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里烛光通明,苏云清站在门外,努力收敛了一下表情才敲门进去。
门敲了好几下都没人开门,苏云清径直将门推开,却在细缝刚露出来的时候,鼻尖灵敏地嗅到了血腥味,心底一沉。
怎么回事?
苏云清闪进去后就迅速将门锁死,浓郁的血腥味被笼罩在结界里,他显然是被定为对结界毫无排异的人,不远处,白色的纱布沾上一层又一层的血,被丢弃在地上。
“阿阿宁……”
破碎的声音从唇角溢出,苏云清几乎是踉踉跄跄才跪倒在床边,双目已经模糊成一片,眼角被他反复擦拭了好几遍已经有些泛红。
苏云清几乎不用去扯顾宁的衣衫就看到露出一半的纱布,红白交映,刺眼得很,手颤抖得厉害,还是扯了一下,大半个身子,几乎全都露出来了。
从胸前到腹部都被纱布紧缠着,腹上的血迹甚至在衣衫上染了一大片。
完全就是一副跟人血拼过的模样!
顾宁这究竟是干什么去了!
苏云清嘴里骂骂咧咧,手却抖到不行,就连砸落在顾宁身上的眼泪也跟下雨似的。
顾宁如今灵力不算低,苏云清实在想不到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顾宁变得像废灵根那样被人随意欺负!
帮顾宁上药的过程中,苏云清喂了他一些迷药,看着他身上可怖的伤口,一边心疼一边又气恼顾宁总是隐瞒着自己,往他身上狠狠戳了好几下,听到顾宁紧拧着眉头哼唧两声又不自觉放手。
本来今晚苏云清是不会回来的,只是因为陆深出了那样的意外才会提前回来。
苏云清有些自嘲地想,若非如此,也许他再见顾宁的时候又是那个什么都不会告诉他的顾宁了。
眼皮沉重地阖着,顾宁担忧自己错过了时间,挣扎了两下就猛然睁开眼睛,却对上一双敛着怒意的美眸,逆着晨光,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苏云清朝他轻笑了笑,笑容格外和睦,“醒得还挺准时的,再过两个时辰我便会回来,对吧。”
缠在身上的纱布早已换了一圈,房间里也没有浓重的血腥味,更别提此时本不该出现的人了,顾宁心知该自己瞒不了,“师尊,徒儿知错了,徒儿不应该瞒着您,不应该逞强……”
苏云清低头瞥了一眼被紧紧握住的拇指,撞上顾宁差点憋出泪花的水眸,他倒没说该不该原谅的问题上。
不仅仅是因为顾宁是惯犯,更多的还是因为苏云清觉得顾宁之所以不愿完全信任他,还是因为他做得不够好,明明这么大一件事了,第一时间还是想要瞒着他。
“师尊,您若是不相信徒儿,徒儿可以发誓……”
顾宁有些慌张,手往头上举起的时候,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痛得他猛然吸了一口气,五官都快凑成一团了。
“我信我信,你赶紧躺好。”
苏云清明知顾宁就是在装的,但他的言行依旧先于理智给出答案,最后只能咬牙看着顾宁,“日后不准这样了。”
好端端的发什么誓!万一哪一日神明真的显灵了,发过的毒誓都被当真了,那他不得哭死。
给顾宁喂了半碗粥后,苏云清动作忽然停了下来,将瓷碗放到一旁,目光在顾宁脸上扫了一圈,“阿宁,你实话告诉我,这一身伤是怎么得来的?”
为了追查陆深的事情,本来两人昨日是一同出门的,可在半途顾宁寻了个由头离开了,而苏云清见陆深进了一间大宅院,做好了蹲守一日的打算,便提前传讯息告诉顾宁自己晚上并不回去的打算。
可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
空气沉默了片刻。
窗台下忽然响起孩童的惊讶声。
“娘亲,这窗台上竟然有一只紫色的蝴蝶,好漂亮啊,我们抓回去好不好?”
七八岁的小孩,对什么都好奇,见一只紫色蝴蝶绕着没有花草的窗台转来转去更是好奇,揪着他娘亲的衣衫,问得天真。
妇人抬头一看,紫色的玄蝶扑扇着薄薄的羽翼,在空中慢慢打旋,舞出漂亮的路径,奇异却又带着独特的美。
妇人摸着小孩的发顶正要答应,却猛然打了一个寒颤,头顶上方如同被猛蛇盯住那般,瘆人得厉害,“别看了别看了,那东西晦气得很。”
小孩的挣扎声和妇人的谩骂声慢慢消失了。
苏云清眼睑微动,首先打破了沉默,“你的木簪呢?”
