻,指着前进的方向:“都已经分手半个月了,人要学会朝前看。世间人与景,美不胜收的有很多,何必只停留在一处?”
后者摇头,跨步站在她身旁:“老妹,我们作为朋友已经十多年了,你不是见异思迁的人。”
看着手里的水,复瞬抬头抬眼,女人目光如炬,似乎是在说服眼前的人,也像在肯定自己的想法。
“三金,我就是这样的人。”
男人摇头:“洛呦呦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很清楚。”
“不,”洛呦呦继续向前走着,“你不清楚,因为我自己有时都看不懂自己。”
得知自己患癌后,洛呦呦是曾想过自私地拥有他,哪怕她时日不多,只要她的生命里有他,只要自己生命的尽头是他陪伴着她,他们也算走过了一辈子不是吗?
可做了这个决定后,她的内心日日夜夜饱受煎熬,一边劝服自己的同时,一边否定自己的做法。
留下的人是最痛苦的,她还是舍不得他难过。
晚风习习,刺骨的凉意。
路边暖黄的灯光也盖不住的凉。
洛忻停住脚:“呦呦,真心告诉我,你后悔了吗?”
“没有。”
“洛呦呦,看着我的眼睛。”
闻者紧扣着水瓶,坚定回答:“没有。”
“那好。”
洛忻往远处望了望,黑色的修长身影隐在树后,只露出衣服的一角:“关于你俩的事,就到此为止,我以后不会再多说多问。”
洛呦呦接受化疗的那天正是立夏,告别春季后的第一个节气。
病房里无甚言语,只听得蝉声阵阵,惹得病床上的她心痒痒。
然而在听了五个小时的蝉鸣声后,洛呦呦开始犯恶心。
“妈,我想吐。”
陆双琼赶忙拿出床下的小盆,扶着她的额头。
只吐了一点水,她便躺回去了:“谢谢妈,我想睡会,好困。”
“好,妈在旁边,”陆双琼握住女儿的左手,“等会爸爸给你带粥来。”
床上的人并没有回答,进入了梦乡。
“奥沙利铂最大的副作用就是侵害神经……”
洛呦呦晕晕乎乎醒来过一次,她听见林嘉名好像在对她的父母叮嘱些什么。
还未来得及凝神,她又陷入梦境,再次醒来的时候,许姣妤坐在病床旁边。
“醒了?来,喝点水。”
说着,许姣妤摇高床头,复又打开保温杯,把热水倒进纸杯里:“我让叔叔阿姨先回去了,熬夜伤身体。林嘉名刚刚说过,你要忌冷食冷水,也不能碰冷物,一定要注意保暖。”
洛呦呦虚弱地点点头:“这次的病床也不在窗边,感觉一切都是为我量身定做的。”
“那是说明我家呦呦运气好,”许姣妤盖好杯盖,“我家呦呦有很大的福气,有些烫,慢慢喝。”
女人盯着杯里一圈又一圈荡开的水波纹,似笑非笑:“刚刚有其他人来了吗?我好像听见有几个人的声音。”
“不就是林嘉名和他的跟班小护士吗?”许姣妤见她一口喝完了杯里的水,又给她倒了一杯,“我去给你装点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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