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惊鸿还是没有在四更天的时候去找西门吹雪,并不是因为她想出来那敲击的四下不是暗示,而是她忘了,她睡得不知道有多好,没有做什么奇奇怪怪的梦,没有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人,一觉睡到了天亮。
精神饱满的出了门,一面却看见自家弟弟神态疲倦,一副精疲力尽之态,他一夜未眠,尽是在思考自家姐姐的事情,若非习武之人,恐怕此刻眼下都有青黑了。
惊鸿被吓了一下,伸出手来,按着叶孤鸿的双肩,左看右看,好在除了疲倦之外没看出其他的问题。
“我没事儿,只是睡不着。”叶孤鸿总不能说,他一晚上都在想着当叶孤城看到自家姐姐的人头之后的心情吧,他一直都知道惊鸿是一个对待感情有点极端的人,但他还没想过这么极端,免不了就有点担心……
也不知思考了一个晚上想出了什么主意,他转头和惊鸿说了他还有事要处理,又坚持要一个人去,更表示他就是暂时出去一趟,三日之后就会回来。
惊鸿没办法不同意。
当然,叶孤鸿还没忘记提醒惊鸿要和西门吹雪好好相处的同时要保持距离,千万不能进展太快,有些事需要慢慢来,如果进展太快,八成又是会和陆小凤一个结局。
“和一个人感情发展的快一点有什么问题吗?我就是喜欢一见钟情。”似乎是感觉身为姐姐的威严被打击了,惊鸿有些不满的反驳。
只可惜面对自家弟弟时,她的语气总是很柔软。
叶孤鸿习以为常的点头答应,然后就毫不犹豫的转身走了,望着他的背影,停留在原地的惊鸿默默的看着,她已经看过好多好多次这样的背影,之前在院子里是这样,没想到出来了还要看。
她并不是一个很完美的姐姐,她总是想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满足自家弟弟的心愿,可有时候她不懂自家弟弟到底想要什么,她觉得想要满足自己亲人远远要比满足自己情人要难。
坐在院子里,虽然在看着正在练剑的西门吹雪,但是惊鸿的心却还在想着有关叶孤鸿的事,无论和什么男人相比,还是弟弟最重要。
她最近以来都忙着自己的事,没有好好的观察照顾自家弟弟,这实在不是个姐姐该做的,她思考着要做些什么事好好补偿对方,而除了和西门吹雪有关的,剩下的她最该做的无非就是让自家弟弟和沙曼有情人终成眷属。
一想到沙曼总是会让她忍不住联系到宫九,而想到宫九,惊鸿简直是头疼欲裂,当年和宫九交朋友的时候,无意中把曾经母亲预言未来孤鸿会喜欢上一个叫沙曼的事告诉了他……他不知从哪儿找到了沙曼,然后便是利用沙曼来牵制她。
沙曼被下了蛊药,一旦宫九死了,沙曼也活不了。
事到如今,宫九只要一天还想要和她纠缠不清,就一天不会放过沙曼……
她的脑子终究还是不够聪明,想不出来能够完美解决这事儿的法子,可她仍要努力的想,因为有些事不得不想,有些事不得不做。
于是她脸上就没什么笑容,皱着眉一副严肃的样子,只可惜她的眼睛瞪起来也是圆溜溜的双颊有一些微微的婴儿肥,所以她就算摆出再严肃的样子也有几分可爱,完全吓唬不了人。
现在,只有瞎子才看不出来她现在有些烦恼,也只有瞎子才会看不出来,她就算烦恼也很可爱。
西门吹雪不是瞎子,可他也不是一个喜欢主动开口问别人问题的人,他沉默不语,练完了剑便回房沐浴更衣,大有一走就不回来了的架势。
惊鸿也没在意,依旧算着时间等着自家弟弟。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换了一身衣服的西门吹雪又回来了,白衣不染纤尘,乌眸不露柔情,待人走近,惊鸿还闻到了对方身上还有着淡淡的香气,看来他不只是沐浴更衣,还焚香了。
他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做这么多事的?
