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诶,李婶儿,你这匆匆忙忙的,赶着去哪儿呀!”
“哟,没听见前边儿锣鼓喧天的呀,今天可是林老爷那宝贝闺女出嫁的大喜日子,赶着去凑热闹呗!”
“咦?那么快就找到乘龙快婿了?是哪家公子呀?”
“就那姓邱的穷小子呗!”
“什么!?林老爷不是成日嚷嚷着,自家闺女要嫁就嫁富甲一方的金龟婿,再不济也得门当户对……”
“得了,别人家的事我们操心个什么劲儿,赶紧的,去晚了可就捡不着喜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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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浩荡荡两三百人的迎亲队伍分成两行,奏乐的,撒花的,抬花轿的,声势之浩大,欢快喜庆的礼乐响彻了整个淮安城。城中百姓纷纷放下手中的活儿,拥在街道两旁,客栈酒楼上的客人也都起身倚在二楼栏杆边上带笑观礼。
新郎着长袍短褂,戴礼帽,披红插花,骑着高头大马行在迎亲队伍的最前方。这邱公子虽出身贫寒,却是傲骨铮铮,加上读书人特有的气质以及脸上洋溢着的幸福笑容,足以在此时迷倒一大片少女不偿命,可他的目光,却只为一人停留。
花轿在张灯结彩的林府大门口落了轿,新郎下马来,轻轻掀开大红色轿帘一角,一只小巧的红缎绣花鞋便迈出了轿门,在新郎的牵引下,新娘着霞帔和八福绣花罗裙的玲珑身段也缓缓展露在了众人眼前。只是因着那大红盖头,佳人的如花美颜,大伙儿就无福观赏咯!
由伴娘搀扶,在新郎“同心结”的牵引下,新娘踩着事先铺好的红毡,缓缓而行,进了大门,跨火盆、跳马鞍,一切事毕,两旁的宾客从座位上起身,笑着拍掌,真心祝福着这对新人。
新郎的笑还挂在脸上,礼乐却戛然而止,不给众宾客七嘴八舌议论纷纷的机会,却从另一处,传来了一曲琵琶,点破了这艳阳天。
琵琶曲欢乐中带着优雅,流行中带着古韵,众人四处搜寻,目光终是落在了大堂右厢的小角楼亭中。亭中,一位红纱覆面的女子手抱琵琶,转轴拨弦,流音款款,前奏在众人的震惊中结束,紧接着,婉转歌声响起:
“凤冠霞帔礼三千
龙凤呈祥结良缘
竹升烟云散
银花碧天绽
良辰美景有千种风情伴”
新郎脸上的笑容一刻也未消失,好像这么一出他早就知道,伴着悦耳歌声,他牵着红裙曳地的佳人,两人并肩同行,踩着红毡,一步步走向大堂。小角楼旁种着一株红枫,风动枫叶飘落,翩翩落枫,红得那样鲜艳,那样幸福。
“温玉佳君子倾笑艳
如花娇美人落飞雁
华似若桃李西仙宴
笑语轻盈盈银花焰
吹落天星如雨烟
缘落三生定齐眉颜
今宵流光里灿烂
千杯后不尽欢
共醉时几共逢”
新郎像是为这歌词所动,侧头在新娘耳边轻声呢喃:“金榜题名也不比今日欢愉畅快,愿自此携娘子之手,请卿与我,共赴万丈红尘,醉时相拥,醒来相守。”
“高堂相交乐良缘
亲朋欢笑良时现
停杯笑坐看
拜堂吉时见
仙侣璧人携手为明月鉴”
唱到这里,一对璧人进了大堂,堂中林小姐的父母高位上座,脸上带笑,等着女儿和女婿拜谒敬茶。
“一拜谢天地连理牵
只羡鸳鸯却不羡仙
二拜感父母祝良缘
百年身相伴百年眠
三拜共执手结发间
夫妻饮琼浆交臂欢
愿得一人心不悔
青丝白不愿散
生死许此情伴”
依着歌中所唱,一对新人拜了天地高堂,交拜时起身,耳边伴着“愿得一人心不悔青丝白不愿散”的歌声,林小姐轻声道:“怜君心事。”邱公子紧接道:“惜卿相思。”
礼成,歌声止,众人才想起小角楼亭中那抹倩影,待再寻时,佳人已不见。叹息两声,众宾客向着新人举杯相敬。
明月回归线——————————————————————————————
“呼呼,渴死我了,咦,我准备的润喉茶哪儿去了。”回到后院,径直奔向林府专为我一人设的一桌酒菜,走之前放的一壶润喉茶竟不翼而飞了。
一只茶杯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伸手捉住它不假思索撩起面纱一饮而尽,嗯,我的润喉茶,还是原来的味道,灭了火,回过神,瞪向递茶杯的人,口气不善:“你在这儿干什么?”那厮不是尹夜是谁,竟然还带着些酒气。
“我看这么一大桌菜,你人小胃口小,吃不完浪费,我来帮你解决它们,你应该感激我才对。”尹夜不客气地坐下,拿起仅有的一双筷子,夹了一颗肉丸放入口中。(噎死你)
“我好歹为了这场婚礼学了琵琶献了唱,吃得心安理得,可你,蹭着筠娘跑来吃白食,一个大男人,你也好意思?”学会弹琵琶,岂是几日之功,当时在亭中,我只是抱着琵琶做做样子,真正弹琵琶的人在帘子后面。
“这张嘴还真是了不得,唱歌了不得,奚落起人来,更是了不得。”尹夜扬起一边嘴角,这是他一贯的动作,那种邪肆感正来源于此,“我既能让你说话,自然也能让你闭嘴……”
还不待我反应,眼前人影一闪,一阵风拂过,脖子倏然被一只大手扼住,尹夜已经近在眼前。想起第一次被朱慈炫掐脖子,那才是要人命,现在,是在给我挠痒痒吧!
