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百花莲留在埼玉县,辅助伏黑惠调查“连环密室失踪案”,如此安排过后,五条悟踏上了回东京的路。
返程路上,他想起来他另一个学生狗卷棘今天也在埼玉县出任务。
年轻人们就是应该时常聚一聚嘛。
五条悟这样想着,给狗卷棘发了短信。
[棘,你的后辈惠酱,遇到了超有趣的’连环密室失踪案’,犯人大概率是诅咒师,棘要参与调查吗?]
优等生狗卷棘自然是答应了。
回高专后,五条悟处理完了需要处理的工作,然后,他回了家。
凌晨时分,他接到了伏黑惠的电话。
对方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为:四名失踪少女全找到了,全员存活且全须全尾。
坏消息为:人形式神被关进水晶球,被逃掉的犯人带走了。
饶是五条悟,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这个坏消息,究竟是什么意思。
“哈?莲被关进水晶球了?那得是多大的水晶球啊。”
“惠,你在跟老师开玩笑吗?这个玩笑是挺好笑的。哎呀,惠长大了,如今也懂得幽默的艺术了。”
电话那头的少年听起来极为疲倦,他维持着镇静,语气却透出丝丝慌乱和浓浓自责。
“……五条老师,我没跟你开玩笑,百花小姐真的被带走了。”
“整个查案过程太复杂,我不在此赘述了……总之,百花小姐和我,在某家商场的地下停车场,逮到了绑架案的犯人。”
“犯人是诅咒师,他用失踪者的性命作为要挟,我们这边不敢轻举妄动,双方就展开了对峙。”
“那个诅咒师非常狡猾,他没有公开情报,我和百花小姐都不清楚他的’生得术式’到底是什么……”
“他冲我开枪,我进行闪躲,他却预判了我的位置……我躲开子弹,被那个诅咒师抛出的水晶球砸中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连百花小姐也没能阻止……我被砸中后,瞬间被吸进了那颗水晶球。”
“在那颗球里,我的意识很快变得模糊……在我彻底陷入昏睡前,我听到那个诅咒师对百花小姐说,他要和她做个交易。”
说到此处,清冽的少年嗓音沉得更低,很是愤然。
“那个卑鄙的诅咒师说……只要百花小姐跟他离开,他会释放普通人少女们和我,百花小姐不跟他离开,他就把五个人都杀掉……”
“我在那水晶球里睡着了……醒来后,我发现水晶球消失了,我躺在地上,狗卷前辈守在我旁边,旁边有其他失踪者,她们也都醒了。”
“我大概是不到10点钟被吸进球里的……”
“狗卷前辈告诉我,封锁整个负3层的‘帐’在10点钟出头消失,他进到负3层后找到了五颗水晶球,看到我在其中一颗球的内部,他便守着这些球。”
“我在差不多半个小时前醒来,即为凌晨2点左右,我睡了约4个小时。”
“百花小姐被诅咒师带走,也差不多4个小时了……”
“五条老师……对不起……我没能阻止诅咒师……”
卧室没开灯,窗帘缝隙透进一线皎白月光,落在银发男人的微微眯起的眼眸。
他仍躺在床榻上,单手握着手机,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莲被抢走了啊。”
“唉……好麻烦……可不管又不行。”
“拜拜了,惠,我要去抢回我的式神了。”
契约的存在,让契约者能清晰定位式神的位置,还能模糊地感知到式神的行动。
这种“感应”不是被动的,契约者可以自主选择开启或屏蔽。
刚刚收服人形式神时,五条悟大部分时间都开着“感应”。——因为他不放心她,哪怕她和他之间存在契约和束缚,他还是难以信任一个非人生物。
后来,他观察了她很久,发现她不仅耿直还单纯,就像是一盆花或是一只呆呆的猫,没什么值得戒备的,于是他近期大部分时间都关着“感应”。
一直开着,一直模糊地感知到她在飘来飘去,是很烦的。
不过他实际上挺喜欢人形式神的。
百花莲的本质是呆呆,能力却超级棒,他交给她的各种任务——从训练他的学生们,到陪同他的学生们出任务,辅助其他高专术师祓除咒灵——她都能完美地完成,帮他减轻了不少负担。
