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勿住院的那几天言沁有空就来看他,因为他说没有亲人照顾他,所以言沁也放心不下。
沈勿没过两天就出院了,又恢复成了以前那个吊儿郎当的状态。
星期五下课后,言沁在操场上散步,她突然就接到韦兴珊的电话。
“喂。”
“言沁,你今天放学了在门口等你爸接你回来。”
言沁不明白,韦兴珊又要作什么妖。
韦兴珊一下子就明白言沁心里在想些什么:“你外公刚刚走了。”
言沁急了:“韦兴珊,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走了,走了是什么意思?”
韦兴珊有些怒:“走了就是死了,听明白了吗?我是你妈,你敢叫我大名?你皮痒了是吧?!”
言沁没听她把话说完就挂了电话。
言沁不想接受这个事实,她找到外公的微信,给外公发一条信息,很久都没有人回复。
言沁的信息外公一向都是第一时间就会回复她,但是这一次,她等了很久很久。
她不想相信,昨天晚上还在跟她好好聊天,说自己过得很好,前两天还和王大爷一起去了公园下棋,打麻将的人,今天突然就去世了。
言沁一个人慢慢地走,走到了阶梯教室。
他们学校的阶梯教室在教学楼最顶楼,还听说那里闹过鬼,死过人,很少有人敢上去。
言沁一个人坐在地上,背靠着墙,打开手机,没有收到外公的回复。
她终于明白了,韦兴珊没骗她,外公真的去世了。
她把头放在膝盖上,两只手抱着退,眼泪不自觉的流下来。
她活了这么多年,外公是唯一一个能够让她在外地放心不下的人,在言沁的心里,外公比谁都重要。
言沁就这样坐在地上,脑子里总是能想到以前外公还在的时候。
言沁的父母从小就没好好对待过她,尤其是韦兴珊,她虽然是言沁的妈妈,但她从来都没把言沁当做亲生的来看过。
韦兴珊那个时候还在创业,犹豫投资又一次失败,韦兴珊那段时间里脾气都很暴躁。
韦兴珊的火气没处可以撒,每次都只能从言沁下手。
言沁只是接水的时候弄洒了一点,韦兴珊就会在旁边教训她:“你看看你看看,接个水都不好好接,你还能有什么出息?”
言沁只是早上起床起得晚了一些,她就会在旁边唠叨:“还睡还睡,你自己看看现在几点了?你还在睡,赶紧给我起来!”
言沁每次都只能忍气吞声,因为这是她妈妈,妈妈还能害了自己吗?
韦兴珊面对言沁的忍气吞声,不是自我反思这个孩子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要白白挨骂,而是更加得寸进尺。
有一年冬天,言沁已经不记得是哪一年了,只记得她那个时候还很小,只是在读幼儿园。
韦兴珊因为言沁不小心摔坏了她的被杯子,就用衣架来打骂言沁。
她每说一句话就用衣架在言沁身上狠狠地打一下。
言沁没有任何躲避和语言,全程只是在低头哭泣。
言轴看到了也不敢插手,他是出了名的怕老婆,每次言沁被韦兴珊打,他都只是在旁边小声提醒:“别太过了。”
当天晚上,言沁直接被韦兴珊打到发烧住院。
言沁知道自己生病了之后没有告诉韦兴珊,她知道韦兴珊知道自己生病了之后也不会带她去医院,她只会再次挨骂。
言沁趁言轴睡着了,偷偷摸摸地从他旁边偷来电话,打给外公。
外公知道言沁生病了时候立马打电话给韦兴珊:“你现在马上给我送言沁去医院,我十分钟后马上就到,要是我没在医院里面看见你们,你就给我在家里等死吧!”
韦兴珊哪里敢得罪自己的爸爸,马上带着言沁到医院里面挂号。
晚上医院里面没什么病人,言沁很快就躺在了病床上。
外公韦永刚马上就到了医院,病房里,韦永刚第一次对韦兴珊发了火:“你他妈的还是个人吗?她是你的孩子,她才多大?你对她下狠手,你就这么狠心吗?韦兴珊,我从来就没骂过你,你妈走的早,我心疼你,我可怜你,你从小到大我打过你骂过你吗?你这狗脾气是跟谁学的?”
韦永刚又看向旁边的言轴:“还有你,一个大男人还怕一个女人,她是你家的孩子,她是跟你一个姓的,你就忍心看着她自己的亲生母亲打死吗?”
