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房间怪闷的。”裴妍不太想吃东西, 也不想继续在客栈待着。
她自小生活的氛围是母亲用金玉堆出来的,外祖家是江南最豪横的富商,吃穿用度皆是天底下最好。
这几日, 却是将生活上的苦全都品尝了遍。
睡得是硬板床, 吃的是粗粮,整日灰头土脸的。
之前被封萧恒劫持,她没多余的心思嫌这嫌那,可自打见了宁宸澜,就如同见了亲人一般,一些小委屈小矫情都随之冒了出来。
洗脸净口的东西有,但是看起来都粗燥得很, 杯底还粘着些黑乎乎的东西。
一时半会儿,宁宸澜也不知要从哪里给她寻漱口的玉杯去,只能递给她自己的水囊,愧疚道:“暂且用这个吧,等回京就好了。”
裴妍没说什么,就着他的手把口漱了。
宁宸澜用绞湿的毛巾给她擦了把脸, 看她那不情不愿的小表情, 忍不住勾起唇角:“亏得本王富贵, 养得起你。”
“哪有,我很好养活的!”裴妍推开他的手, 自己穿了鞋子下床。
只是没走两步路, 就觉得那处酸痛得不行,连带两条腿也没有一点力气。
恍惚觉得还身在水里, 被他无休止的冲击, 臀撞击在木桶壁上, 整个身体都犹如海草般攀附着他。
“是是, 小妍最好养了。”宁宸澜走过去扶她坐在桌边,爱怜摸摸她的脸道:“你在这等一会儿,我去叫人把早膳送进来。”
“不要。”裴妍拉住他的衣袖,眼神里有种近乎执拗的依恋:“你别去了,他们自己会来问的。”
宁宸澜觉得好笑,轻咳了两声,正要喊外面轮值的侍卫进来,便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他垂眸落在对方纯稚得面上,心中忽然有些焦躁。
这次出来的太急,京中许多事还没尘埃落定。
包括,裴老将军现在是个什么意思――
别的他不在乎,事到如今,他也不差裴家军的助力,但若是裴家因此想要解除婚约,便是触到了他的逆鳞了。
外头侍卫通传道:“殿下,裴将军率五千精兵到了这附近。”
“父亲来了?!”裴妍愣了一瞬,惊喜道:“他定是来接我回家的。”
宁宸澜微微皱眉,大手放在她脑袋上,五指成梳给她顺了顺已凌乱得不成样子的长发,淡淡道:“以后,你的家就在宫里了。”
裴妍明白他的意思,不高兴的顶撞道:“大婚之前,我都要住在家里的。”
“方才本王就离开那么一小会儿,小妍都不愿意,难道回京后就忍心与我分开了。”宁宸澜给她把打结成团的头发理顺,然后拔下自己抒发的玉簪,替她将长发挽起:“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今日为夫替你挽发,往后便生生世世不再分开。”
裴妍隐约觉得这是两个概念,一时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之前只想跟他在一起,是因为没有安全感,等回京到了自己家里,定然不会再如此。
宁宸澜弯下腰在她额上亲了亲:“乖,昨晚你人都给我了,难道还想跑不成。”
裴妍脸一红,一时间又忘了原本想说的话。
用过早膳,车队便往回京的路上赶去。
裴妍昨晚着实累了,马车上又靠在他身上睡了会,正迷迷糊糊之际,听见宁宸澜在耳边唤她:“小妍先醒醒,裴将军来了。”
“妍妍!”裴忌看着女儿毫不设防的靠在宸王身上睡觉,深深叹了口气。
女儿逃过此劫,是乃万幸,只不过将来的命,仍旧身不由己。
“老将军不必忧心,本王别的事不敢保证,对小妍却是一片真心,天日可鉴。”宁宸澜看出裴忌心中担忧,微微低头,显出几分恭敬之态。
以他如今之威势,能做出这般低姿态实属不易,裴忌心里不由动容。
见女儿终于睁开眼,忙不迭的迎上去唤道:“乖女儿,你没事吧!”
