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负重任的萧真不负所望,没丢脸的看呆人,大方道:“珠珠儿,多日不见,近来可好?”
“真姐姐,这是我阿姐,裴昭。”裴是记得今天赴宴的目的,先前生气也不过是那些女娘敷衍的太明显,一句话也不想多说,她也没必要硬凑上去,反倒折了自家的脸面。
“阿姐,这是萧家的娘子,萧真姐姐。”
“我可以唤你昭昭吗?”萧真笑吟吟的,面如满月,杏眼桃腮,观之可亲。
裴昭点头:“真真。”
“怪道这几日怎么也寻不见珠珠儿,若我有这样一个恍如神妃仙子的姊妹,必也是舍不得出门的。”萧真含笑望着裴昭。
“阿姐往日替阿父阿母尽孝,侍奉祖母,如今才归家,我自是要多陪她的。”裴是气呼呼的,“真姐姐这话不对,怎说的我好似一个登徒子一般。”
“你不是登徒子,那儿——”萧真笑着点了点凉亭那边,取笑道,“才是一堆登徒子呢。不然怎会瞧着昭昭就害羞?”
“你说她们害羞???”裴是不可置信,她又侧头看了一眼裴昭,觉得萧真这话也不是不可能,裴是恍惚重复了一遍,“她们害羞?”
那群上马能砍人的女壮士害羞?这好像一个笑话。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有次打马球,元五腿都被打断也没叫一声疼,硬是强撑着打完了一场,之后在家休养了一年。
还有罗十三娘,能拉开八斗的弓,有些男儿也比不上,虽非将门也堪称虎女,每次行猎就数她猎物最多,这样的人见了她阿姐害羞?
就连萧真,那也是马背上长起来的,舞剑比玩笔熟练多了。
让她相信这群人会害羞不如让她相信明日太阳会从西边升起。
裴昭莞尔,眼里漾起些微笑意,整个人便鲜活起来,裴昭今日衣着很是华贵,额间不似别人点了花钿,而是坠了金丝嵌花的金链子,头上戴着百花团凤的凤簪,凤吐珠也正正好垂在额间。
金链和珍珠微微晃动,光芒细碎而惹眼,萧真晃了晃神,这一刻她突然有些庆幸裴昭已经定亲了,定亲人选还是严家三郎君。
不然她们或可一见百家求娶一女的盛景。
……
比起女宾一团和气,男宾这边可就热闹多了。
北疆不太讲究什么男女大防,只是为了方便,设了两处宴席,有些爱静的安排在花园,爱闹的安排在演武场。
本来罗十三娘这些好玩爱动的小娘子是会去演武场玩耍的,不过今日情况特殊,她们是听说裴六娘会赴宴,才特地去了花园。
而某些好静的男宾也只好自觉不去花园,所以今日的演武场便不如平日那般讲究,因着天热,已有人散了上衣,只单单穿着背心。
严朗从来行止端正,除了在屋里散漫些,一旦出门,他必然是美姿仪,端容止,一丝都不肯露怯。
“三郎,今日可下场?”绳索围起来的场地立着两块高大木牌,木牌中开了圆洞,一涂红,一涂蓝。
严朗立在蹴鞠场边,黑色皮革发带束在额前,心下意动,随手抽了一根蓝色的带子绑在手臂上,进了场。
见他要下场,有兴趣的,没兴趣纷纷聚拢过来,开始押注:“开盘,我坐庄。”
严朗也听见了,想了想,他觉得自己没有输的可能:“我压一块金饼,赌我赢。”
“俗!太俗了!”当即有人起哄,“一块金饼算不得珍稀,换一个。”
严朗也不恼,当真换了一个,略得意道:“我去年猎了一只大虫,皮毛完好,可裁成大氅。”
“虎皮!”众人惊叫,虎皮他们花心思当然也能弄到,不过自己猎的,意义格外不同。
“我新得一个舞姬,身姿婀娜,能做掌上舞,妙不可言,我压三郎。”萧华不爱玩蹴鞠,不过严朗、白瑞皆下场,他当然是要看热闹的。
“我有一方砚台,前朝大家之作,颇为少见,也算得上珍稀,以此物做押,赌我赢。”白瑞同样不觉得自己会输,严朗武艺超群,难道他的武艺就差了吗?
