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萧恒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在梦里, 他官居高位,有着花团锦绣的人生,娶了京都有名的贵女裴妍为妻。
明明从一开始就对她心动, 却为了讨好太子, 一直对她冷脸相向。
梦做到一半就醒来,他呆呆坐在床上,思绪仍沉浸在方才的梦里。
在现实中,太子已经失势,自己亦受到牵连被夺去官身,还落了一身病痛。
想起最近一连串遭遇,封萧恒忽然俯身剧烈咳嗽起来, 烦闷难当。
值夜的丫头赶紧进来给他倒了杯热水,扶他喝下。
他缓了缓神,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一划而过,太阳穴抽痛得厉害。
他恍然忆起了梦的下半段。
宸王看上自己的妻子,并不择手段抢夺,在暗牢中逼他写下和离书。
梦做得如此真实, 就如同真切发生过一样。
本以为是自己连日忧思不断, 才会乱梦纷纭。
一时梦见裴将军父子为国捐躯, 一时又梦见宸王成了赫赫有名的战神。
而裴妍作为自己的妻子,一直与他暗通款曲。
他觉得自己真是病得不轻。
虽然不知自己对于裴家小姐那种刻骨铭心的感情从何而来, 但他尚有自知之明。
她既已被选作宸王妃, 便与自己再无任何可能了。
直到那天出门,看见大理寺少卿祁玉旒去太子府办案, 从府里带出来十几个童女, 当街和近年来被拐卖的女孩画像逐一比对。
一张熟悉的脸孔闯入眼帘, 给了他当头棒喝。
在梦里, 自己有一个叫做叶莹的妾室,十分伶俐可人,还曾怀过他的骨肉。
结果事后发现,叶莹竟是太子派在自己身边的奸细。
此时此刻,他看见了与梦中如出一辙的脸,即便稚嫩了些,但不可否认那就是同一人。
女孩子们扎堆站在街边,他走过去,仔细端详叶莹。
就连额角的一颗小痣,都与梦中自己的妾室别无二致。
最后他跌跌撞撞走回家中,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把近日来的几个梦境片段仔细拼凑在一起。
且将梦里出现过的人名逐一写下,然后一一查证,发现竟然都是真实存在的。
当晚,他做了最后一个梦,自己在一座荒山上,被宁宸澜无情杀害。
剑锋刺穿心脏那一瞬,宸王面色浮现一丝狰狞。
封萧恒猛然惊醒,坐在床上大口喘着粗气。
原来那不是梦,而是自己的前世。
他忽然感到莫大的讽刺,不禁捂着脸笑了起来,笑着笑着,泪水从指缝中不断溢出。
原来她早就是自己的妻子了,是他在前,宁宸澜在后……
前世,宸王夺他妻子,污他名誉,害他性命,这等血海深仇,他如何能放下。
这一世的轨迹,却与上一世大不相同,
封萧恒猛然间意识到,拥有前世记忆的人,并不止自己一个。
只是他想起来得太晚,太子党已经没有再翻身的机会,要杀宁宸澜,只能另寻他法。
在家休整了两日,理清楚所有思绪,然后只身去了太子府。
虽然太子已经被软禁,但他这些年的基业没有那么容易垮,有些事还用得着他。
树倒猢狲散,就连他身边的门客都走得差不多了,唯剩下一个叫齐渝的,仍对太子不离不弃。
封萧恒现在信不过任何人,等太子屏退左右,才说出自己精心布置的计划。
“你的意思是,利用我四皇弟――”太子如今已是强弩之末,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便想要试一试。
“三年前有一桩事,不知太子殿下可还记得。”封萧恒心思本就缜密,此时已将所有事串了起来,冷静叙述道:“当年几位皇子跟公主在上书房听学,四皇子在花园里磕破头落水,重伤昏迷了好几天,醒来后亦神志大不如前。”
太子思虑片刻道:“自然记得,当时只有宸王那狗杂种在现场,很明显就是他做的,却慌说是四弟自己摔的。”
封萧恒眼色暗了暗,缓缓说道:“太子殿下可有想过,当时宸王为何要对年幼的四皇子下毒手。”
“他本就是个疯子,残害手足也没什么好奇怪。”太子却不知对方为何要这么问,不由凝眉道:“莫非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封萧恒垂眸,解开衣襟,露出胸膛上露出的一长条疤痕。
“日前草民被歹徒袭击,险些丧命的事,太子殿下也知道。”他很快将衣服重新穿好,眼中流露出深重的痛楚,咬牙道:“当时那人警告草民,不要碰不该碰的东西。”
“殿下可还记得,那段时间,草民正在与裴家小姐谈婚论嫁,彼此间也曾有过几次接触。”
封萧恒正色道:“而四皇子受伤那次,裴家小姐也在场。”
宁允文忽然间神色一凛,终于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这两件事,都是宸王做的。”
“太子殿下信不信,但凡有别的男子碰了那位小姐,都会令宸王失去理智,作出疯魔杀人的行径。”此番布置,封萧恒胸有成竹。
只不过,须得用四皇子的命来献祭。
“好主意。”太子却是毫不犹豫同意了,拍掌叫好,冷笑道:“他在父皇面前状告孤残害手足,将孤坑害至此,这下倒要让父皇瞧瞧,真正残害手足,无情无义的人是谁!”
