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一声，陆深在一旁憋不住笑意。
苏云清脸色更黑，狠狠剜了一眼隔壁正精彩看戏的人，陆深被吓得打了一个嗝，嘴上做了一个拉链的动作。
“知晓你要去哪里了？”
陆深连忙点头，狗腿地抱紧自己的小包袱，这时候若是没有一点眼力见，那他可是真眼瞎了。
“知晓知晓，仙尊您放心，晚辈这就麻溜地离开，去找您的弟子们。”
“对了，仙尊，有话记得要说开。”
“这爱人之间嘛，最重要的还是信任。”
丢下这话后，脚底跟抹了油似的，陆深一溜烟就消失了。
而顾宁似乎觉得自己尚未使尽全力，陆深刚走，那眼泪啪嗒一下就往下砸落下来，在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滑过，留下长长的痕迹。
他赶紧伸手抹了一下，仰脸挂上一个委屈又窘迫的笑容，似乎害怕苏云清担忧，连忙摇头：“徒儿无事……真的，徒儿无事。”
这模样，别提有多可怜了。
就连苏班主任云清看到都忍不住揪心起来，就差失智地又想要把自己送给顾宁了，幸好这闹市里的繁杂声将他从失智的边缘拉了回来。
一把将陆深落下的帷帽盖在顾宁头上，苏云清把头侧过一边，底下却慢悠悠伸出手，“呐，握手言和。”
他说这话的时候多少有些心虚了。
仔细想想，这两日所谓的冷战，都是他一厢情愿的赌气，他心里明明知道顾宁跟苏思宁不会有什么的，可他的赌气完全反着来了。
悬在半空的手被搁置了两秒后，开始不耐烦地晃了晃手指，顾宁眼看被晾得差不多了，刚伸出手就被十指紧扣着了，唇角忍不住上翘，洋溢着胜利者的光芒。
“和好了，别再闹了。”
轻咳了两声，苏云清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除了耳尖爬上的红晕出卖了他的紧张。
顾宁把帷帽解下，往苏云清头上戴上，手从系带上爬到他腮帮上，捧着，往他额上落下一个印记，又细细摩挲。
“盖章了，日后再闹，师尊也还是徒儿的。”
门外响起富有规律的敲门声，如同咚咚流水声，悠远绵长，容易让人昏昏入睡，只是，这声音对苏云清这个前世997来说，无疑就是向猝死进攻的号令。
号角一吹，他猛然从睡梦中惊醒，手臂一动，整个身子都被牵动起来，酸痛瞬间席卷全身，尤其是不可言说的某处。
袖子落下，露出小臂，几乎整条胳膊都印上了红痕，密密麻麻，苏云清有些头疼地看着那些印子，忽然一掌就往罪魁祸首拍过去，扯着公鸡嗓。
“咳咳……门外咳咳，有人，你你去。”
顾宁迷迷糊糊醒过来就听到这嘶哑到不成样的声音，他下意识就圈着苏云清的腰，轻柔地按着，“师尊，我真不是有意的，下次肯定不会了。”
顾宁不说这话还好，偏偏这一说出来，更是扎心得很，搞得苏云清是真成了骗子vip客户。
苏云清气着气着，连眼眶都红了，气鼓鼓地拍开他的手，想要臭骂他一顿，可门外的敲门声还没停下来，他眼眶更红，只能指了一指门口，咬牙切齿。
“有人！”
“不管他们了好么，徒儿帮您揉一下腰。”
顾宁想要直接立一个结界了，把外头的声音全部断绝开，但最后在苏云清威胁的眼神中，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十来步，不情不愿地开门。
苏云清没仔细留意那两人在说些什么，他卧在床上，呈一个大字型摊开，霸占了整张床榻，骨节分明的手一点点在腰上按着。
顾宁过来的时候，想要往床榻上钻，却被苏云清冷冷一瞪，自觉地蹲在床沿下，“徒儿在这里就可以，没事的。”
高大个的身躯往那一蹲，湿漉漉的黑眸子敢怒不敢言，瞬间就有了大黄狗的既视感，贼可怜。
啪嗒一声。
苏云清捂着脸，声音从指缝处流出来，染上许多的无可奈何，“上来吧。”
“苏思宁真的不知道沈夜跟魔族有联系？”
腰上的力道刚刚好，苏云清半眯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昨天顾宁说的事情，疑惑出声。
顾宁却没有直接回答这问题，反而问道：“您真的相信二师兄跟魔族有联系？”
这意思显然就是在问，到底是选择相信顾宁，还是选择相信沈夜。
苏云清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回头嗔了他一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觉得我会偏袒沈夜？”