“你们俩还有没有点人性?她还只是一个孩子,你们跟一个孩子置什么气?你们自己的事业没搞好,跟这个孩子有什么关系?你们怎么可以拿孩子来出气?大人没点大人的样子!”
“以后这个孩子跟我住,再和你们一起生活下去,这个孩子迟早得死在你们手里。”
韦兴珊听这话就急了,没有了言沁,她的气没处可撒,那怎么的了:“爸,我看还是算了吧,言沁还是得和我们住,您这身体我怕您受不住。”
韦永刚才不停韦兴珊胡说八道:“这个家我最大,我的外孙女怎么不可以和我一起住?我的身子我自己最清楚,我说我受的住我就受的住,你们回去吧。”
韦兴珊知道自己的爸爸是什么性格,只要他不想让言轴和他们住,那就绝对不会让言沁再靠近他们半步。
韦兴珊无计,只能辣着言轴走了。
韦永刚和韦兴珊的对话言沁全部都听见了。
韦永刚坐在言沁旁边,言沁看着外公笑笑:“外公,不要怪妈妈,是我打碎了妈妈的水杯她才生气的,妈妈都是为了我好。”
韦永刚无法想象这个孩子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扭曲的想法。
他慢慢抚摸着言沁的手,语重心长:“孩子啊,你也是命苦啊,有这样一个妈,真是造了什么孽啊,是我没教育好她,都是外公的错。”
言沁:“外公,那我以后就可以和你一起住了吗,那可真是太好了。”
……
言沁那几年一直都和外公住在一起,外公对言沁一直都很好,他教会了言沁很多道理,言沁学会了下象棋,读名著,毛笔字,画水墨画,全都是外公教会她的。
但是好景不长,外公得了病,言沁不得不回到她原来的那个家庭。
回到家,她才发现自己多了一个小妹妹,叫做言甜。
言沁在家里,看到了什么叫做区别对待。
言沁的书包从小学用到初中,从来没换过,坏了就自己拿去裁缝点修,而言甜的书包则是一个学期换一个,她的书包都可以放在箱子里拿出去捐了。
言沁从来不把这些当回事,但是韦兴珊有事没事就会刁难言沁,言沁也都只是忍气吞声,久而久之就有了想去外地读书的念头。
一开始韦兴珊是不情愿言沁去外地读书,后来有了外公的支持,言沁才能顺利去到丹玲读书。
言沁又想到了前两天:“外公,您怎么说走就走了,您不是还是要看到我嫁人的吗?”
她哑声说。
“喂,你一个人在这哭什么?”
言沁抬头,沈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面前。
言沁慌忙擦干眼泪,站起来:“没什么。”
沈勿:“哭成这样还没什么,跟小狗一样。”
言沁绕过他:“你才是小狗。”
沈勿不知道她哭什么,带着她来到学校门口的便利店,给她买了一盒糖,坐在网吧门口的长椅上。
沈勿把纸巾递给她:“说说吧,你哭什么。”
言沁结果纸巾,还有些抽咽:“我外公去世了,我今天晚上要回去。”
沈勿:“节哀吧,人都是要死的,早晚的事。”
言沁点点头。
沈勿想让她开心一点:“喂,跟我说说你以前的事情呗。”
言沁:“以前?我以前的事,没什么好说的。”
沈勿:“那说说最近的事?”