封萧恒见目的达成,向下一拜道:“殿下,此事还请您万要保守秘密,除了宫中必要经手之人,勿要对任何人提起。”
说罢,又上前一步,压低了嗓音:“保不准,您身边就有宸王安排的奸细。”
太子面上对他这个说法不置可否,心里却也暗自留意了。
这次被宸王一派打压得几乎翻不了身,他也汲取了教训,不敢再小瞧对方。
这次,他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
早有小太监来裴家报信,说裴妍今晚回家住,收到消息的裴忌夫妇早已在门口等待。
见是宸王的马车送她回来的,一家人脸色都有些阴晴不定。
既然婚事已经板上钉钉,那么自然希望对方能对自家女儿多重视些。
裴母只是心疼裴妍的身子,不知宸王那样阴沉的性子,到底会不会疼人。
裴妍刚要从马车上下去,被宁宸澜一把捞回,在她耳尖上亲了亲:“今晚不许再出门,等我明早派人来接。”
她回过头,瞪了他一眼道:“我不是殿下看管的犯人。”
“不答应,行,那我们回宫。”宁宸澜皱眉,将她整个人抱到身上,正要吩咐车夫掉头。
裴妍小手捂住他的嘴,想不通他如今怎么心肠这么狠,小声嘟囔道:“其实你不说,母亲也不会让我出门的,她平常管我可严了。”
宁宸澜笑了笑,指腹抚过她脸颊,见她躲了躲,柔声问道:“疼了?”
他手上很多茧子,先前情难自禁,就不慎在她身上留下了印子。
“有点。”裴妍手还放在他唇上,收回的时候,指尖挨蹭到一点。
宁宸澜笑了笑,轻轻咬了上去。
“殿下!”裴妍满脸通红,收回手着急道:“我得下去了。”
不然让人知道他们俩一直在马车上待着,像什么样子。
“嗯。”宁宸澜眸色清浅,让人看不出什么情绪,
虽然只是分开一晚,他已经做出了很大的让步。
无时无刻都想将她圈禁在自己的领地,让自己的人照顾她,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安心。
幸而她大部分时候都很乖巧,愿意听自己的话。
也正是因为她太乖了,所以才狠不下心,明知这段时间危机四伏,还是放她回了家。
宁宸澜掀开马车帘子,扶着她下去,又叮嘱她晚上多吃些,才叫车夫掉头离开。
这一幕落入裴家人眼里,裴忌在西北时就对这事有所了然,倒是能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裴母却十分担忧的拉着裴妍问:“怎么是他送你回来的,你在宫里这几天,他可有欺负你。”
裴妍自是不敢让母亲担心,一个劲摇头道:“殿下是顺路送我回来的,在宫里并没有见过面。”
裴沉跟她简单说了几句话,便沉着脸回屋去了。
裴忌担心儿子,亦跟了过去。
因为家里气氛的反常,裴妍多问了两句,才知道这几天大理寺抓了兄长下狱。
大理寺卿祁玉旒是宁宸澜身边的人,不用说。就知道这件事是谁指使的。
裴妍虽看不太懂朝政,但也能理解宁宸澜这么做的原因。
上一世,就是因为兵部的人跟太子沆瀣一气,才害得父亲跟大哥命陨西北。
而且他之前说,父亲跟他已达成默契,一切都只是在做戏给陛下看,那么这件事必然是父亲默许了的。
只是大哥一人被蒙在鼓里,心里必定不好受。
见母亲还在为自己忧心,裴妍心里有些内疚,最后红着脸道:“母亲不必担心,殿下他说了,成婚之后,会等两年再跟女儿圆房。”
本以为母亲听了这话会放松些,谁知又踩了另外的雷区。
“等两年圆房,说得好听,他这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两年后,庶子怕是都有了。”裴母手指点了下她的前额,皱眉道:“你这孩子,怎么如此糊涂。”
裴妍猛然想起前世的封萧恒,不由感到一阵窒息,凑过去抱紧了母亲的腰,撒娇道:“我父亲是大将军,他不敢对我不好。”
作者有话说:
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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