他最近安排百花莲出了几次单独任务,她都做得很好,他还打算以后让她执行更多的单独任务。
本土咒术界总共有四位特级咒术师,人形式神等同第五位特级非人咒术师。
如果咒术界有最佳助理奖,五条悟一定会把百花莲送去参赛,他真诚地认为冠军非她莫属。
可现在她被抢走了。
五条悟还不是很想失去人形式神这个优秀的助理。
“先试试强制召唤……”
“啊,果然失败了。”
“惠说莲被关进水晶球了……看来那颗水晶球能阻断召唤。”
“只能去救她了。”
重新连上“感应”后,五条悟立即发现了人形式神的精准位置。
“在大海上啊……诅咒师要连夜偷渡到其他国家吗?跑得真快。”
他同时感知到了她的大致状态和行动。
嗯……没有受伤,完好无损……是静止的。
好像是非常困,但强撑着没睡着。
银发男人坐起身,抓起床头柜的墨镜架到鼻梁上,唇角扬起笑。
“嗯,很好,就这样撑着,别睡。”
“呆盆栽,马上就接你回家。”
今夜是查尔·伍兹一生中最慌张的夜晚。
伍兹家族是北美的咒术世家,查尔的已逝曾祖父是特级咒术师,他和曾祖父有相同的生得术式,即为“水晶球秘术”。
曾祖父离世后,留下许多他生前用咒力构建的特级水晶球,被伍兹家族的人们珍重地收藏起来。
同样有着“水晶球秘术”的术式的查尔,能使用那些特级水晶球。
查尔在三十四岁时叛变为诅咒师,他被家族除名,遭到祖国的咒术界的通缉,他不得不逃离。
远走他乡之前,查尔回到伍兹家,偷走了一颗曾祖父留下的特级水晶球。——逃离祖国后,在亚洲各国辗转生活的这四年,他一直没舍得用它。
他的已逝曾祖父将术式用得出神入化,构建出的水晶球是最坚不可摧的囚笼,北美20世纪三大特级咒灵之一,就被曾祖父关进了球里。
当查尔遇到在黑市上价值70亿日元的人形式神时,他决定了,要用那颗特级水晶球捉住她,再把她卖掉。
金钱的诱惑让查尔的胆量膨胀,敢于行动。
可在此刻……当他公文包里真的放着囚禁着人形式神的水晶球,当他已坐上偷渡船在夜间大海上前行,当夏夜闷热的腥咸海风吹进他的鼻腔让他想起温热的血液……
他感到迟来的恐惧终于抵达,这些恐惧就像四面八方的漆黑大海一样令人窒息。
他抢走了最强的六眼术师的人形式神……他真能活着离开这片海域吗?
不会有事的,查尔这样自我安慰着,六眼术师不是神,不可能追到大海上。
查尔把公文包紧紧夹在胳膊下,他从甲板上走进驾驶舱。
开船者是东方面孔,是个留着红短发的年轻女人,她站着面向驾驶台,一手玩手机,一手握着船舵,嘴里嚼着口香糖。
“铃,你在看什么东西?你能专心开船吗?”
“开快点,我付那么多钱给你,你要付出相应的行动。”
“别啰嗦了,最烦你这种老男人。”
铃掏出一条口香糖,拆开锡箔纸,放入口中咀嚼,她吹了个大泡泡。
“我不好好开船,你能把我怎样啊?你我都是诅咒师,你难不成还要去消费者厅投诉我吗?”
“查尔,你说霓虹语的口音太难听了,教你霓虹语的老师听到了绝对会羞愧到自杀。我真的很好奇,你怎么有勇气用这么难听的口音,在街头跟年轻女孩搭讪啊?你脸皮够厚的。”
“需要我帮你吗?本人纯正东京人,还会卷舌音,你付我钱,我教你。”
查尔闻言,本就很差的脸色更是乌青,铃大笑了两声。
“shutupidon’tfckingcareaboutent”
“查尔,我想问你,你的裤子怎么了?你被人强暴了吗?”
先前在地下停车场,查尔被人形式神用虎刺梅捆住双腿,从负1楼拖到了负3楼,他若不是一级诅咒师,早摔死了。
他的黑西裤破烂不堪,腿上遍布深深的刺伤,少部分凝住了,大部分仍在淌血,他还摔断了好几根肋骨,疼得不行。
铃的恶意调侃,让查尔糟糕的心情更糟了,身上的伤也更疼了。
“你再出言不逊,我杀了你!”查尔面色铁青,咬着牙说道,“你只是二级,我杀你易如反掌。”
“火气别这么大嘛。”铃嬉皮笑脸道,“杀了我,就没人给你开船了。”
年轻的红短发女人和中年的灰棕发男人对视着,前者脸上带笑却目光冰冷,后者满面阴沉,不宽敞的驾驶舱内气氛紧绷。
天际猝然响起高速转动的螺旋桨的巨大噪音,绞碎寂静,疾速靠近。
查尔听出了那是什么动静,他瞪大眼睛,“直升机?!怎么回事?!!!”
