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考进行到第二天,英语早自习。

    余葵咬着咸饵块进教室时,课代表正在分发昨天刚考完的数学答题卡。

    台下闹哄哄的,没几个人认真背书,都在交换分数。

    “心态崩了,数学发下来,我今早都没心情考理综了。”

    “学校这阅卷速度也太拼吧!”

    “唉徐方正,你不是说没发挥好嘛,136分,醉了,信了你的邪……”

    高考只剩二十来天。

    想到这是最后一次联考,余葵的心情也不由紧张起来,揭晓成绩的时刻即将来临,她深吸一口气。

    还没走到座位,魏垅路过座位。

    他余光随意扫过,震惊举起谭雅匀桌面的答题卡,惊呼:“太牛了,这次数学难成这样,我家雅匀竟然能考满分,咱班还有其他满分吗?”

    此话一出,谭雅匀几个拥趸者凑过去看。

    “好像就她一个。”

    “连时景这次都才149,大题被阅卷老师扣了个步骤分。”

    “快让我看看满分卷长什么样!”

    魏垅却把答题卡一藏,“我还没看清楚呢,等我观摩完再传给你们。”

    “魏垅,你故意吊人胃口呢。”

    “赶紧的,等会儿英语老师来了。”

    ……

    混乱中,谭雅匀走进教室,才进门便被人告知了她数学满分的好消息,卷子被抢得皱巴巴传到她手上,女孩的笑容才漾开便僵在脸上。

    而这边,余葵座位被堵,费力挤着椅子后排的夹缝进去,上下找一遍,连抽屉都翻了,愣是没发现自己的答题卡。趴下身,好不容易才在隔壁凳子底下看见被人踩得全是大脚印的卷子,忍不住抬头皱眉。

    “同学,你踩着我卷子了。”

    男生让开脚,余葵总算顺利捡起纸片。

    才132分。

    她没来得及惊讶自己的发挥失常,往下一看,卷面却并非她的字迹。

    左手拇指移开。

    密封线外的姓名栏写得明明白白,答题卡是谭雅匀的。

    心情大起又大落,余葵心跳猛然加快,那刚刚大家从谭雅匀桌上抢走的满分卷是——

    抬头。

    人群中央,谭雅匀强忍不悦,把卷子扔还给魏垅,深吸口气,“你在逗我吗?能不能别闹了。”

    刚才还在欢欣鼓舞的几人摸不着头脑,后知后觉细看答题卡姓名,气氛静默了两秒。

    有人低声嘀咕。

    “满分是余葵啊。”

    “就她也能考满分……”

    有人责怪魏垅,“你怎么连名字都不确认就乱喊。雅匀的字迹你都不认识。”

    “不是。”

    魏垅急了,“那得怪发答题卡的人,放她桌上了,我一高兴就没顾上看。”

    他追着道歉,“对不起雅匀,我错了。”

    人群辟开一条道。

    谭雅匀落座,把书包塞进抽屉,大约意识到刚刚失态,再抬头,她已经收拾好表情,缓声道,“没关系魏垅,你也是好意,怪我让大家失望了,大家都回座位吧,今早还要考理综,都好好加油。”魏垅垂头丧气要走开,余葵叫住他。

    “同学,你打算把我答题卡拿哪儿去。”

    魏垅看她一眼,不情不愿把卡扔回她桌上。

    “不就考一次满分,得意什么。”

    余葵这才把捡到的答题卡拍在隔壁桌上。

    若有所思点头,“哦,原来考满分不能得意吗?我看你刚才挺替人得意的。”

    魏垅被噎到了。

    “你!”

