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城门前广阔的平地上,一字排开十几辆马车,车上都用黑布罩着个四方盒子一般的东西。
萧衍笑得淡然,一脸的高深莫测,这个笑容莫名让伊秩贤王觉得有点毛骨悚然,这小个子从进入大帐起就没有乱过脸色。
忽然,他听见身边的这个小个子大盛人吹了一声口哨,那十几辆马车上的黑布便同时被揭开,被萧家军抛向空中。
车上是用大腿粗的圆木钉成的囚笼,每个囚笼里面密密匝匝地挤着十几个女人孩子,他们被蒙着眼,堵着嘴。在西北的朔风中抖成了筛子。
北狄大营中瞬间一片哗然,群情愤起。伊秩贤王一把揪住萧衍的前襟,怒目而视:“卑鄙,我就知道你们大盛人憋不出什么好屁,这就是你给我送的大礼?”下一刻就要扑上来生食其肉的气势。
身旁的几个北狄士兵冲上来将站立一旁的闻长青也扭成一团摁在了地上。
“嗖”一声,一支冷箭贴着伊秩贤王的鼻子而过,逼着他松开了手。北狄营地前立刻犹如惊弓之鸟一般,唰唰地亮刀在伊秩贤王周围围成了一圈。
萧衍整整衣领,对伊秩贤王和气地说道说:“王爷,放了我的人。我们帐内谈。”
伊秩贤王此刻才领略到这个小婆娘实在不容小觑,短短数日她居然可以办到深入大漠腹地找到他们各部的王帐,绑来了各部的阏氏和孩子们。
他身上的肌/肉已经凝成了一座铁塔,脸上的刀疤随着怒气抖动,狰狞可怖。
可怕的是,他们没有找到,这支冷箭射出的具体位置。若每个萧家军都有如此箭术,那他们五万玄甲军若全体出动的话,自己确实难以讨到便宜。
没想到,萧风潜死了,萧家军还能有如此余威。
而且又冒出个似乎更难对付的萧衍。
半晌,伊秩贤王才找回了自己的理智,板着脸挥了下手,转身怒气冲冲地回了王帐。
萧衍转过头对闻长青点点头,示意他安心等在外面。
“阴险!狡诈!你们大盛人果然诡计多端,你们不是说祸不及家人,拿女人孩子作为要挟,你算什么本事?萧风潜都没有你这么下作!”伊秩贤王的怒吼声几乎掀翻屋顶。
“所以,他死在了你们的刀下。”萧衍想着,眼里闪过一丝染了血的仇恨。萧衍轻哼了一声,没有掩住语气里的嘲讽:“王爷慈悲,只是王爷为何不能理解在下的一片苦心呢,在下这么做可都是为了王爷啊。”
“”伊秩贤王扭着眉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个人,宛如看着一个平静的疯子。
“王爷您想啊,现在草原各部落的女人孩子都在这里,您要是能完完整整地把他们都带回去,您可就是草原所有部落首领的恩人,您还会怕下一任单于不是您吗?”萧衍在帐内缓缓踱着步子,娓娓道来:“可若是今天他们尽数死在我凉州城下,草原各部落会如何待您?”
伊秩贤王发现萧衍的眼神不知何时变得有点阴恻恻的,他听着萧衍轻飘飘地话语,一丝凉意从脊背升起。强自说道:“老子可以连你一起宰了,提着你的人头去给他们做交代。人又不是老子绑的,他们怪不着我。”
“也可以,”萧衍点点头,似乎很认同,“但是他们的女人孩子死在您的军前,即便您拎着我的人头凯旋而归,你觉得他们是会对您的功绩感恩戴德,还是会对您没有救了他们的家人而怨恨滔天呢?”萧衍绷紧脸上的线条,冷冷地再次警告伊秩贤王,“更何况,王爷您觉得您能在我萧家玄甲军下保得多少人马,继续与乌达振单于抗衡呢?”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伊秩贤王忍无可忍,一字一顿道。
“我要的也很简单,王爷退兵,你们部落的女人和孩子,还有”萧衍意有所指的抬了抬手上的檀木盒,“在下送您的锦囊妙计,都给您带回去。”
“痴人说梦!”伊秩贤王想都没想果断拒绝道。
“王爷,这个在下给您的第二份礼物,您还没看呢。说不定,这里面的东西会让您觉得我的条件并不过分。”萧衍再次将那个盒子托举上前,又神秘兮兮地降低音调,说:“这个秘密只能王爷您一人知晓。”并冲着伊秩贤王招了招手。
伊秩贤王已经没有了耐心,但连带着的戒备心也终于被萧衍消耗殆尽。他暴躁地凑过来,萧衍缓缓地按着盒子上的机扩,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伊秩贤王,就像猫咪盯着在洞口探头探脑的老鼠。
“啪嗒”一声,机窍被解开,盖子就要被弹起来的一瞬间,萧衍将手上的檀木盒高高抛起,伊秩贤王一刹那间本能地目光追逐着檀木盒而去,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萧衍滑出藏于袖内的玄铁刃,将伊秩贤王一刀封喉。
伊秩贤王喉间的血喷洒而出,浇了萧衍满头满脸。他的身体和檀木盒同时跌落在地,眼睛盯着木盒的方向死不瞑目。
那盒子打开,里面空无一物!