螺旋桨噪音来到驾驶舱上空,紧接着,响起扩音器扩大了的人声。
扩音器贬损了音质,但仍听得出,是一道声线明丽、语调轻快的悦耳男音。
“test~test~”
“ok,扩音器没问题。”
“船上的人,你好啊。”
“我来接我的莲花盆栽回家,麻烦你把她还给我。”
“快点——还回来——”
查尔懵了。
他意识到自己因为过于恐惧和紧张而遗忘了一件事。
没错,六眼术师无法从东京瞬移到大海上,对方的术式很强大,却做不到这种程度的远距离移动,只有特别的传送型术式才做得到。
然而……对方可以凭借其他手段,来到海面。
在凌晨三四点,临时调动一架直升飞机,忽略申请飞行许可的程序,直接飞到海上——这种天方夜谭的事,对于御三家之一的五条家的掌权者而言,并不难。
查尔认定六眼术师无法用术式追上他,却不曾料想,对方用钞能力追来了……
“啧,怪不得老男人你看起来心神不宁,不停催我开船开快点,原来你惹到了绝不能惹的家伙啊。”
铃瞥了一眼面如菜色的查尔,讥笑道。
“你真是个嫌命长的蠢货。”
“我投降了,我才二十二岁,还不想死。”
红短发女人向驾驶舱外走去。
“我劝你听那个六眼家伙的,那样你能死得轻松点。”
偷渡船不大,船头到船尾仅七八米长。
查尔跟着铃来到甲板上。
船头处,立着一抹高大的背影。
直升机仍在布满星辰的墨蓝夜空中持续盘旋,弯月倾倒银白光辉,照得漆黑海水的海面荡着粼粼波光,那头银白短发也漾出秘银似的光泽。
那人转过了身。
海风劲道,拂乱银白刘海,吹动纯白t恤。
宛如出自雕塑家之手的,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一张面容,那人双手揣兜,下滑的墨镜将掉未掉地戴在鼻梁上,那姿态闲适得如同方才睡醒。
“哟。”
他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
在月光下微微烁亮的苍蓝眼眸宛如瑰丽宝石,其视线冰凉地落在灰棕发男人身上。
“把我的式神交出来。”
“我跟这个老男人不是一伙,我不知道他干了什么蠢事,我只是收了他的钱,帮他开船。”
红短发女人高举着双手,作出投降姿势,她脸上带笑,额角却渗出冷汗。
“别杀我,我虽是诅咒师,却没杀过人,我只是利用术式得过一些不义之财。”
“红发诅咒师,我暂时没空处置你。”
银发男人依然在笑。
“我现在很忙啊,有其他优先处理事项。”
脊背已被冷汗浸透,查尔一生中从未像此刻这样后悔过。
可事已至此,死局已定。
他应该怎么办?
反正他一定会死……不如……不如!
——不如把人形式神丢进深海!谁都别想得到她!
灰棕发男人猛然一动,那张满是血迹和灰尘的面孔因疯狂而变得目眦欲裂,他将手中的黑色皮革公文包,大力抛向夜色中的大海。
公文包呈抛物线飞速下坠,即将触及暗色的海面,落进幽邃的海水。
“你这家伙怎么突然发疯啊。”
查尔听到银发男人嘀咕了句,下一秒,他听到了无比凄厉的尖锐惨叫。
——那惨叫源于他自己。
四肢被扭曲绞断,灰棕发男人倒在甲板上,难以忍受的巨大疼痛让他涕泗横流地哀嚎着。
将他变成这种模样的银发男人,正凌空立在海面之上,单手端着那只黑皮革包。
“莲在这里面吗?”
丝毫不理会甲板上在血泊中蠕动着的诅咒师,银发男人打开了黑皮革包。
“诶,竟然变成了这种样子?!”
这是一颗比鸵鸟蛋略小一圈的透明水晶球。
小小的人形式神坐在球中。
那十二单衣同样等比例地缩小,浅绿色衣料堆满水晶球的弧型底部。
她抬头看他,一张雪白小脸和瓶盖差不多大,左右眼尾是迷你版的红白异色莲纹。
表情是一如往日的恬淡柔和,仪态是无可挑剔的优雅端正,只是因为体型太小,毫无平时那种高深莫测感,怎么看怎么……可爱。
五条悟用手掌心拖着水晶球,举到与视线持平处。
人形式神与他对视。
这球没有隔音效果,她的声音传了出来。
“五条先生。”
她很轻地说道,柔美嗓音流露出难掩的疲倦。
——水晶球囚笼的力量影响了式神,她此刻相当虚弱。
“抱歉……妾身没能妥善地完成任务……竟劳烦您前来搭救……”
“请您责罚……”
“虽说在凌晨跑到大海上,确实很麻烦。”
他笑着说。
“可我得负责接你回去嘛。”
“莲,你把任务完成得很棒,大家都平安无事。”
“不用强撑着,想睡就睡吧。”
“有我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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