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甫倒后,皇帝也依了大臣谏言,大赦天下,用所没收李林甫之财产,冲抵天下半年税赋,并命重审各地案件。

    天下冤案、错案不断,京兆府于是又开始了忙碌起来。

    却是因此,得以让李九州抓住了一个机会。

    得到了接近贵妃的机会,李九州时不时又会被皇帝和贵妃召到宫中。

    这日,刚从宫里回来,便见京兆府门口,一群衣衫褴褛的老百姓举着火把,气冲冲的跟门口的官兵对峙着。

    带头的怪人身上泼满了火油,手中的火把随时准备着往身上点燃。

    说他是怪人,是因为他头发像是被火烧过一样脱落,露出一片片寡白的头皮,脸上的皮肤萎缩皱成一团,面目狰狞,三分像人,七分像鬼,很是瘆人。

    怪人身上泼满了火油,手中的火把随时准备着往身上点燃,嘶哑的声音中透着无尽的愤怒:“如果不严惩凶手,我们今天就跟京兆府同归于尽。”

    等了片刻,怪人见并没有回应,怒吼一声,火把往身上一点,身躯像团火球一样冲向了巡查院。

    士兵们端着手里已经上弦了的弓箭,慌乱的后退了几步,不知道该怎么办,谁也不敢放出第一箭。

    正是皇帝大赦天下之时,当今朝廷注重民情,若是激起民变,谁也担不起这个责。

    一群京兆府的官兵都被吓到了,他没想到这个怪人真的会把自己点燃,究竟是什么事让他连命都不要了。

    一群人紧张的看着这团火球离京兆府的大门越来越近,纷纷慌了神。

    嗖的一声,一枝箭正中男人胸口,怪人带着满身的大火,噗通倒地,在地上嘶吼哀叫着。

    万南山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一幕,杀人的,是他的顶头上司,素有青天之称的京兆府少尹李九州。

    他脸上冷酷的表情,似乎天底下没有什么能让他感到害怕。

    李九州一把将弓扔给身后的士兵,“给你们佩武器,不是用来显摆的。”

    士兵急忙跪地,“对不起李少尹。”

    看着怪人在地上痛苦打滚,万南山这个大老粗都看不下去了,冲上去扑灭了他身上的火。

    好在这一箭未中要害,怪人性命但也无忧。

    身后的那群老百姓见京兆府使用暴力,一时间也不敢再吵吵嚷嚷,只是压住了心中的怒火。

    万南山拿起面前被烧了一半的状子,上面几个大字让他吃了一惊:严惩杀人凶手鲜于仲通。

    虽然他知道在古代社会尊卑有别,但是京兆府,这个长安城为民执法的机构,公平正义的化身,竟然如此草菅人命。

    “这是怎么回事?”万南山抬头问身边的士兵。

    士兵答道:“这些都是永阳坊的村民,诬告鲜于公。”

    万南山便不再多问,他已看清了状纸上的内容,这群老百姓是前来告鲜于仲通的,告他先前在蜀地时屠村,用村民的头颅冒充军功。

    “你刚才为什么要放那一箭?”万南山走到李九州面前,眼中透出怀疑。

    李九州面色平淡,“他不死,就会有更多的人死。”

    “所以,这就是你滥杀无辜的理由?”听他一说,万南山已经有些不再敬佩这个一直让自己心服口服的上司了,话语中有些愤怒。

    或许,李九州已经变了。

    李九州转头看着万南山,“死他一个,总比死一群好,二比一大,这么简单的算术,你都不会吗?”

    万南山愣住了,这话让他无从反驳。

    “况且,诬告朝廷命官,罪不可赦。”李九州说完,大喝一声,“将这群闹事的人统统抓起来。”

    万南山在凌乱的现场中有些发呆。

    京兆府内,人们依旧像往常一样,里里外外忙得不可开交,大赦天下,重审旧案,这让京兆府比前些日子更加忙碌。

    大厅内,京兆府几位主要的官员齐聚一堂。

    鲜于仲通半晌不说话。

    京兆府少尹李九州也不开口。

    所以,其他人便没有提前开口的理由,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李少尹,依我之见,那群闹事的人还是放了吧,咱们还是不要把事情闹大了。”终于还是鲜于仲通忍不住先开口了,他怕因为这事影响到自己的声誉。

    鲜于仲通在蜀地时屠村的事,先前听王玉英说过,李九州挑眉看他,淡淡的说道:“鲜于公这是想对暴力妥协吗?”

    鲜于仲通皱了皱眉头,将眉心画出一条弧线,“事情闹大了,怕是容易激起民愤。”

    “民愤?”李九州反说道:“他们诬告鲜于公,鲜于公难道就一点都不担心。”

    鲜于仲通脸上带着尴尬的笑容:“既是诬告,我有何可担心的。”

    想告他这个堂堂三品大员,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鲜于仲通只是担心事情闹大了,传到御前,免不了要追查,一旦追查起来,自己就难以辩驳了。

    李九州看到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惶恐和不安。

    “我能说句话吗?”万南山从角落处传来了一句声音。

    本来他是没有资格参加这么重要的会议的,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想看看李九州到底想干什么,便偷偷溜了进来。

    李九州和鲜于仲通都将目光转向了他,认真的看着他。

    “京兆府本就是为民伸冤的地方,若未查明真相,便抓了前来告状的人,怕是不妥……”

    李九州打断了他的话,“所以呢?”

    万南山张了张口,降低了音调,“我提议放了那群闹事的老百姓,安排人调查此事。”

    李九州有意维护鲜于仲通:“调查?无凭无据便想诬蔑鲜于公不说,那群人在京兆府门口聚众闹事,图谋不轨,依律便可抓捕审问。”

    万南山瞬间沉默了,依律办事,他这话说得似乎有理。

    只是有些疑惑,李九州如此明目张胆的向着鲜于仲通,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今天跟变了个人似的。

    鲜于仲通见李九州这般维护自己,也是有些意外,不过想想,下属为了自己的前途,讨好上司,这也合情合理。

    只是李九州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不好得再要求放了那群闹事的人。

    或许,李九州有办法能堵住悠悠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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