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朗笑意更深,又靠近些许,站在裴昭身边,瞧见她脸被晒的通红,才蹙了蹙眉:“你身边的下人似乎不得用?”

    绿松心紧了一瞬,裴昭不明所以,余光看见绿松拿着的帽围才反应过来:“首饰太多了,若戴帽围就看不了比赛了,我不想。”

    听罢,严朗不置可否,心下却打定主意,日后寻个由头将人换了,裴昭落水之时,这婢子就不机灵,如今竟能瞧着主子在太阳底下晒着,伺候不好主子的仆婢拿来有何用?

    若非裴昭心软,这样不知事的奴婢他早打发了。

    “不过一场蹴鞠,若你想看,我再带你瞧便是了,何苦这般为难自己。”严朗接过绿松手上的帽围,亲自给裴昭戴上,很小心地没有勾到裴昭的首饰和头发。

    淡紫色的纱拢在四周,严朗耐心撩起纱幕,用垂着的金链勾起,即挡了阳,又不会遮住视线。

    “你亲自下场?”

    “不,”严朗想了想,摇头拒绝,“近来事忙,暂无闲暇与人游戏。”

    裴昭点头,她也没有很想出门看蹴鞠,听了这话也不失望。

    “这是八娘吧?”严朗看向一旁的裴是,伸手比划了一下,“久未见你,你上次还是小小一团,今岁却已经长这么高了。”

    “朗阿兄。”裴是屈膝见礼,严朗伸手虚扶了一把,大方道,“自家姊妹,何必多礼,你阿姐一会儿去挑东西,八娘也去挑几件。”

    他们的赌注当然不是归严朗一人独占,他为球头,可以先挑选,余下的团队平分。

    “你想先去瞧瞧吗?”严朗问裴昭,踢一场蹴鞠的时间不短,宴席将开,若只单单站着说话未免无聊。

    裴昭还挺感兴趣的,但无奈她从不锻炼身体,站着看了一场蹴鞠,现在有些站不住了,严朗敏锐察觉到裴昭的倦意,心下无奈,出言转了话题,引着裴昭往开宴的地方走。

    裴是略顿了一会儿,没打算跟上去:“阿姐,朗阿兄,你们先去赴宴,我稍后再去。”

    “好。”裴昭点头。

    处在其中不觉,离了演武场才知那些人有多闹腾,声音几可憾天,将那扰人的喧嚣抛在脑后,裴昭陡然觉得耳边清静下来了。

    “上次我说要给你找几个耍百戏的伶人已经找好了,后日送到你府上。”严朗冷不丁开口,裴昭有点懵,她记得她拒绝了。

    “你只说不要小童,没说不要伶人。”严朗狡黠道,颇有些少年意气的样子,又道,“几个伶人罢了,且养着逗乐,厌了我再寻新的给你。”

    没等裴昭回话,严朗又问:“这几日在府上如何?”

    仔仔细细把裴昭回府的事情问清楚之后,严朗才松了口气,虽然知道裴家不会薄待裴昭,不过世家之中多的是令人说不出苦又不动声色折腾人的法子了。

    “我给你的令牌掉了吗?”

    裴昭摇头:“放在妆匣子里了。”

    “我每日都念着昭昭,不知为何昭昭总也不念着我,朗在家可是苦等多日,也不见昭昭赠我物品。”严朗说着,适时露出一丝神伤。

    跟在两人身后的仆婢不着痕迹的把脚步放慢,免得再听到主子的话。

    裴昭侧眸,严朗面上带着些许委屈之色,明明是英武硬朗的长相,流露出委屈的时候也丝毫不显违和。

    裴昭默了一瞬,严朗这话意思很清楚明白,他想要礼物,裴昭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自己该送什么才好,索性直接开口问了。

    “你想要何物?”

    严朗讶然:“连这个都要我自己提吗?”

    裴昭少见的感到尴尬,扭头不看严朗:“我也不知该送你何物才好。”

    “没关系,你好好想想,我不急。”严朗展示出十足的大度,说完,又觉得自己还是挺着急的,他又道,“许你想个三五日。”

    “我记得你说过,你喜欢有用的东西。”

    “昭昭送的,自然都是有用的。”严朗毫不犹豫地接话。

    “哦?”裴昭目视前方,语气淡淡,“上次送你雨花石,你直言不喜的。”

    当场被打脸,以严朗脸皮之厚也不免讪讪:“昭昭还记得?”

    “我为何不记得?”