言沁:“最近的事也没什么好说的。”
沈勿:“……”
沈勿这一整天都陪在言沁旁边,想让她开心一点,也怕她想不开。
有了沈勿陪着,言沁心情也好了不少,终于到了放学时间。
言沁就照着韦兴珊说的,在学校门口等着言轴来接她。
丹玲这边的晚霞很美,夕阳染红了半边天,风吹着树枝左右上下摇动,有那么一瞬间,言沁想留在丹玲,永远都不要回去。
言沁在门口等了很久才等到言轴,上车后,言沁和言轴没有一点点交流。
路上,言沁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差不多到了。
言轴:“待会你说话注意点,你妈这两天心情不太好。”
言沁嗤笑:“我为什么要注意,她心情不好又不是我弄的。”
言沁说完就下车,言轴在车上摇摇头。
言沁到了灵堂,先给外公磕了头,上了香,烧纸后才去吃饭。
言沁吃完饭后要守夜,她坐在那里,听着韦兴珊和亲戚们聊天。
刘姨:“这永刚这辈子啊,也是苦命,这么早就没了妻子,又得了病,还好有兴珊给他分担,不然……唉”
言沁嗤笑:“有没有她都一样,她从来没帮过外公多少。”
韦兴珊的脸一下子垮下来:“言沁,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心里有点数,今天你外公去世,我不想在你外公的灵堂上骂你。”
言沁现在已经无所谓了:“你想骂就骂呗,我无所谓。”
韦兴珊没办法,这么多人在场,她也不好做什么。
言沁中途去上了个厕所,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言甜。
这么久没见,言甜好像长高了不少。
言甜:“妈这两天心情不好,你说话的时候最好看着点她脸色,不然吃亏的是你。”
言沁:“我哪像你呀,说话还要看别人脸色。”
言沁这两天可以说是煎熬了,她完全不想和韦兴珊说话,韦兴珊却总是和以往一样,到处找她麻烦。
好不容易等到了星期天下午,言沁终于可以回到丹玲了。
走之前韦兴珊叫住她:“言沁,去丹玲上完这个学期就回莱州由上学吧。”
言沁皱眉:“为什么?我为什么要回来?”
韦兴珊:“你去到那边,这么远,爸爸妈妈不好照顾你,还是回来这边比较好,来去又方便,我们也不用担心。”
言沁冷笑:“我需要你们担心吗?”
韦兴珊没有功夫和她废话,马上变脸:“这可由不得你,转学手续我已经办好了,你想回来也得回来,不想回来也得回来。”
这件事,好像是韦兴珊更胜一筹。
言沁:“只要我不走,你就那我没办法。”
言沁说完就上车。
路上,言轴和言沁说了很多话:“言沁,还是听你妈妈的,回来这边比较好,你一个女孩子在那边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们都不知道,那你让我们怎么办。”
言沁一开始是不太想回答他,但是他一直不放弃,一直在劝说言沁:“你们是真的想让我回来,还是说我回来了,你们才能有一个撒气筒?”
言轴刚才在脑子里想说出来的话瞬间就说不出了,因为言沁说的是事实。
言沁:“我才没那么傻,活生生的回来给自己找麻烦。”
言轴:“言沁,我们只是为了你好。”
言沁:“谢谢,但是我不需要。”
回到丹玲之后言沁就回了宿舍,苏平没在宿舍里。
她刚放下手里的东西就收到了沈勿的信息。
沈勿:【回来了吗?】
言沁:【刚到宿舍。】
沈勿:【怎么样了?】
言沁:【什么怎么样了?】
沈勿:【你现在还伤心吗?】
言沁:【一点点吧。】
言沁想和沈勿说韦兴珊要把自己转走这件事,但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而且好像也没有要和沈勿说的这个必要。
言沁和沈勿聊了聊天就上床要睡了,睡之前,她习惯性地打开微信,点进外公的对话框才发现,外公已经不在了。
她编辑好了一条信息发给外公:
外公,今天是11月26日,您走了有两天了,但是我有好多话都没来得及和您说。
在我的印象里,您是和蔼的,您总是很疼爱我,我做错了事情您也从来不打骂我,而是教育我下去应该怎样做。
我从小就是被我妈打骂长大的,我一直都认为大人这样做一定有他们自己的道理,爸爸妈妈不会害了我的。但是跟您生活在一起后我才明白,什么大人一定都是对的都是假的,这都是些可笑的笑话,他们只不过是把我当做出气筒罢了。
后来我到丹玲来读书,这里的一切都很好,我很喜欢这里。
我在这里找到了我想要的生活,也喜欢上了一个人。
那个人对我很好,他总是对我很温柔,但是我不知道他到底喜不喜欢我。
我很喜欢和他待在一起,和他在一起总是很开心,我很想和他在一起,但是我担心会影响学习。
其实有一些事情我很早就想和您说了,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您总是说自己过的好,身体棒棒的,但是前天突然就走了。
您走了之后我才发现,有很多事情都是要自己去解决才算是一个完整的了结,就像我妈一样,没有人能够一直帮助我,只有我自己,把内心的想法说出来,才能改变我妈对我的想法。
外公,在远方要一切安好。
外公的花儿落了,她再也不是小孩子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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