话落,顾宁猛然抬起头,慌乱的表情是如何都藏不住了,他伸手想要寻找一旁的衣物,又似乎在担忧着一些什么,另一手紧拽着苏云清。
但苏云清甩开他的手,起身离开,木凳与地面摩擦发出闷重的撞击声,怨怒伴随着木凳落地的巨大声响。
“顾宁,木簪是不是丢了?”
顾宁急忙将人拉住,却拉了一把空,“师尊,我我……我不是有意的。”
那日苏云清警告他别再跟苏思宁单独相处后,苏思宁还是再一次单独找了他,顾宁并没有拒绝,而木簪就是那一日弄丢的。
后来他找过苏思宁,但苏思宁给出的答案是否定的,顾宁本打算偷偷再去复制一支,可还没来得及就被问上门了。
师尊,他是不是知道一些什么?
顾宁不由得惊慌起来,他瞒着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哪怕当初考虑到如今这种情况早已埋下同心蛊,可现在他依旧恐惧真相都被揭露出来。
苏云清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早已压下心底的一切情绪,只剩下冷漠,他用力将顾宁推开,“不是有意的?你无非就是想仗着我的喜欢践踏我的心意!”
顾宁往后踉跄了几步,撞到一旁的木桌边沿上,瓷具落地溅开来,又好几片亮晶晶的搁在顾宁鞋边上,苏云清心下一急,想要过去拉他,微悬的手却陡然停住,慢慢握成拳,藏在衣袖里。
“顾宁,你总是这样!”
“今日是一支木簪子,那明日是什么?是不是要到等到连我都丢了你才愿意告诉我!”
苏云清赤红着双眼看着顾宁,越是往后头说,情绪越激动,他总觉得自己像是无论如何都走不进顾宁的世界里,而他的世界又能轻易被顾宁搅乱。
他伸手轻拭了一下滑落的晶莹,想要保持原有的气势,但对上顾宁苍白着脸色的模样,他又不争气地吸了吸鼻子,还是想哭。
特喵的,冷清师尊的形象又保不住了!
苏云清在心里骂自己不争气,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一次次挥开顾宁上前的手,就连顾宁想要解释什么的时候都被他独断地打断了。
“顾宁,我们这段时间先分开吧,都冷静冷静,再决定日后是否要一起走下去。”
把狠话撂下后,苏云清本想轻轻把门关上,但最后还是嘭的一大声关上了。
“师尊……”
半悬的手最终还是只能徒抓了两下空气,慢慢放下,顾宁低垂着眸子,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满屋的狼藉他看不到,却疯狂地被前世的记忆折磨。
神似的表情,拙劣的理由,就连那些小心翼翼的动作都相差不多。
啪嗒……水渍碎落在地面上,顾宁慢慢俯下身,紧抱着头,低低抖动着肩膀,又慢慢笑开来。
骗子,两个骗子。
重新要了一个客房后,房门一关上,苏云清后背贴着扇门,用灵力仔细探查了一边周围的灵力波动,确定没有什么紫蝴蝶出现,这才送了一口气,接通识海。
【兔兔,十万火急!十万火急!你赶紧把你的全息投影打开让我看一眼顾宁现在怎么样了!】
苏云清当然是在演戏。
兔兔打了一个哈欠,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连接上全息投影。
投影里的顾宁正蹲在地上抖着肩膀,低低的哭泣声隔着屏幕传过来,就连兔兔此时也觉得有些尴尬了。
兔兔唰的一声关掉了投影,【别看了别看了,再看下去明日你眼睛又要肿起来了。】
苏云清咬紧着下唇,这一个劲傻愣地掉眼泪。
【你们本来好端端的,还非得演一场戏,这不是傻么!要我说,你就是傻!】
兔兔这些日子就已经处于能量不足的状态,看戏也只能看一半,大部分的时间都只能用来睡觉,一减缓能量的损失。
此时它也就了解了一个大概,便觉得苏云清这是没事找事做,正想着要说服他好好珍惜不多的幸福时光,却被狠狠淬了一眼,它瞬间乖巧地把嘴巴的拉链拉上。
【呵,我傻?那是因为你特喵没见过一个要去威胁炮灰师尊的男主!】
苏云清想起这事就气到不行。
沈夜昨夜递给他的,在陆深的命案现场发现的,就是顾宁丢失了的木簪子,而木簪子是他亲手送给顾宁的,上面还被他悄悄烙下了印记,苏云清检查过了,确实是他留给顾宁的。
可苏云清还是选择相信顾宁。
顾宁跟陆深本身就无仇,没有任何作案动机,这是其一,其二便是沈夜对他提出的过分要求,竟然要求他主动离开顾宁。
沈夜的目的太过明显了。
窗台上的紫色蝴蝶不过是在他答应沈夜的请求后,沈夜派来监视他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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