裴忌常年不在家,自觉对妻儿有所亏欠,对乖巧懂事的女儿尤为怜惜,平常连重话都没舍得说过一句。
在他心目中,饶是未来女婿身份再尊贵,都配不上他娇养长大的宝贝。
这次京中事变,他亦是权衡了许久,才做出现在这个决定。
陛下被宸王软禁后,几个老臣在他家门口堵了一整日,要他大义灭亲,匡夫天道。
是妻子从后面将他死死抱住,让他想想女儿的处境,硬生生僵持了一天未开门。
他一生恪守礼义,即便在西北时被皇帝的某些做法寒了心,也从未生出过半点反心。
之前他不明白,以宸王如今的实力继承大统指日可待,何必多此一举,留下个不好的名声。
直到查出女儿的失踪乃陛下在暗中调度,他才幡然醒悟,这一生不可再继续愚忠。
若是连妻儿的安危都成为一国之君拿捏的筹码,他也并不介意江山易主。
只不过,还要看宸王有没有这个本事。
不到最后,谁也不能打包票,他就能稳坐那个位置。
“父亲,这次幸好宸王殿下救了我。”裴妍下车扑进裴忌怀里,不忘为未来夫君说好话。
裴忌连连摇头,将女儿拉至身后,又往后退了一步,撩开衣摆朝对方恭敬叩首道:“殿下,如今京中政局不稳,还请您允许老臣先带女儿回家。”
陛下被宸王软禁之事,天下皆知,祁公带兵寸步不离守在承干宫,连皇后都不得入。
但张家背后亦有不小的势力,正打算与他拼个鱼死网破。
宁宸澜弯腰将他扶起,眉目间透出几许复杂之色。
念及昨晚的荒唐,哪里肯让裴忌带走她,沉着脸道:“本王不过离京十几日,便出了这样大的事,裴将军,并非本王要怪责于老将军,只是有关本王未来妻子的安危,容不得一丝一毫的闪失。”
说罢,他神色里透出不容置疑,向裴妍伸出手。
见她尚在迟疑,直接过去拉住她的手,将人往马车上带去。
裴忌简直是被他这番强抢人家女儿的作派惊得目瞪口呆,最扎心的是,他的宝贝女儿竟然也不反抗,就那么乖乖跟着别的男人走了。
“妍妍,爹就在外头――”裴忌朝着马车喊了声,最后无奈的回转身,指挥大军跟着宸王的队伍回京。
马车里,裴妍有些不安,掀开帘子去看父亲所在的方向。
宁宸澜冷眼瞧着,淡淡道:“老将军没带车轿,你若是跟他一起走,就只能骑马。”
剩下的话他没说,裴妍也明白了,她现在路都走不动,哪里还能受得了骑马。
“路上颠簸,待会还是再寻个城镇停下,我给你买药去。”
“不行!”裴妍小脾气上来,气呼呼的道:“你想什么呢,父亲在呢,若是他知道你给我买那种药,以后我在家还怎么做人啊。”
“本王有法子瞒过老将军。”
“不行,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我只想快点回家,在外面又脏又累――”
宁宸澜嘴上答应了他,等一会儿,还是独自骑马去附近的城里找到一家医馆,给她买了药膏回来。
上药的时候,裴妍怎么也不肯再让他看。
最后是宁宸澜威胁她再不乖乖的,就带她去镇上的医馆里上药,裴妍才妥协下来。
“都怪你。”裴妍眼泪汪汪瞪着他,想起刚才父亲的话,又可怜兮兮的问道:“京中现在局势到底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老皇帝被本王关在承干宫里,正在写退位诏书呢,等他写好之后,本王也送他来皇陵颐养天年。”宁宸澜语调里透出几分不屑,似乎没把这些当回事。
至关重要的事,被他这样轻描淡写的说出,很大程度缓解了她的紧张情绪。
裴妍心里的阴霾也散了些,闷闷的道:“那殿下凡事都要小心。”
宁宸澜不禁笑了笑,说:“这次裴将军装聋作哑,一半便是看了你的面子,小妍,你说说,本王要怎么封赏裴家才好。”
裴妍歪头看着他,半真半假道:“殿下不如做一回好人,让他辞去军中职务,今后太太平平安居京中。”
宁宸澜嗤笑一声,摇着头去咬她的耳朵:“老丈人就在外头呢,若是让他老人家听到,自己前程被这没出息的女儿安排得明明白白,不知会作何感想。”
“我不求母族达官显贵,只希望家人们都平平安安。”裴妍脱去玩笑的意思,轻轻叹了口气,挽着宁宸澜的手臂,认认真真说道:“即便我没了家族背景,殿下也绝不会辜负我的,对不对。”
宁宸澜看了她良久,皱眉道:“傻子。”
“若是连妻族都护不住,还做什么皇帝。”宁宸澜因她方才那不确定的语调,心中生出几分气闷,右手指轻轻弹了下她的脑门儿:“既要风光无限,也要平平安安。”
马车晃晃悠悠的往前走,这条通往不安定的路,走得又是这样平顺安宁。
裴妍心中时常会生出这样那样的不确定,最后又都会被他抚平。
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呢,不过是将自己全部交给他,相信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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