    有人好奇凑过来一看,望见谭雅匀卷面上鲜红的132,又默不作声转回头去,用口型通知其他人分数。

    四周嗡嗡议论起来。

    一个是老牌女神,一个是黑马新人,接连两次拿到同样的分数,不止同学看好戏,连老师们都十分关注她们下一次的排名高低。

    以往余葵的数学在140分出头,两人虽然有分差,但从未拉开过那么大差距,这一回,如果余葵的英语成绩不掉链子,那么超过谭雅匀,显然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整个早自习,谭雅匀虽然故作镇定,但连翻书的动作却比平时焦躁许多。

    她最看不起最讨厌的人,即将超越她引以为傲的成绩,压顶的危机感,显然已经使她无暇管理自己的情绪,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十一点半,理综考试结束。

    一班的同学们被临时通知,校电视台要录半个小时的采访节目。

    大家成群结队赶往礼堂。

    “本来复习时间就不够,校电视台还来添什么乱呐……”路上有人抱怨,转头问余葵,“诶小葵,你看我刘海别起来上镜好看,还是就这样?”

    余葵放慢脚步,打量一番,伸手替她扒拉几下。

    “这样就行。”

    大礼堂在学校正门,和去往停车场的路是同一条,见远处有车驶来,大家顿足,在路口的防撞墩边等待。

    余葵替人拨撩完头发,一转头,发觉谭雅匀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自己正前方,皱眉正准备绕开,前面不知是不是绊到路沿的台阶,她的身形突然踉跄了一下,朝斑马线的方向摔去。

    小面包车已经近到跟前。

    余葵离谭雅匀最近,率先被吓一跳,下意识想伸手拉她一把,可惜对方不领情,反手狠狠甩开,人摇晃了一下,更快地朝柏油路面倒去。

    她不要命了!

    余葵不知道她的目的,但仍被那股疯劲儿惊得目瞪口呆。

    此时,周边说话的同学也被动静引来目光。

    只见余葵的手悬在半空,而谭雅匀的身形往车头倒去,都惊得倒吸一口冷气。

    电光火石间,哪怕私家车轮胎在地面划出一声刺耳的刹车锐鸣,谭雅匀还是被车惯性撞出去半米,像风筝落地般躺倒在减速带上。

    车主是学校食堂送货的,吓得腿软,都没熄火,匆匆下车来扶人,“同学你怎么样?哪里受伤没?”

    同学们也纷纷惊叫着围上去。

    谭雅匀疼得哼起来。

    夏季校服是短袖,她手臂擦伤了一大片,撑着坐起来掀起裤腿,“我腿疼。”

    车主问了班主任电话,边拨边急得冒汗,“同学们,可不关我的事啊,我这车速开得最多十五码,你怎么突然飞扑出来呢……”

    “对啊。”

    魏垅接话,“好端端的,怎么会扑出去被车撞呢?雅匀,是不是有人推到你了?”

    这话意有所指,只有余葵一个人正好站谭雅匀身后。

    四下的目光落在身上。

    余葵觉得荒谬极了,她竟然要为此解释,无语道,“我没推她,她绊倒了,我想拉她来着。”

    “你都伸手了,怎么不见把人拉回来。”

    魏垅冷嗤,回头问,“雅匀,你刚才是自己绊倒的吗?”

    见谭雅匀疼得说不出话,他又回头问众人,“事情怎么发生的,有没有谁看见?”

    大家都茫然对视。

    “没注意啊,事情发生那么突然,我们刚在聊天来着。”

    “你看到了吗?”

    “我也没注意。”

    ……

    被人群簇拥的谭雅匀,此时终于虚弱抬起头,额头渗出一片冷汗,“我也没看见,但刚才确实有人推了我一下。”

    余葵闻言心就凉了半截。

    环视四周,到处都不见摄像头的痕迹,这下,她彻底明白对方的目的了。

    联考只剩英语一科,如果谭雅匀无法接受她的排名超过自己,办法只剩两种,要么余葵缺考,要么她缺考。

    也或许,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寻找合适的机会酝酿报复。

    余葵倒退两步,这个人真的太疯狂了,高考在即,竟然宁愿冒着无法参加考试、缺胳膊断腿的风险,也要这么整她。

    无论事情的真相是什么,假如没有目击证人,谭雅匀又一口咬定,她似乎真的百口莫辩。

    广播站的老师一路跟时景交代着采访重点,半晌不见后面人跟过来,看了眼表,抱怨,“时间本来就紧张,动作怎么都那么慢。”

    时景干脆沿路折返回去找人。

    还没近到跟前,便见学生围作一团,班主任和校领导都在现场,而余葵眼神漠然站在一边。

    他拨开人群。

    “发生了什么?”

