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钱木木一睁眼就见血,还是原主自己不小心撞的。
原主年芳十九,正上高二,被副区长儿子刘石看上。刘石以原主父母兄长在机械厂的工作为要挟,逼得原主三天没去上学,就在家里乖乖等着刘石明天带着区长和区长夫人过来换彩礼。
原主根本不喜欢刘石,但为了不拖累家里,已经认命。
原主爹娘更认命,正为此洋洋得意。
尽管刘石名声臭味百里,整个静宁区无人不知刘石“花名在外”,长得人五人六,行事只有强盗逻辑,看上谁家姑娘都要沾染一二,还特别会挑能拿捏的人家。
但原主爹钱建设被这臭味贴上,却品出点甜来,刘石之前招惹完别家的姑娘,从不求娶,这次还没跟他闺女怎么样呢,就要过礼,说明他闺女就是那回头浪子眼里的真宝石,这是他闺女有出息。
全家唯一据理力争,忿忿不平的只有原主亲哥钱垚。
今个就是钱垚要拉着原主快逃,他都安排好了,打算让原主去乡下姑姑家先躲一阵子,等刘石找不到人,时间拉长,指不定又会看上另一朵更娇艳的。
但原主就是不走,她担心爹娘哥哥真的会因此丢了工作,全家都得喝西北风。
钱垚青筋暴起拉着妹妹快走,原主抱住门口电线杠死活不肯,“哥,刘石找不到我,疯起来根本不是人!”
钱垚上前一边试图掰开妹妹的手,一边好心劝道,“你在刘石心里没那么重要。现在刘石就是看你有几分姿色,迷了眼,下回看见更有姿色的,你就成了碍眼。妹妹啊,你只管逃,后面的事我替你扛。”
原主抱住柱子死死不放,笃定哥哥不会掰疼她,双腿也抱上,整个人挂在电线杆上,才安心跟哥哥说话,“哥,刘石他爹是副区长,他爹和你们机械厂厂长有私交。他爹说几句话的事,咱们全家都遭殃。”爹娘哥哥可都在机械厂上班。
原主急得哭出声来,她知道哥哥是为她好,但她不敢拿全家堵。
如果牺牲她一人,成全全家,她问心无愧,还莫名腾起热血和感动。
见哥哥没注意,原主抽出手来,把眼泪一擦,觉得自己现在是勇士,哭是认输是不甘,她这是明明是壮烈。
钱垚被妹妹这要炸碉堡的不屈表情,弄得牙痒痒,从小妹妹就一根筋,只要是认准的事就会一条道走到黑。他劝啥都像放屁。
钱垚忍不住翻个白眼,无奈又心焦。
这刘石嫁不得,是为了妹妹,更为了全家。
刘石能这么张狂混账,还不是借他爹的势。
他爹是谁,放在大官眼里,够不上盘菜。放进怕平头百姓堆里,倒能充棵又呛又粗的葱,到处显摆。
不上不下的官,被刘石的爹弄得像皇位,手里的公章像玉玺。
这么当副区长,早晚有一天栽沟里。
和这样的家庭结亲,后患无穷。
这道理,钱垚昨晚对着爹娘妹妹讲了一夜。
对牛弹琴,累死弹琴的,几只“不远虑”的牛把他的话当催眠曲,昏昏欲睡,不反驳,不争辩,不当回事。
道理讲不通,他今个才想直接把人藏起来,势必要把这事搅黄。
奈何遇上妹妹长得娇美,力气却大。
他尝试掐住妹妹腰,直接往后扯,妹妹腹部失力,缠住电线杆的四肢使不上劲,应该能成功。
成功是成功了,但原主离开电线杆的那一刻,腾空踢腿,双臂乱挥,闹得钱垚一个没抱住就松了手。
原主又想回去抱住电线杆,情急之下脚底拌蒜,身子还没过去,头砰的一声结结实实撞在电线杆上。
钱木木就是这时候穿过来的,摸摸流到眼角的血,还是热乎的,随意一擦,就牵着惊恐万分生怕她撞死的钱垚往屋里走,“哥,你先帮我擦药,我一会儿出去一趟。”
钱垚觉得撞了一下的妹妹不一样了,眼神里的灵动和坚毅都是撞出来的?
他还是想劝妹妹快逃吧,再晚等爹娘下班,就走不了了。
钱木木看钱垚欲言又止,忧心忡忡的样子,劝慰道,“哥,我想清楚了,刘石那样的放荡子我不嫁。我现在已经有办法了,但出门总不能带着满脸血,这样求人像以死相逼。”
话音落,钱垚不用钱木木牵着拽着往屋走,快走几步先行进屋,等钱木木进来,他已经找出碘酒和纱布,做好准备上药的姿势。
钱木木刚坐下,钱垚就问:“你要找谁?既然有办法解决,之前怎么不说,现在又说得信誓旦旦,斩钉截铁,搞得我到处打听想办法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回家把嘴皮子磨破了,你坐在一边看笑话是吧!”
