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然是赤与德,为什么还要发起战争,滥杀无辜。”

    一进帐,李九州便质问尺带珠丹。

    尺带珠丹稍一愣,却没说话。

    相传尺带珠丹看到了禄东赞藏于密室中的预言,该预言以松赞干布的口吻,称传位到玄孙辈一个名叫“赤与德”的人时,吐蕃将会成为信仰佛教的世界。

    由于尺带珠丹的名字中也有“德”这个音,尺带珠丹遂对佛教产生了兴趣。

    “你派阐卡木来果夏、尼雅咱纳古玛热前往天竺学习佛法,又派巴桑希前往五台山学习佛法,可有学到了什么?”李九州继续用一副圣人的口吻问他。

    尺带珠丹略带嘲笑:“你既然自称是活佛转世,想必定是佛法高深了。”

    “我并不懂佛法……”李九州忽然冷笑了起来,“但是我知道如来佛的舍利在哪,你妄称是赤与德,难道不想得到佛祖舍利吗?”

    “在什么地方?”尺带珠丹问到。

    “我先前到摩揭陀国,就是为了讨要如来舍利。”

    “难道在摩揭陀国?”提起如来佛祖舍利,尺带珠丹眼里冒光,像个虔诚的信徒。

    李九州点头道:“就在摩揭陀国都城王舍城的那烂陀寺中。”

    尺带珠丹双手合十,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会,才缓缓睁眼开口道:“你今天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既已知道佛祖舍利所在,吐蕃举国信佛,你为何不带人去攻打摩揭陀国,抢回舍利?”

    李九州说着踱了几步,“吐蕃跟大唐历来交好,我朝遣文成公主、金城公主嫁到你方,不想你吐蕃却忘恩负义,屡屡进犯,双方连年征战,有何好处?如今大小勃律均已在吐蕃势力之内,我方不日便将从连云堡撤军,你少了后顾之忧,便可放心派人前往摩揭陀国讨回舍利。”

    如来佛祖舍利,是佛家至宝,更是印度佛教的传家宝,李九州有意挑起吐蕃和印度的战争。

    吐蕃好歹也是中国的一部分,大小勃律落在吐蕃人手中,总比落在黑衣大食或天竺人手中好。

    况且此时,小勃律虽是在吐蕃人控制之中,只要连云堡不失,大勃律依旧还在唐朝势力范围内。

    尺带珠丹微微一笑:“唐人狡诈,你当我好骗吗?”

    “你与金城公主生活了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我大唐向来说到做到,言而有信吗?”李九州义正严词,“即便要战,我唐军也不虚你们,真正搏起命来,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尺带珠丹这一久确实是被高仙芝和封常清带人折腾得够呛,自己十多倍的兵力,硬是攻不下这连云堡来,心中也早有退意。

    明明连云堡的唐军已是被自己围困良久,李九州却敢带着这么点人来袭击,情势有些古怪,尺带珠丹望着李九州直接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李九州面色不变,说道:“吐蕃和大唐,本是姻亲,情同手足,只要互不相犯,对双方好处自是甚多,何乐不为,况且吐蕃连番与大唐交手无果,天竺武力孱弱,你不如将势力往天竺拓展去。”

    尺带珠丹又问出了心中的疑惑:“闻你先前大难不死,你是怎么做到的?”

    李九州自然清楚他问的是什么,淡淡说道:“或许是上天眷顾,我命不该绝。”

    尺带珠丹眼瞳微缩,显然是有些动摇了。

    李九州将话锋一转:“我为你出这般主意,并非不求回报,日后我还会有求于你。”

    “你倒还挺有趣。”

    尺带珠丹并没说他神通广大,或者是很有本事,却说他很有趣。

    李九州拿准了他早想退兵,趁势问他:“如果我说我能预知今后的事,你相信吗?”

    吐蕃信佛,尺带珠丹更是典型的代表者,要不然他也不会相信禄东赞藏于密室中的预言。

    尺带珠丹于是点头道:“世间之大,大能者颇多,我等皆为尘埃,你若真知后事,那你看我的结局如何?”

    再过两年,尺带珠丹便会被叛臣害死,李九州于是微笑道:“赞普如此虔诚,将来必登极乐世界。”

    尺带珠丹不知他话中的深意,知道他是在夸自己,心中颇为高兴。

    “若是金城公主此时尚在人世,想必她也会赞同你跟大唐重修于好的。”

    他这话说到了尺带珠丹的痛处。

    文成公主、金城公主虽然是宗室女,不是真公主,但她们在吐蕃地位很高。

    金城公主更是巩固了文成公主进藏后的唐蕃“舅甥之盟”,尺带珠丹和金城公主一起生活了近三十年,两人甚是恩爱。

    金城公主兼有赞蒙尊称,并且去世后享有祭祀,这在吐蕃,是地位不低于王后的人才能拥有的待遇,可以看出尺带珠丹对金城公主的用情之深。

    “唉……”听了他这话,尺带珠丹长叹了一口气,眼神里幽怨无比,强自压下愈来愈浓烈的哀伤。

    他接着深深的看了李九州一眼。

    李九州没有丝毫反应,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片刻后,尺带珠丹缓缓说道:“那便如此吧,看来是我佛性未到。”

    李九州迎着他的目光,嘴唇微微动了一下,“看得出来你是有情之人,伊人已逝,你也不必太难过了。”

    尺带珠丹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李九州此来并无恶意,稍微放下了些心,平静的说道:“多谢李将军。”

    他将尾音拖得长长的,让李九州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自己这次没白来。

    两人并没有达成任何契约,但在各自心中,均已如明镜般透亮。

    尺带珠丹率先走出帐来,对一群人说道:“放他们回去,咱们明日便退兵回逻些。”

    李九州跟了出来,也对一群紧张提防的士兵说道:“走吧,回去。”

    李九州一路无话,张老头好奇,跟在身后一直问着:“你们说了些什么,怎么他肯放过咱们,你是如何说服他的……”

    李九州没说什么,任由他喋喋不休,有些事是说不明白的,说了,他也不一定会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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