若是放在以往，他铁定二话不说就选沈夜了，可现在，他肯定是毫不犹豫就选顾宁了，这没什么好纠结的。
顾宁的沉默在苏云清看来就是对他以往偏袒沈夜的埋怨，在他正想好好教育一下顾宁，却听顾宁怏怏开口。
“我十岁那年来无极门以后，您在那一年里只看过我两回，直到我十六岁，我不要脸地纠缠着您，您才愿意让我留在云中阁，可您一个月内几乎有半个月的日子都陪在二师兄身边，我我……我不确定……”
这一下子就将苏云清问住了。
他张了张嘴，苦涩不知从哪蔓延出来，说不出话来，看着顾宁失落又故作牵强的目光，不知为何，苏云清想到两人的前世，眼睛有些发涩。
他有时候觉得自己挺疯的。
前世明明是仇人的两人，这一世竟然变成了爱人，还是那种狗血的从床伴过渡来的关系。
若是被前世的顾宁知晓，今生的苏云清竟然把今生的顾宁拐到床上去了，估计得气坏了吧。
“从前是我忽略了你，但以后不会了，我同你保证，以后不会忽略你，不会离开你。”苏云清伸出手，摸了摸顾宁的发顶。
他心疼此时患得患失的顾宁，还心疼前世不被他善待的顾宁。
“沈夜与魔族有联系，我之前就有所发现，只是，他并未做出过分的行为，我也未能找到确切的证据，这事便只能搁在一旁。”
苏云清解释了一下，又问：“你昨夜试探苏思宁的时候，当真看不出他有何异常？”
师尊真是一如以往敏锐的直觉！
顾宁眸底闪过一抹亮，却轻摇头，“他应该不会轻易信我。”
“不应该呢，两人相处那么久，多少会察觉出来的吧！”苏云清呢喃了两句。
“师尊不用担心太多，不管苏思宁是否知晓二师兄的事情，你若是信我，早晚会发现二师兄的狼子野心。”顾宁帮他轻轻按平了眉心，又将他抱紧了一些。
“嗯，先留意着。”
两人温存了近半个上午，刚出门的时候就碰见从外面回来的陆深。
如同x射线般的眸子在那两人脸上来回扫射了一番，陆深眯笑着开口，“仙尊。”
这不怀好意的笑容，苏云清立马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刚想往后退一步，顾宁却忽插入两人中间，如同巨大的人形立牌，严实地挡住了目光。
“师尊，他表里不一。”
顾宁回头，做了一个附耳悄声说话的动作，可实际，那声音清脆又响亮，就连苏云清都忍不住笑出声。
陆深真是忍不住当面翻了一个大白眼，如果他这样就算是表里不一了，那顾宁岂不是千年深山老妖怪了！
凌冽的目光忽然落到头上，如同吐着芯子的毒蛇，吓得陆深浑身一抖，扯着嘴皮子心不甘情不愿地承认，“是是是，晚辈就是表里不一，但晚辈如今早已改邪归正了，极有自知之明，定然不会再觊觎不该觊觎的人了。”
顾宁还一脸凶巴相，想要继续跟陆深对峙一番。
“好了，不闹了，我们还有正经事情要做。”
苏云清握了握顾宁的手，看向陆深，“你应当知晓本尊找你的目的。”
陆深压根就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就被押到了小黑屋里。
“你当真两个月前就离开了？”
目光在被五花大绑的人上巡视了一眼，苏云清再问了一遍。
按照小世界里的修仙人的契约精神，苏云清还是不敢相信陆深竟然会主动跟无极门断绝关系，毕竟在设定上，陆深也算是男主的好迷弟，除非……
“那你说说两个月前你在无极门见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前一刻还在嬉笑着的脸，后一刻龟裂开密密麻麻的惊慌，哪怕只是一瞬，苏云清还是看到了，他眼睛一亮，跟顾宁对视了一下，“本尊会护着你的，别怕，你可以说出来。”
陆深轻声笑了一下，知晓自己已经完全暴露了。
那日的回忆疯狂席卷，占据整个脑袋，沉重，血腥，麻木，他脸色极其苍白，唇角发抖着说不出一句话，整个人似乎陷入了某一种桎梏里，任凭外人都如何叫不醒。
情况一下就变得复杂起来了。
一手刀落在脖颈处，苏云清连忙安抚住陆深的神魂，直到神魂暂且稳下来，他有些烦躁又气馁地看着趴在那桌上的人。
顾宁过去圈着他肩膀，“等陆深醒过来后，我们就能知道那日发生什么了，会很快结束的。”
苏云清把头往他怀里钻了一下，半响才应了一下。
他眼皮疯狂乱跳，脑子里此时想的完全就是另一件事，抬头看着顾宁，张嘴的话到底是没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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