    见是时景,有人三言两语叙述了事情经过,“…120快到了,谭雅匀疼成这样,老师也不敢贸然动她,余葵这次闯大祸了。”

    午间热浪袭来,人群喧嚷,蝉鸣不断。

    余葵被老师和领导反复盘问过几次,仿佛她已经成了一个罪犯,从好好解释到漠然否认……整个过程,她脸上没露怯色,却仍难忍内心惶惶,掌心不停渗汗,指尖全是凉意。

    直到被人从后面握住手。

    干燥温热的掌心抓紧她,像是要把勇气传导过来。

    余葵鼻酸回头。

    少年的低沉的声音如羽毛般落在耳边,“没事的,你说没推,就是没推。”

    午休时间。

    医院里,谭父、余月如、程建国三位家长齐聚一堂。

    姚老师才头回搞清楚俩学生背后复杂的家庭关系,在校领导面前焦头烂额。

    “重组家庭,这么重要的事,开家长会怎么从来没人跟我沟通过……”早知道,她根本不会安排两人同桌。

    谭父平声静气打断:“老师,现在的主要问题,是我女儿在高考前在校园里被车撞到小腿骨裂,高考当天她极有可能打着石膏上考场,都不说身体的损伤,就说中间耽误的这些复习时间,极有可能影响她一辈子,这事儿学校得给孩子一个交代。”

    校领导点头。

    “这方面您放心,学校肯定会承担相应责任,保险公司会赔付所有医疗费用,除此之外,车主也愿意补偿护理营养费……谭雅匀同学上次考试在年级排行第十三名,学校非常关注她的成绩,她因伤落下的课时,我们会协调老师,在课后给她补上,生活不方便的地方,同学们都会尽力帮忙。”

    谭父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些,雅匀被人推到行车道上,我希望学校能好好调查,做错事的同学总得反省自己,承认错误,向孩子道歉。”

    余葵握拳,眼睛泛红望向他。

    “叔叔,我说过了,我没有推谭雅匀,我看到她摔倒的时候,甚至还拉了她一把,是她把我的手甩开了!”

    “你的意思是,雅匀为了陷害你,连高考都不顾,故意把自己摔成残疾?”

    男人转回身来,“小葵,叔叔这些年没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吧?只要你现在真心向雅匀道歉,我可以不追究这件事,否则,我这次不能再罔顾雅匀的委屈,轻飘地揭过去了,这次不悔过,你以后到了社会上还会犯大错。”

    余葵视线越过人群后移。

    病床上,谭雅匀脸色苍白,掀起眼睫和她对视,在场那么多人,只有她捕捉到了那眸间暗含的得意。

    她大概觉得,办法虽然老套,好用就行。

    视线再移动,这次落到余月如脸上,余葵强忍泪意。

    “妈,我没有推她,你上次冤枉我,这次还是不信我吗?”

    余月如为难地看了谭父一眼,隐忍摇头示意,“余葵,既然大家都说你站在她后边,不管是不是无意碰到、撞到,你给雅匀道个歉,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余葵的眼泪终于掉下来。

    “法律判人有罪都还需要证据,是不是只要没人看见,她就说什么都是对的?我说没推就是没推啊,我为什么要为自己没做过的事道歉?”

    程建国一直沉默着,此时终于站出来,把女儿揽到身后,“我也建议学校把事情调查清楚,我女儿是什么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她再讨厌一个人,也不可能做这种事。”

    病房外,门板隔绝了所有谈话声。

    向阳把耳朵贴在上面半晌,皱眉,“小葵好像哭了。她根本不可能是会推人的人啊,老师们都怎么想的。”

    时景抄兜倚墙,没搭腔。

    只是不到片刻,他便独自走到阳台风口,扒出烟盒,心浮气躁点了一根烟,转身时,余光撇过医院楼下的花园,身形顿了顿。

    停车场经往住院部三号楼路上,出现了两道熟悉的人影,司机成叔手里抱着堆什么,和周秘书一起匆匆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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