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向南的回归,向易水与向宝珠总算不用再“孤零零”吃饭了。

    早餐结束,向南送向宝珠去学校。

    向易水则照常上班。

    工作期间,李观打了一个电话过来。

    向易水没接,也没回他的信息。

    那晚,向易水已经跟李观表明自己的态度与立场了。她讨厌拖泥带水,就算对他再有好感也不会接触。

    而之所以到现在还没将李观联系方式拉黑,是因为其太有分寸;打扰的频率很低——隔天一次。

    手机再次作响,向易水以为李观急了,她也没什么耐心,准备采取措施以绝后患,却不想来电不是李观。

    而是多年的好友,徐青苒。

    “我回来了。”

    徐青苒清亮的声音在向易水耳畔响起。

    徐青苒的妈妈是向易水妈妈是闺中密友,这份友谊没有随着向易水妈妈的离世中断,而是传承给了下一代。徐青苒性格跟向易水截然相反,她张扬且热衷于追求刺激,一个月前就只身去了西藏旅游。

    “嗯,我现在在公司,过来坐坐?”向易水将钢笔合上笔盖,一边转笔一边随意道。

    “我才不要到你办公室,又冷清又死气沉沉。”徐青苒道:“给你说个事,我交了一个男朋友,晚上我带过去你家瞧瞧?”

    “行。”

    徐青苒又道:“我给你们都带了礼物,特别是宝珠,保管她喜欢。对了,让祁光准备几道拿手菜吧,在外的一个月里,我可想死他做的煎酿茄子和梅菜扣肉了。”

    “……”

    向易水把钢笔扔在桌上,发出短促的“咚”的一声。

    察觉到异样的徐青苒道:“怎么了?你们又吵架了?”

    “说说看,这次你又做了什么惹祁光生气了?”

    向易水后靠着椅背,“你怎么就又认定是我的错?”

    另一头的徐青苒很是理所当然答道:“祁光脾气好得能‘包罗万象’了,他怎么可能无缘无故跟你吵架?”

    不同于向父对向易水充满厚重的爱心滤镜、对祁光这个外人无理由的嫌弃,徐青苒作为向易水同一阵营的好友,却能客观的认识到他们夫妻之间的相处境况。

    徐青苒规劝道:“从我那失败的婚姻中你还得不到任何经验教训吗?夫妻之间是要相互体贴谅解的,不能总是一人低头。我并非袒护祁光,只是希望你幸福,别走我的老路。”

    向易水抿了抿唇,“已经走了。”

    “什么?”徐青苒的声音有些尖锐。

    在父亲面前,向易水会隐瞒一些不想或者不方便透露的信息,但面对好友,向易水完全没有了顾忌,一五一十的道出整件事情始末。

    “他甚至不让我碰他。”

    回忆起前晚祁光冷漠的态度,向易水就气得牙痒痒的。

    徐青苒沉默了半晌,道:“祁光的处境已经这么糟糕了吗?”

    “哪里糟糕?”

    “被你们一个个视如敝屣。”徐青苒直白道。

    家庭成员没有一个不看低他的,包括向易水。

    不可否认,向易水仍觉得祁光这张脸好看,可看了这么多年,若还像当初那般小鹿乱撞是不可能的了。而当吸引她的那点星光渐暗,黑夜就越发明显了,一如祁光空空如也的内涵,无法与她产生共鸣的思想。

    偶尔工作疲倦的时候,向易水生出某种念头:如果祁光能帮她分担一下重任就好了

    可是祁光能吗?

    祁光不能。他连复杂一些的游戏规则都掌握不了。

    向易水也沉默了一会,忿忿道:“那他应该改变自己,而不是——”

    徐青苒打断她,“他这不正改变自己吗?”

    向易水气道:“这算什么改变,一股脑的把家人都抛弃。”

    徐青苒忍不住笑了下,因为实在难得见向易水如此情绪失控。继而她正色道:“那你打算怎么办,追回祁光复婚还是?”

    “追回他?不可能。”

    某个程度上,徐青苒比向易水更要了解她自己,明白向易水这会听不进建议,但她还是劝了:“祁光性格温纯又忠诚专一,外在条件更没得说,如果不是为了照顾家庭,他在他的舞台上能大放异彩,有一番作为,这样的好男人你不要,多的是人抢着要,到时丢了你可别哭鼻子。”

    向易水:“那我呢?”

    她就不好,就没人抢着要了?