钱木木赶紧稳住钱垚的手,他一激动就下手没轻重,她喊了好几回疼,钱垚像碘酒不要钱似的,那不是棉团沾碘酒,那是碘酒泡棉团。被完全浸湿的棉团捏在钱垚手里,不是在擦伤口,是在糊伤口。
等她疼得直抽气,钱垚再捏着棉团暂离,钱木木刚缓过劲来,棉团又糊过来。
报复,绝对是报复,□□裸地报复,钱垚在偷笑。
这是什么恶趣味的哥哥。
“哥!我现在觉得让刘石当你妹夫也不错,最好你俩一言不合,天天打架,我天天给你上药。”
钱木木感觉恫吓有用,钱垚下手轻了,还快了。
“好了,大功告成,你快去找那个能平事的,为兄勉强不再计较你前几天的戏弄。”
钱垚说话怎么文邹邹的,搜索原主记忆,哦,想起来了,原主哥哥喜欢唐诗宋词更喜欢研究古代小说。下了班就钻进屋里抱着那几本在这年代不能见天日的“禁书”诵读百遍,至今没心思和女同志谈恋爱,只有空跟“禁书”相依恋。
也不知哪家姑娘,这么不长眼,今后要跟一堆名著文言争夫婿。
对着钱垚唉声叹气,弄得他一头雾水后,钱木木出门右转,打算去怕碰碰运气,她初来乍到,怎么可能认识什么原主根本不认识的人,她要去机关大院门口,守株待兔。
找个写作文能写我的父亲是区长的。
这样就能压住,那个写作文只能写我的父亲是副区长的刘石。
借力打力,这件事就不会变成单方面压制。
三角形,具有稳定性,数学诚不欺我。
坊间传闻,静宁区区长有四个儿子,都未婚配。
她能堵到一个就行。
至于愿不愿意帮忙,听天由命。
她站在机关大院门口,被看门的大叔瞪了不下五回,一个年轻的像没婚配的,都没见着。
她想过要不然就堵个年过半百看起来官大的,拦车告状。
但她心里更忐忑在官场呆久了的人,权衡利弊不愿为她这点“小事”出头。
涉世未深的青年人,或许更容易为正义上头。
钱木木望着天,给自己一个期限,如果等第二天天亮,她还没逮到兔子,她就先去同桌家借住,就用哥哥那躲一时等风平浪静的笨办法。
怕等不来兔子,却和刘石那只豺狼撞个正着。
钱木木换到机关大院对面大树后面接着等,易藏身,也易逃跑。
阳春四月,不等不热,夜宿在外,有凉风相伴。无蚊虫叮咬,事情也没那么坏。
坐在树下,等着等着就睡着,心里想着,就算原主长得美若天仙,也不会有登徒浪子这么不长眼,虽有人把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挂在嘴边,这是在机关大院附近,□□熏心可真不要命。
等睡醒,往东边一瞅,天阳才刚冒出半个头。
余光扫到机关大院,啊,终于出来个年轻的,这人身材高瘦,五官凌厉,面无表情,定睛一看,不对,应该是冷若冰霜,这接通地府的冰冻气质,家世一定不凡。
钱木木像见到兔子的饿狼,猎物在前,她撒腿就追,没几步就追上明显在晨跑的冷冽青年。
正式面对面这么盯视,钱木木才觉得自己这行为是有多唐突。
秉着只要我自来熟,尴尬的就是对方的原则。
钱木木先打招呼,先说明请求,顶住对面正放冷箭的神色,长话短说,说了有三分钟,对面这位一言不发,只在她说完后,点点头就当应允。
不爱说话也没事,那到时候就她说,气质冷没事,正好能震住原主爹娘,只要愿意跟她回家就行。
重点是,她问“你爹比副区长官大不?”
青年点头了。
路上,钱木木跟他讲述她现编的剧本。
“咱们是在街上偶遇的,我被混混调戏,是你救了我。互有好感但没挑明,现在突然蹦出来个刘石逼婚,我昨天去找你说明此事后,你气愤又心疼,主动提出要和我谈对象。我娘要是问你,我昨天睡哪了,你就说咱俩昨晚聊太晚了,你把我送同桌王桂兰家睡的。王桂兰家就在机关大院后街。”
钱木木刚说完,就听见旁边这位蹦出一个语气含冰碴的烂。
作为前21世纪编剧从业者,钱木木虚心求教,语气不服,“那你编个更精彩更合理的故事出来。”
丁长义双手插兜,冷漠地回了两个字“没空。”
钱木木瘪瘪嘴,不能发作,毕竟现在是她有求于人,拉人下水。
但名字总要报一下吧,“请问恩人尊姓大名?”
“丁慕礼。”
回答真言简意赅,但这名字在这年代还真不大众。
知道名字是第一步,如何快速看起来像熟人是第二步,但她往左边错半步,丁慕礼就让半步,这时一辆自行车子在后面猛按车铃,直直朝丁慕礼撞过来。
钱木木下意识去拉,却直接抓空,丁慕礼宁可被撞倒,也要躲开她。
钱木木盯着丁慕礼被撞倒也毫无波澜的眼睛,突然意识到什么,没急着去扶丁慕礼,而是等他自己站起来,环顾确认一遍他没受伤才问,“你是不是不喜欢跟人有肢体接触?”
丁慕礼没想到钱木木会这么快意识到他有毛病。
“觉得我怪?”
钱木木摆摆手,“谁身上还不带点毛病,你这不算大毛病,还没我话痨烦人!”
但这要怎么演是一对。
“我站在你身边,但发誓不碰到你身体,你能忍不?”
丁慕礼点点头,他也想试试。
丁慕礼如此配合,弄得钱木木更愧疚,“事成后,你随便提一个要求,只要我能做到,一定答应。”
丁慕礼立马接话:“帮我补习,我想考大学。”
这么快就想好了,他也没问过她文理啊?
遇上说话少的,那就她先说,“我学文科。”
“我也是。”
为什么从他语气里感觉到了迫切,他竟然有情绪波动。
就好像极寒冰川被阳光照耀,没融化,但感觉冰川在召唤温暖。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