“你不怕?”他见我毫无反应,眉心都能拧出水来了。想见我花容失色?抱歉,演戏累,更何况,我现在连草容都算不上,还花容?
“怕……有什么用?面对真正要置我于死地的人,说句我怕,他就会放了我?那只会让我死得更没尊严。死算得了什么,十八年后又是一枚小镁铝。生没能做人杰,死后也要为鬼雄。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对了,在我死之前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今天是林小姐和邱公子的大喜日子,见不得血,你要是杀了我,出门必遭血光之灾,我在下面等你哦!好了,动手吧!”我闭上眼。
嗤,我是不怕死的人么?我还不是笃定他不会真正下手,才有好心情东拉西扯滔滔不绝,别问我为什么,女人第六感。
唇上一润,睁开眼,发现他将茶杯递到我的唇边,戏谑道:“一口气说了那么多,喝点茶解解渴吧!”接过茶杯,道了声谢,一口气喝干。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帮一个失忆的人恢复嗓子恢复容貌?”放下茶杯,坐下,将仅有的那双筷子调过头,魔爪伸向那桌美味佳肴。第一个问句我可以自问自答,第二个问句,用这种傻瓜式问法,我是在提醒他,那天晚上我真的没有当隔墙的耳朵。
“我与筠娘谈话投机,你是她在乎的人,我又岂能坐视不管?”他也坐下,甚是悠闲。
“你的魔鬼嘴脸我看得一清二楚,何必在我面前装呢?你不是说过,答应医治我,只是因为对我感兴趣么?哼!”对我感兴趣?听了墙角之后,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我的利用价值,不可低估。
“啧啧啧,吃醋了?还是安静的时候更可爱啊,现在就像一只炸毛的小猫,让我不得近身啊!”他见我没接话,又兀自说道,“一个人面对不同的人,自然表现出不同的一面,每一面都是真实的,你必须承认,我无法像对你一样对待筠娘,自然也不可能像对待她那样对待你,你自己又何尝不是,所以我劝你,还是打消那个念头,人,更愿相信亲眼所见。”
打消那个向筠娘打小报告的念头?想想他说的,我竟无言以对。
“好了,不打扰你用餐了,我跟筠娘说出来解解酒气,该回去了。回二虫居之后好好收拾收拾,明早,可别误了时辰。”漩涡一样的黑瞳牢牢吸住我,赶紧闭眼,再睁眼,只看见门口翻飞的袍角。
这一程,是我作为本故事女猪脚,必须要走的吧,即使心有惴惴。
第三人称章尾露个脸——————————————————————————————————————
诺大的浴室水汽氤氲,水面波纹随着浴池中央那个朦胧身影的动作一圈一圈像莲花一样绽开,拨开水雾将镜头缓缓推进,所见竟是肤如凝脂的,额,裸背,墨黑顺滑的长发在水面丝丝缕缕纠缠,镜头又开始转动……请自觉捂眼。
“会主,淮安有消息传来,您是亲自过目还是给磊公子……”门外有小的作报告,被唤作“会主”的美人静默了片刻,突然从水中站起身来,美人出浴了,镜头还不快跟上!
镜头的速度还是慢了,等赶过去,美人已经披上了白袍,只是一头长发湿漉漉的搭在美人胸前,滴水不止。被水汽蒸出的红晕像给美人脸上涂了一层淡淡的胭脂,配上红唇,美艳不可方物。
“拿进来吧!”美人开口了,咦,不对,咋是男声捏?美人呢?小娘子呢?(明月:作者你有什么东西掉了,还不快速速捡起来。)唉,原来是朱慈炫那厮。
“会主,这便是淮安传来的信纸。”小的恭敬奉上。朱慈炫接过,挥手道:“下去吧!”
这张信纸能经过层层选拔到他的手里,内容之重要可见一斑。展开,是一幅画,手帕大小,画中像是描绘了一个婚礼现场,看起来异常热闹,画面中的人,像是用细笔随意勾勒,可凡是出现正脸的,神态皆传神如真人。而其中一人最为显眼,因为只有他被上了色。(作者说:此乃天地会独一无二的传信方式。)
“尹夜,原来你,逃到了那里……”朱慈炫心下还没有决定以何种方式去将尹夜那叛徒追捕归案,目光便被画里亭中手抱琵琶面覆轻纱的一女子吸引去了。心狂跳,狂喜,她的眼神,她唱歌的神态,都是那么熟悉,每夜闭上眼都会描摹一次的容颜,即使被轻纱遮住,他也绝对不会认错!是她,绝对是她!
尹夜,竟和他扬言要杀掉的明月出现在同一个地方,为何?看来,他必须亲自去一趟淮安了。
命运的齿轮,再次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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