    “是是是,你也很好。但你得尽早想好了,祁光你到底还要不要。”

    “不要了。”向易水斩钉截铁道。

    傍晚时分。

    去接向宝珠的向南还没回来,徐青苒就过来了,身后跟着两个男人。

    俩男人穿着寻常的衣服,但明眼人一看就知是藏族人。他们长得很高,年纪稍长的有些壮,皮肤黄而微黑,五官立体,脸上带着高原红,常年俯瞰旷原仰视蓝天的眼睛极清极亮,有着一种道不出的坚毅。

    徐青苒给向易水介绍两人。

    大概三十出头的男人是她的男友,叫纳姆。年纪小的,介于男孩与男人之间的,叫噶尔玛,是纳姆的外甥。

    噶尔玛尚是年轻,起先进来时面上明显挂着着好奇心,与见到玉砌雕栏的些许怯意,这会更是藏不住对向易水的惊艳,磕磕绊绊道:“你,你好。”

    向易水浅笑了一下,算是回应。

    徐青苒问起向宝珠。

    向易水:“我爸过去接她放学,估计他们很快就回来了。”

    “干爸也来了啊。”

    徐青苒倒没料到在这见到向南,她暂时还没想过带纳姆正式见家长。

    不过,想想也是,祁光都走了,向南肯定要从老宅过来照看一下女儿孙女的。

    人是经不起念的。

    刚刚才提到向南他们,这会就见着人了。

    徐青苒欢欢喜喜的拥抱并亲吻向南与向宝珠。

    向宝珠嫌弃的擦了擦脸上的口水,“姨姨,你改一下习惯吧。”

    徐青苒完全没有悔改之心,介绍起了她带过来的人。

    向南对纳姆并不满意,然而考虑到他只跟徐青苒来往一个月,之后能不能走到一块还不一定,因此不动声色,就当是徐青苒的普通朋友对待。

    餐桌上,宾主尽欢。

    吃完饭,徐青苒把带过来的礼物给向家三人。

    由于提前知道要来拜访,纳姆与噶尔玛也准备了一些礼物,比起徐青苒的自然算不得多贵重,但胜在别出心裁。

    向宝珠细细端详着手中工致的转经筒,在徐青苒的引导中顺时针转了转,又按下冬日要乱抓的爪子,转头道谢:“谢谢嘎尔玛哥哥。”

    “不、不客气。”嘎尔玛结巴道。

    他结巴不是单单是因为向宝珠,更多的缘故是坐在向宝珠左侧的向易水。

    向易水身穿吊带白连衣裙,外搭轻薄的米色披肩,精致秀美的肩骨若隐若现,她一手搭在沙发上,一手端红酒杯,不时浅啜,随意间流露出来的从容慵懒,使得她更加引人注目。

    嘎尔玛只瞧了两眼就忙垂下眼帘,可底下还有向易水那交叠在一块的又长又直的双腿,白得放光,刺得嘎尔玛眼睛不知道往哪儿搁。

    向易水吃饱喝足,又因徐青苒的到来心情颇好,有那么一点兴致逗弄这小男人。

    向易水推了推桌上的红酒,对嘎尔玛道:“这酒味道不错,你可以多尝尝。”

    嘎尔玛青涩的脸黑红黑红的。

    向宝珠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人的接触,拿出手机给祁光打电话。

    祁光在片场恰好有空。

    “爸爸。”

    “宝珠。”

    向易水听到熟悉的声音,身形一僵,很快她作若无其事的饮了一小口红酒,暗暗分神关注向宝珠那边。

    “爸爸你在拍戏吗?”向宝珠看到了祁光的长发与袍衫。

    “嗯,宝珠吃饭了吗。”

    “吃了,爸爸呢?”

    经过了一段特别的时日,向宝珠终于懂得主动关心祁光了。

    以前她很少问,因为在她的认知中,大人总是能照顾好他们自己。

    “爸爸也吃了。”

    “爸爸,爷爷回来了,姨姨今天也回来了,带了好吃的牛肉干,送了我很多礼物,”向宝珠展现自己手里的转经筒,“这个是嘎尔玛哥哥送我的。”

    向宝珠转动手机,摄像头由她这边往左移,从冬日,向易水,向南,过渡到徐青苒,嘎尔玛,最后又定格在她自己脸上。

    祁光这才知道,向南他们都在向宝珠身旁,一时间他不知该作何反应。

    离婚看似只他跟向易水的事情,然而,受影响的并非只有他们俩。

    “爸爸,她是谁啊?”

    向宝珠突然发问。

    向易水闻言一凛,分不清向宝珠口中的“ta”究竟是哪个,心中莫名着急和愤懑了起来。

    不由的,向易水想到了中午徐青苒说的那些话,他是别人抢着要的。

    祁光定神一瞧,回头看向正在他身后不远处扮鬼脸的小女孩,笑了笑,给向宝珠解释:“是扮演公主的小演员。”

    祁光朝小女孩招了招手,小女孩跑上前来。

    祁光扶了扶小女孩头上有些歪的双丫髻,问小女孩:“要跟姐姐打声招呼吗?”