随即,一样样珍贵之物做押,气氛彻底炒热,男女两处隔的远,也抵不过男宾这边太吵,一个个如猿长啸,穿云裂石。
惊的百雀齐鸣,振翅而飞。
裴昭皱眉,鸟雀之声此起彼伏,声音尖锐,有些吵耳朵。
“男宾那边在干什么?”裴是招来随侍在花园里的仆婢,遣她去瞧瞧演武场因何喧嚣。
那仆婢很快出了花园,也没傻乎乎地自己跑去演武场那边,两边相隔甚远,一来一回要耗费不少功夫。
她招了专程跑腿的童儿,又给了几块点心,那童儿就快快跑走了。
不一会儿,童儿就回来了,仆婢得了答案也不耽搁,转身回了花园。
“八娘子,男宾在玩蹴鞠,听说严三郎也下场,和白小郎君僵持不下。”
“我们也去瞧瞧。”罗十三娘最先提议,投壶她赢了几轮了,曲水流畅她不喜欢,射覆她从没赢过。
“也好,严三郎很久没下场,白小郎君之前蹴鞠可称常胜,不知此次如何。”
白瑞的妹妹骄傲抬头,眼睛紧紧盯着裴昭:“哥哥定不会输。”
裴昭有些莫名其妙,她不在意谁输谁赢,可白小娘子挑衅在前,若她不回话,倒像是她惧了她一样:“哦?白小娘子对令兄的实力很是自信,不过此刻胜负未分,若令兄输了,小娘子这般自信,怕是会损了脸面。”
“我哥哥武艺超群,况且蹴鞠如行军,胜负并非一人之功,严三郎出门日久,手下兵不识将,将不识兵,怎会有我哥哥他们配合默契?”
“那我,拭目以待。”
罗十三娘兴致勃勃地看着两人针锋相对,突然,她抚掌,提议道:“既如此,不若我们也开局?”
“好,”白小娘子应道,从腰间解下香囊,“此物是我父先前寻巧匠打造的紫金多籽葡萄香囊,每颗葡萄里可放米粒大小的香。行走坐卧里面的香皆不会洒出。”
“好巧思。”萧真赞道,香囊不大,因挂在腰间,一串葡萄不过半个巴掌大而已,两片翠羽点缀的葡萄叶盖在上方,更显精致。
萧真想了想:“阿母新为我购置了一处湖泽,我以湖泽一年水产做押,押严三郎胜。”
周围人纷纷下注,只余裴昭还未开口,她手上好东西她自己也不知道有多少,哪些有价值,哪些没价值,她也难以分辨,索性不再打那些东西的主意:“我有三个点心方子,就以这个做注,输了便给你们。”
“方子?”萧真、罗十三娘对视一眼,各家食谱乃不传之秘,裴昭以此物做注,价值是够了,可……
连裴是都忍不住出言:“阿姐?”
“安心,不是裴家的方子,是我自己在书上看见的。”裴昭安慰道,裴是依旧不赞同,不过也没多说什么,裴昭说出口的话,她不会轻易反驳,只心下还有些气闷,赌注何物不能做注,要拿食方赌。
萧真闻言,只笑道:“昭昭心里有数就好。”
一行人转道去演武场,机灵些的仆婢提前通知那边的侍从,于是各家郎君也知道了女宾这边的赌注。
一部分放浪形骸的老老实实找衣服穿上,一部分高声言语,幸灾乐祸之意明显的不能再明显了:“三郎,你的新娘子可是出了三个方子的赌注,你若输了,怕是要得罪人了。”
“若输了,怕是成婚之前都得不到好脸色瞧了。”其余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起哄。
严朗也笑,冲着白瑞道:“阿瑞,看来此次不能让你赢了,昭昭押了重注。”
“哈,此言尚早,”白瑞轻笑,“儿郎们,三郎这是瞧不起我们,那我们可要好好赢一场,叫他在裴六娘面前丢个丑,如何?”
“好!好!好!”白瑞一方大声回应,“三郎,这可不是做兄弟的欺负你,你若求饶,我们便饶你一局。”
“我说了,此战必胜!”严朗笑意昭然,明煌如日。
恰好女宾刚至,各家小娘众人都是眼熟的,入目皆明珠,唯有其中一人,最为陌生,也最为惹眼,望之如玉人,令人见之忘俗。
白瑞不可置信地看看严朗,又瞧瞧裴昭,怎么也没想到裴家这个藏在老宅的女娘如此貌美,白瑞这下知道严朗为何这么快就动心。
换谁谁不动心。
“昭昭,你瞧瞧有没有喜欢的,一会儿你先挑。”严朗从蹴鞠场里翻出来,往前走了几步,周围女娘识趣的散开,免得打扰他们。
严朗指指一旁的木盘,里面堆满了珠宝或纸片,有些赌注不能当场押上去,于是他们就写了纸条,免得等会儿不好挑喜欢的东西。
“尽力便可,”裴昭叮嘱道,“不要受伤。”
“游戏而已,怎会受伤?昭昭便等着,为我贺彩。”
他实在是十分自信,可这过分傲然的自信并不令人讨厌,而是使他本就耀眼的容貌更上一层楼。
严朗和裴昭相对而立,一人高大英武,一人高挑纤细,同样的美貌,站在一起如美玉辉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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