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间闻言, 收了长剑,不喜不怒地看着谢乘月, 冷声道:“师叔, 你要收徒?”
语气阴恻恻的,听上去很是瘆人。
但谢乘月跟没事人一样,甚至他还笑了, “对啊, 你刚才不是问了吗,我就是想要收她为徒!”
他甚至偏头问了江天青一句:“如何, 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江天青:???大哥你又是那位?
这边两个人目光刚交汇上,那边姜云间见了便冷笑一声, “师叔, 你若是收徒,莫不是忘了你之前那两个“好”徒弟了,一个入了魔道, 一个归了妖道, 你今日再收一个徒弟, 莫不是想她入鬼道?”
他那个“好”字,咬的很低, 颇有一些阴阳怪气的味道。
江天青愣住了:妖魔齐全,这是什么全员恶人的门派。
谢乘月被戳到心中痛处,但他不恼,这些年被道友师兄弟明里暗里的嘲讽,他的心, 已经变得和钢铁一样硬了。
这些冷酷语言, 完全无法击碎他内心坚硬的屏障。
甚至他还在自我开解, 我就收那么两个徒弟, 完全没有参考性,有问题的可能是他们,又不一定是我。
没错,一定是这样。
“那又如何。”谢乘月支着下巴笑道,“你问问她,是愿意拜我为师还是拜你为师?”
这是个好问题,姜云间本以为他先前一句话,江天青定然对谢乘月充满忌惮,毕竟这一个亦正亦邪门下妖魔齐全的人物,搁谁谁不害怕。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江天青看谢乘月,两眼放光,他察觉到不妙,但还来不及开口。
便被江天青打断了,“请问。”她面容之上充满了疑惑,“您为什么要收我为徒?”
姜云间刚才发疯,她可以理解为原文命运的羁绊,突如其来,不讲武德,如原文中动不动就来的一个不讲道理的追妻火葬场,叫她防不胜防,这位大佬是为什么?
“为什么?”谢乘月沉思良久,然后道:“你刚才拔剑的样子不错。”
他斟酌了一下形容词,“很有我年轻时候的风范。”
这句就够了,没有什么妖魔鬼怪,而是单纯欣赏她这个人。
江天青干脆利落地行了一个拜师礼,不顾一旁姜云间面黑如碳的侧脸,“弟子见过师尊。”
如此干净,如此利落,如此好说话,倒显得之前姜云间刀剑相逼不死不休的样子是个活脱脱的小丑。
姜云间冷哼一声,不过碍于谢乘月在场,不好当场发作。
作为天玄宗为数不多的几个武力值高于他的人,谢乘月确实有资格当众打他的脸。
他拂袖离去,冷淡落下一句:“你可别后悔!”
言语之前,俨然是笃定江天青一定会来哭着求他收徒的意思。
这句话对江天青的杀伤力约等于喜羊羊与灰太狼中灰太狼那句“我一定会回来的”,听听也就算了,不必当真。
并且,看姜云间想跑,江天青连忙喊道:“等等,姜峰主是不是忘了什么?”
姜云间回头,只见江天青指着地上那一分为二的长剑,“你之前砍了我的剑,是不是要赔我一把?”
那柄剑看上去便是破破烂烂的凡铁所打造,顶多里面掺上了一点玄金石来保证硬度。
而在炼器界,玄金石便是最普通且随处可见的低级炼器材料。
掌门被她的胆大吓了一跳,这大佛终于要走了,你还叫他回来还你的剑,真是胆大包天!
江天青内心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砍了我的剑,不应该赔我一把吗?