    这个小女孩是下午才到片场的,兴许是祁光自带慈父光环,在给小女孩子一块糖后,她就总粘着他。

    小女孩性格活泼,刚要开口,却被向宝珠抢先,“我不是姐姐。”

    娃娃的脸,果真说变就变。

    向宝珠瞪着小女孩,蓦地尖声喊道:“你才不是我妹妹,这是我的爸爸,你不准碰我爸爸!”

    小女孩吓得缩回揪着祁光袖子的手。

    祁光皱了皱眉,“宝珠。”

    向宝珠本来就让祁光与小女孩之间若有似无的亲昵刺激到,此时祁光又如此“严厉”的谴责她,她受不住了,顿时掉了泪珠子,“爸爸你喜欢她,你偏袒她,你是我爸爸,你不能这样!”

    电话两头的人都被向宝珠猝不及防的哭泣给弄得手忙脚乱。

    祁光心疼坏了,即刻给向宝珠表明心意,“爸爸没有偏袒,爸爸最爱的肯定是宝珠啊,宝珠不要误会,别哭。”

    话音刚落,祁光就见小女孩葡萄似的眼睛也红了,很快就渗出泪水来。

    祁光一个头两个大,到底是别人家的孩子,还是自家孩子给惹哭的,他只能先安慰小女孩。

    就这么一点的转变,使得向宝珠哭得更厉害了。

    “爷爷的乖宝珠不哭,不哭,你爸爸坏,我们不要他了,宝珠不哭,乖,乖。”向南抱着向宝珠哄劝道。

    徐青苒递给帕子,给向南擦向宝珠的眼泪。

    向易水拿过手机,恰好看到祁光正起身跟一个走近来的女人道歉。

    “真的不好意思。”

    “没什么。”

    女人冲祁光温温柔柔的笑了笑,抱起哭唧唧的小女孩,似乎有些吃力,导致小女孩往下滑了一些。

    祁光见状,赶忙搭了把手,不知是有意无意,女人也伸手准备托住小女孩的屁股,于是一大一小的手掌就这么碰在了一块。

    尽管很快就分开了。

    可女人脸上瞬间出现的羞涩,让向易水觉得碍眼至极。

    向易水沉声唤道:“祁光。”

    别太过分了。

    祁光听到声音,没有第一时间回到镜头前,而是对小女孩低声说了些什么,才回来镜头前。

    向易水极其不快的怼道:“自家的闺女哭得稀里哗啦,你还有闲心去安慰别人的闺女。你可真是个好父亲。”

    向南冷声道:“祁光你好得很。”

    徐青苒本就清楚的目睹事情经过,此刻又看到向家父女对祁光声色俱厉的谴责,这下更加明白,为什么祁光要离婚了。

    徐青苒劝道:“干爸,易水,你们别说了,先哄哄宝珠吧。”

    向宝珠其实没那么想哭了,只是大家都哄着她——纳姆与嘎尔玛也不例外,这让她更加柔软,同时,也为自己突然闹脾气而感到羞愧,栽到向南的怀里就不肯抬了。

    “你给宝珠道歉。”向南命令祁光。

    向易水双手抱胸,仿佛为自己前几天的落败重新找回了场子。

    祁光方才因向家父女比谩骂还要难受的冷嘲热讽,有些失神,这才渐渐反应过来。

    祁光张了张嘴,嗓音干涩,“宝珠,爸爸有话跟你说,你能过来一下吗?”

    为了避免向家父女再说什么难听得话,徐青苒轻轻推了推向宝珠的手臂,示意她上前。

    向宝珠蹭掉眼泪,看着祁光。

    大概是多人力挺,向宝珠有了理当如此的错觉,又习惯性的冲祁光抬了抬下颌。

    祁光深深的回视向宝珠,以一种平等的身份同她说话,“宝珠,对不起。我本来只是想和你分享我工作中接触的一些人与事,想让你也开心一下,没成想把惹你哭了。”

    在旁的向南仍是不满。

    向易水与徐青苒却从祁光的平静中,本能的感觉到不对劲。

    女人的第六感确实很强。

    祁光接下来的话验证了她们的预感,“我一直都意识到我们有不少不相容的地方,如今更有了深刻的认知。宝珠,你要记得,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也希望你不要怪我。”

    “为了避免大家都不痛快,以后没事的话,我们少联系吧。”

    “再见了,宝珠。”

    通话戛然而止。

    手机屏幕上映着众人错愕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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