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负手而立,衣袂当风,微微抬起下颌,紧抿的薄唇让平时看起来柔和的面部线条,多了几分刚毅。我不知道他的目光正投注在哪里,也不知道那里可有人回望,我只看见,那凝结在眉间的愁云,浓得化不开。那毫不遮掩的哀戚之色,可是为我?
我不想再自作多情,哪怕以后无法与他在一起,但只要能听他亲口承认,对我哪怕只有毫末的情谊,我也心满意足。
我只想在回家那日,潇洒地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却在不经意间,沾染了那么多感情。甚至还刻意放纵自己,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我这样,错了吗?
明明,在那边的我,最不喜的便是疲于经营一段可能没有结局的感情,对他,我却不舍。
吴应熊终于从远处收回了目光,只是下一刻,却刚好落向我们的藏身之处,我心下一惊,难道他发现了什么?我们的伪装,还是露出了狐狸尾巴?惊疑不定间,他的目光却又移向了别处。我竟然隐隐有些失落。突然间有种冲动,想要冲过去,告诉他:其实我好好的……就是好饿……
(作者鄙弃地说:额,肉麻死了,你们是兄妹,又不是情侣。再拜托你不要说煞风景的话好么?明月:不好,我要表达我的真实感受。)
“啪”
热度不减的手掌突然间搭上我的手背,小朱转过头看向我,光线透过交错的茎干,投在他的脸上,斑驳碎影,就像破碎了又重新粘合的镜子。失了血色的唇开合着,却无声。
想是一码事,做,又是另一码事,我将另一只手覆上他的手背,轻轻吐气:“我不会扔下你的……”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食而取义者也。“咕咕……”五脏庙呀五脏庙,我现在可没办法祭你,撑住呀,莫垮掉了,鸡腿叉烧,等过了这一关,任君采撷。
一个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没有……”,另一个声音附和道:“这里也没有……”窸窸窣窣半会儿,二人竟是聊了起来。“王爷才认回明月小姐,这会儿却出了这么一档事,明月小姐这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你说王爷要是怪罪我们保护不力…咔嚓…”“死算得了什么,这条命都是王爷给的,只是为了一个女子而死,不能死在沙场上,啧,还真是不值……”
“我说你们,别瞎扯了,继续找找吧,公子还在那边看着呢!我们也算是尽忠职守了,明月小姐和杨小姐是死是活,就看她们的造化了……”脚步声渐渐远去,我再次将目光投向吴应熊,好怕他就那样,站成一棵树。还好,此时的他,正紧蹙着眉头听一个士兵报告着什么。报告的话听不太真切,总之是“没找到…再到前面去找找”云云。
一大拨人终于渐渐隐没在青山绿水间,那抹白色身影,福源小村中那毫不留恋的转身已成昔日,有些东西是不是已经改变了呢?
钻出草蓬,赶紧将小朱给扶了起来。因为衣服未干透,两人胸前一大片都沾上了草屑,胡乱帮他拍了几下,可是,“接下来,该怎么办?”真想扇自己两耳光,如果当初不是因为害怕解剖尸体而放弃学医,也就不会像现在这般手足无措了!
小朱紧闭着眼,十分痛苦的模样,只能勉强吐出几个音节:“藏身之处…忍冬藤…”什么忍冬藤?藏身之处?忽而脑中灵光一闪,我扯起一把匍匐茎植物,递到他眼前,“看看,你是说这种草叫忍冬藤?”难道这还是一种草药?
“嗯,对温病发热、痈肿炎症……有效……”
刚才还手足无措的我,此时却是高兴地手舞足蹈。果真天助我也!我虽然也有想到,像这样的深山老林,也会是中草药聚集地,奈何我除了菖蒲艾草车前草,其它一律当杂草看待。哈,还真是误打误撞,得来全不费工夫,小朱,呵,还有两把刷子!
刻不容缓,扶着他让他侧靠在一株树干上,我便开始拔草。忍冬藤深绿色的茎干上,是卵状的淡绿色叶子,看起来浆液丰富,折下看起来新嫩的部分,用最快的速度拿到瀑布下水潭中洗净,再极速折回。只是因为能量不足,所谓最快的速度,也才是常速的一半。
跪坐在地上,解开他的衣衫,我捂住嘴,阻止自己惊呼出声。白皙的皮肤称得他背部的伤口更加狰狞,好似有几头怪兽被囚在他体内,正对着我咧嘴龇牙。伤口边缘皆已泛白,甚至有淡黄色的脓液夹杂着血丝从伤口中溢出。
镇定镇定,拿过洗干净的忍冬藤,塞入口中,轻轻咀嚼,满口苦香。这种苦味,竟然是香的!小时候生过一场病,嫌中药太苦,经常背着父母偷偷倒掉,后来被他们发现,出于无奈,他们只好在药中加糖,这就是导致我换牙前满口蛀牙的罪魁祸首。原来草药,不全是苦的,而苦口,绝对是良药吧!
小心翼翼将嚼碎的带着汁液的忍冬藤均匀敷到伤口上,\"咝…\"他忍不住抽气。\"痛吗?\"我这不是废话!\"我轻点哈!\"伤口敷完,我看着手中剩下的忍冬藤,凑到他面前,打着商量的语气:\"要不,再口服一些?刚才不小心吞了一些下肚,现在都没事,没毒的。\"(作者说:你都饿成这样了!?)
他半撑着身子,我生怕他一头栽下去,赶紧扶住他的肩膀,接触到他滚烫的肌肤,差点就缩回手去。相比之下,我冒着冷汗的手心简直就是冰袋,他上身一颤,想要避开我的触碰。
扶稳他,将一小撮忍冬藤递到他唇边,\"别动,含着,自己嚼。\"他听话地张口含过,嚼了几下便吞入腹中。好像搞定了一件大工程,重重呼出一口气,想要擦擦额上的汗,却发现不敢撤下手。
\"大哥,快看哪,那里…\"
\"快走快走,别打扰人家好事儿…\"
竟然有人!我喜出望外,赶紧扭过头,望向声源。只见两个粗布短褐的男子,发辫皆盘在头顶,各背着一个竹篓,就在五六米之外,我看过去时,他们正急匆匆的想要离开。好不容易等到的大救星,我怎会轻易放他们离去?
\"两位大哥,请留步!\"我急忙开口叫道,可那二人似没听见,继续步履匆匆往前走。我又不是吃人的妖怪,也不是摔倒在地的老奶奶,他们用得着走得那么惊慌失措么?过了这个店,想要个牧童再遥指个杏花村,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呀!一急之下,完全顾不上淑女形象了,化身河东狮,吼得肩上的小朱都抖了三抖:\"来人啊,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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