“如何赔?”姜云间并身后的姜肃面上挂上了一丝轻嘲之色。
果然是个没名没
姓的散修,眼皮子浅,遇事先想着讹人一笔。
他们已经想好等会儿江天青如何狮子大开口了。
孰料江天青只点了一下头,“这柄剑是山下集市之上我花半块灵石买的,你若赔。”她皱眉思索了一下,“便也赔我半块好了。”
半块灵石,她只要半块灵石。
这些峰主长老平日里随便赐给亲传弟子的极品灵石便以千百计,而江天青刚刚生受了姜云间一道剑风,她却只要他半块灵石赔她的剑。
姜云间停下步子,他面无表情道:“我手中绝世神剑无数,你可以再考虑一下。”
姜云间的剑库是全天玄宗都有名的,里面神兵无数。
他此言一出,连几位峰主都神情一变。
江天青却犹豫都没犹豫,直接道:“不用考虑,我只要我那半块灵石。”
换言之,我只要你还我那一柄破剑,从此尘归尘土归土,两不相欠。
她站在大殿之上,衣衫破旧,袖口唇角染血,但脊背却挺得笔直。
但众位峰主长老却从她身上看见了一种东西。
那便是:风骨,只手便敢于天地相争,拔剑杀人事了拂衣去,一种淡泊名利的剑修风骨。
不知道是谁叹了一口气,这般风骨的剑修,多只在剑阁看到,谁知有一天,会在他们天玄宗看到。
剑阁和天玄宗,是在剑道之上理念有严重分歧的,剑阁主修天剑,天地同剑合一,剑生天地,剑连万物,是出世剑。
而天玄宗,则修的是人剑,讲究剑从红尘来,又入世俗去,剑诚于己,剑诚于心,是入世剑。
一个修出世剑的好苗子,却拜入了他们天玄宗,拜的还是他们号称红尘剑道第一的疏云剑主谢乘月为师,只叫人情不自禁心道一声可惜。
姜云间定定看她片刻,突然笑了。
江天青见他笑,心道一声不妙,脑中警铃嗡嗡作响,这人又要做什么幺蛾子。
“半块灵石,可以去清华峰找掌事领。”他转身,拂袖离去,又道了一句:“以及,给你一个忠告,离了你这位师尊,去剑阁拜师。”
江天青:???
这又是什么谜语人,好端端的我跑去剑阁拜师干嘛?
谢乘月闻言大怒,他平生随心所欲放荡不羁,最烦极北雪域那群劳什子剑阁剑修,每次双方见到都免不得彼此挖苦一番。
如今,他好不容易收了一个称心如意的徒弟,姜云间便怂恿她拜入剑阁,深仇大恨不过如此。
他看着江天青,苦口婆心道:“徒弟,你别听他瞎说,极北雪域那人迹罕至冰天雪地的鬼地方,谁爱去谁去!”
还有,他似乎想起来什么,又道:“你剑不是断了吗,要不去剑冢再挑一把,反正我们万剑峰别的不多,就是剑多。”
掌门闻言,大惊:“不可,那剑冢秘境只每年宗门剑道大比之时才可开启,如今贸然开启难免惹人非议!”
他说得苦口婆心呕心沥血,孰料谢乘月只“啧”了一声,支起下巴悠悠道:“那剑冢在我们万剑峰之上,本就是我们万剑峰所有,她身为我亲传弟子,别说只挑一把,便是挑十把都挑得!”
江天青:大可不必,我一个人可用不着十把剑。
他话音落下,便抬起手,在空中虚虚划了一下,一道银灰色空间浮现,那道空间浮现之后,大殿之上陷入一片深寒。
那深寒不似姜云间之前的剑阵叫人胆寒,而是一种绵长悠久的力量,如雾似月倾泻而下,将整个大殿缓缓笼罩起来。
有知道内情的峰主倒吸一口凉气,那是千万柄神兵沉眠的气息,无孔不入,静水流深。
虽然只有一角,便足以叫人对这剑冢秘境浮想联翩。
大殿之上,一些年轻弟子,禁不住朝江天青投入隐秘的嫉妒神色。
方才她同姜云间对峙,他们在一旁看热闹,内心冷冷嘲讽江天青为人倔强,不知低头,看江天青衣衫染血狼狈不堪,内心难免有高傲之色,如今风水轮流转,嫉妒的反而成了他们。
天玄宗剑冢秘境,其中珍藏神兵无数,这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他们拜入天玄宗,心中也曾想着一朝宗门剑道大比夺得魁首,当着众人的面意气风发的去剑冢秘境风风光光的选择一把属于自己的神兵。
有人难忍心中酸涩之情,不屑轻声道:“她凭什么,不过是一时运气好而已。”
不过是一时运气好被谢乘月看上收徒,得以去剑冢取剑。
“哎。”一旁习远本来抱着自己的武器百无聊赖的靠坐在一旁,闻言挑了挑眉道,“你这就没意思了,便她能挨过姜峰主一道剑风这件事,她便配得上去剑冢选剑。”
“并且。”他颇有深意地顿了顿,“你们有谁自信能在之后的剑道大比中击败她吗,反正我没有,你们呢?”
聂雨歇之前被姜云间一道剑意堵住了嘴,如今终于解禁,宛如久旱逢甘霖,他开口便道:“还有,你们说她不配,她确实能选啊,不仅如此,她还能愿意选几把就能选几把呢!”
这话更是绝杀,之前开口那人登时就□□沉默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江天青步入剑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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