帐外躁动四起,萧衍听到脚下土地震颤的声音,知道死战就要来了。
帐帘被掀开,伊秩贤王帐下的一名勇士进来汇报,就看到伊秩贤王的头颅被割下,被悬于帐篷中间顶部,正往下哗哗滴着鲜血。而他自己也在还没来得及发出惊呼的刹那,就被躲在帐帘后面的萧衍一刀刺入颈间,瞬间毙命。
萧衍用伊秩贤王的弯刀挑了他们两个的头颅,大步走出帐去。一翻身跃上了帐篷顶部,气沉丹田,“伊秩贤王已死,降者不杀!”
朔风吹起她的衣袍,一身玄衣浴血,犹如地底爬出的杀神!
凉州城楼上,一个瘦弱的身影望着萧衍的方向,一双手死命扣着城墙,留下几条血印子。
北狄士兵纵使再勇武,一下子失了两名头领,震惊和恐惧战胜了杀意,一时间愣在原地。
不知道是谁最先惊醒,爆吼一声:“杀了她,为王爷报仇!”一石激起千层浪,他们迅速将萧衍和闻长青两个人围在了漩涡中心。
无数只箭从四面八方向萧衍飞来,她站在帐篷顶上成了一个活生生的靶子。她拎着伊秩贤王的脑袋腾挪躲闪,胸口和后腿还是中了箭,她没有犹豫,一刀砍掉箭身,飞身一脚踹掉了一名北狄士兵,抢了他的马,捞起闻长青向城门的方向奔去。
在此之前,黑洞洞地城门已然大开,里面涌出一阵又一阵的黑云。装着北狄女人和孩子的马车分列两边,露出其中玄衣玄甲的萧家军。
他们分队而列,这是大盛土地上最让人恐惧的颜色,草原雄鹰闻之色变。金色的日光照着将士们的盔甲,折射出杀戮前的慈悲。黑云涌动,一波波煞气铺天盖地而来。
北狄的士兵对这黑云都无比熟悉,他们知道若让这条黑龙入水,便是摧枯拉朽,毁天灭地之势。
城头上战鼓擂响,响彻云霄,有排山倒海之势。
外围的北狄勇士面对这森严庄重的萧家军,陷入了沉默,他们张皇着四下张望,不敢上前迎敌,却也不敢当第一个逃跑的勇士。他们已初现颓势。
与此同时,他们遥远的后方飞尘四起,传来另一阵惊天骇地的马蹄声,就像死亡的催命符。
闻长青没走多远,就被北狄人的长/枪挑下了马,他手上的剑是罕见的神兵利器,削铁如泥。它的剑锋所过之处,没有一个人的北狄人的身体能够保持完整。
他看着不远处的萧衍将北狄人的弯刀用得也是出神入化,身体后仰贴紧马背躲过了对面一把横扫而来的弯刀,起身的瞬间抬手便砍断了那人座下的马腿,反手又是一刀,那个人的半截身子便飞了出去。
对面有一北狄人用长/□□向了萧衍的面门,萧衍情急拿伊秩贤王的脑袋去挡,那人来不及收力,将伊秩贤王的脑袋刺在了枪头上。右手隔开了一把横刀,又有一把斧子迎面劈过来,萧衍弯腰坠到马身一侧,一刀刺穿了旁边那人的马腹,那匹马嘶鸣着连带着马上的人一起倒了下去。
萧家军犹如一堵无人可以逾越的玄甲高墙,所过之处皆被碾为平地,北狄人军队全面溃散。
萧衍余光扫到前方有几个人驾着马朝着自己飞奔而来。中箭的左半边身体居然渐渐开始发麻,背后也中了一刀,她机械地挥舞着手里的弯刀,已经不知道杀了多少个人,身下的马汗出如注。
有兵器呼啸着从脑后向自己袭来,凭本能挥刀一挡,竟感到虎口发麻,差点握不住刀。那几人奔势凶猛,杀气啸天,再加上北狄人此时军心已经散了大半,他们很快便来到了萧衍的身边。
萧衍看清是杜方和唐归舟带着几名精兵来救自己出包围圈。他们替萧衍扫清了周围的北狄士兵,却没想到萧衍却调转马头,又往深处去了。
“郡主!”杜方在身后焦急地喊道。
萧衍赶到闻长青身边的时候,他已经浑身是血,跪倒在地,一只硕大的铁锤照着他的后脑勺就要招呼上去,萧衍将刀掷出,那人的一只手和铁锤一起跌落在地。
萧衍提着闻长青的后领一把把他甩上马背,在赶来的杜方等人的掩护下撤出了包围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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