他还抱着自己的古琴,又坐了下来,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银色的琴弦,然后他便弹奏起了一支曲子,一只说不上名字,很好听,很轻柔的曲子。
琴曲不欢快,不忧伤,却好像夏日里的一阵清风,悠悠地吹进人心田,然后眉头纾解。
慢慢的,惊鸿的嘴角上挑起来,小手托着香腮,眼神又聚焦到了面前的西门吹雪身上,静静的看着弹琴的西门吹雪,等一曲终了,她有点被迷住了。
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就是疯狂的鼓掌,把小手拍红了都没有停下来。
她并不是没有听过漂亮的男人弹琴,花满楼就弹得很好,甚至可以说比西门吹雪弹的要好。
可他的琴和花满楼是不一样的,花满楼的琴总是带着一种多情和温柔,他弹琴的时候脸上带着笑,虽然看不见,但他面对的方向总是听众那边,他的姿态,他的面容,他的神情,加上那琴声会构成一副完美的画卷,这幅画既是为自己也更是为别人。
而西门吹雪的琴不如花满楼的好,无论从技巧还是感情都不如,弹琴的时候,他也只是专心的看着琴弦,他没有抬头看惊鸿一眼。
可惊鸿就是有种心弦被撩动了的感觉,原因大概是物以稀为贵,西门吹雪最常拿的是杀人的剑,但是有一天他突然愿意为你放下剑,弹一首曲子,光是想想这个意义,其实就觉得很珍贵了。
接下来,这个珍贵的琴声惊鸿听了三天,然后惊鸿她……听麻了。
一首曲子,一天弹三遍,早上一遍午,休一遍,傍晚的时候再来一遍,弹了三天,再好听也得听麻了。
惊鸿忍不住怀疑西门吹雪是不是就会弹这一首,还是说西门吹雪认为她喜欢这一首,所以也可以只听这一首?
又是一曲终了,西门吹雪等了等,并没有等到惊鸿的掌声和夸赞,思索片刻之后便起身,“我现在要出去,你可同行?”
出门,出门好啊,惊鸿一下子站了起来,刚要点头答应,但是却又怕万一自家弟弟找回来了,找不到她怎么办?
不过这个问题只要稍一思索,便能找到解决的法子,文字可以解决这个问题,留下书信一封之后,惊鸿便开心的出门了。
此刻她是一点都不见之前的无聊和颓废的咸鱼样,或许是因为身边有了个西门吹雪,而西门吹雪不常出门,惊鸿虽然在白云城呆了十来年也不怎么接触外面的世界,可到底在刚遇见陆小凤那一段时间,还是好好的玩了一把的,如今她倒是可以向西门吹雪介绍什么推荐什么了。
就像是曾经她和陆小凤还有花满楼一起去吃的馄饨,一起去看了皮影戏,这些她都带西门吹雪去了,这让介绍这一切的她感觉很自豪,这让她觉得固步自封的十年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世上多的是不和外面的世界交流的人。
西门吹雪总是很安静,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他会跟着惊鸿去吃馄饨,不说好吃也不说难吃,只点点头,会去看皮影戏,不过他主要是看惊鸿在台下开心的鼓掌,就像个孩子一样,然后两个人好像都忘了他们应该去铸剑师那看剑。
不知不觉间,两个人的手牵在了一起,等反应过来,惊鸿倒是觉得没什么,牵手是一件很好的事,这样就不怕对方走散了。
惊鸿喜欢买东西,可是她又拿不了那么东西那么多东西,于是她就会在路上把她买的一些小玩意儿送给路过的孩子,每送一个她都会摸摸那个孩子的头,这会让她想起自己的童年。
“我小时候长得和他们一样可爱。”惊鸿有些自豪的说,“只要我撒撒娇,没有人能拒绝我。”
可惜现在长大了,没有小时候那么可爱了,所以才会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被陆小凤拒绝。
“那是因为你索要的本就不多。”西门吹雪的神情较之在合芳斋里要柔和很多,甚至在惊鸿从未看到的角落里他的嘴角是上挑的。
可是一提到童年,他就会想到那个男人,然后他的心情就没那么愉快了。
惊鸿却没有遇到过什么人渣父母,听到西门吹雪则略带反驳的话,正想说什么,却又想到世上不是所有人的父母都像他的父母一样,便转开话题道:“你又没见过我撒娇,怎么知道不是因为我的撒娇父母才无法拒绝我。”
说完,似乎也是想要到西门吹雪开心,她当然想到西门吹雪开心,于是她想要撒个娇给西门吹雪看一下,她觉得她现在都这么大了,撒起娇来肯定没有小时候可爱了,但是一定很有意思,也很搞笑,这么久以来,她还没见西门吹雪笑过呢。
这样想着,她双手小心翼翼的扯起西门吹雪的一块袖子,轻轻扯了扯,又抬头睁大一双漂亮的眼睛殷切的看着西门吹雪,带这些可怜兮兮的哀求道:“西门吹雪,好西门吹雪,你答应我好不好?”
惊鸿以为西门吹雪可能会被吓得抽走自己的袖子,倒退一大步或者是忍不住被她逗乐,可是西门吹雪没有。
他一如既往,静静的,专注而认真的看着她,那黝黑的眼眸中是叫人看不出的复杂。
不知怎的,惊鸿有些紧张,脸上也开始有些发热,她忍不住低下了头,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害羞。
她不知道什么是害羞,她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似乎心里压着一口气不服输的一口气,于是她强制让自己继续说:“答应我好不好?西门吹雪……”
她的声音较之之前更低更软,光是听着就叫,人心口发烫,心底发软,她不需要是个孩子也叫人拒绝不了。
“好,我答应你。”西门吹雪如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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