    “是我错了,言语不诚,昭昭莫恼。”严朗笑得歉意,“不过昭昭这次送我什么,我都欢喜。”

    ……

    宴席过后,裴昭成功在北疆站稳了脚跟,邀她赴宴的帖子如雪花一般纷至沓来,裴昭并不耐烦处理这些事,全把事情交给绿松处理。

    一个贴身侍女是不够用的,王夫人特地又给她拨了几个丫鬟,裴昭也毫无异议地接受了,至于新来的丫鬟有没有奉王夫人的命做一些其他的事,她才不管。

    裴昭一如往昔,趴在窗口发呆,接下了一个较为艰巨的任务,严朗喜欢有用的东西,可她也不知道什么东西有用而不惹眼。

    脑子里的知识很多,适合拿出来的也有,但太显眼了,她不想惹麻烦。

    待过了严朗许的日子,裴昭还没想到要送他什么,只好派人去严府给严朗带话,让他再宽限几天,至于这个几日到底是何时才能践诺,裴昭话倒很含糊。

    严朗也不在意,点头应了,他要裴昭给他送礼自然不是为了那点礼物,而是要裴昭念着他,这人性冷,若不让她时时念着,严朗都怀疑自己下次再见她裴昭能忘了自己是谁。

    他这几日事忙,除了要处理成婚的事,还有一部分军中事务,阿莫部最近总时不时来挠一爪子,诨谷同样蠢蠢欲动,惹人心烦。

    边境已派人镇守,大军既要防着外敌又要放着内敌,时日久了也不是办法,现今严蛟和其下谋臣思忖如何打退阿莫与诨谷来犯。

    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按照他们的想法,即已探知阿莫有反意,先打残了,其余的再慢慢收拾。

    严朗坐在书房,大军调动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最快也得明年,阿莫王未定,此次叩边主力定是诨谷。

    如今正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时候,严朗想在之后的战事有所获,现在就得谋划起来,若晚了,怕是连口汤都喝不上。

    “三郎,卫先生回来了。”陈义引了一人进来,严朗连忙起身相迎,惊喜道,“先生家中事情可办妥了?”

    “办妥了,郎君最近可安好?”

    “尚可,阿父命我任左偏将军,为营前锋,阿莫此次只派了几个王位候选各领三百人冲阵,诨谷为主力。”

    “左偏将军,”卫栗沉吟,“麾下可编多少人马?”

    “三百人。”严朗略阴郁道,三百人,正好是他悄悄养的部曲人数,不多也不少,“阿父是在敲打我吗?”

    “我看未必,”卫栗摇头,“君侯何等雄才大略,若是不满郎君作为,这次就不会晋郎君为左偏将军,看似是敲打,但郎君也正好将部曲由暗转明。”

    只是这打一个巴掌给个甜枣的行为不像是对儿子,反而像是在训属下,这话卫栗没说出口,但严朗心知肚明,好在他对严蛟没什么期待,心里也不觉得难过。

    严朗冷声道:“诨谷人心不齐,即便要打仗也非一日之功,以往边境安稳,阿父也就暂时没料理诨谷,如今诨谷休养生息了几年,胆子也大起来,竟和阿莫部搅合在一起。”

    诨谷确实没选好盟友,他们只看见阿莫如百足之虫,屡屡挑衅,整个部落依然安然无恙,却没看见阿莫部被剿灭了多少次,死了多少人。

    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阿莫部听闻姜人名号就被吓的落荒而逃,若非他们后续出了个天之妖孽,硬是带着阿莫在北域扎根,重新把阿莫扶了起来,名镇漠北的阿莫部早就烟消云散了。

    也是自他之后,大祭司掠夺为王权柄,成为了阿莫的无冕之王,可即便如此,单凭一人之智,也不过是让阿莫苟延残喘。

    这么多年休养生息,又逢姜朝内乱,阿莫又觉得自己行了。

    照卫栗看来,别说严蛟手上的强军能杀穿两部,就算严蛟守不住边境,那现在国境内打成狗脑子的诸侯也会立马出兵助严蛟镇守边境。

    两部不过芥藓之疾,不足为惧。

    “郎君,君侯如今据四州之地,天下诸侯无人出其右,阿莫、诨谷来犯,君侯身为四州之主,抵御外敌自然责无旁贷,不过若折损兵卒太多,各路诸侯定会群起而攻之。

    君侯邀了徐宁助战,未尝没有算计徐宁的意思,郎君即为左偏将军,君侯定是要让你出战的,而世子多年经营,君侯手下的将军大半都站在世子那边。

    世子长处不在治军,而在内政,文臣武将皆认可世子,世子气候已成,郎君此次随着心意做事即可。”

    严朗挑眉:“先生是说……?”

    “话,不可说尽。”卫栗含笑点头,“郎君心知肚明,何必问我。”

    严和如今气势已成,地位稳固,早前严蛟压着底下的庶子是怕他们盯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现在严和该握的东西都握在手里了,严蛟自然不会再压着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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