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辞头上受伤,当晚睡觉,噩梦连连。

    一会儿梦到自己被五马分尸,是夜大雨,雷声阵阵,雨水啪嗒啪嗒打在他脸上,套在他四肢和脖子上的逐渐收紧,然后五马奔腾,生生将他的肢体扯成几段。

    一会儿又梦到在办公室猝死,他似乎在写一个侦探剧本,对着电脑打下大段大段的文字,心脏跳得越来越快,仿佛要爆炸,但他正写到剧情的高|潮,停不下来,然后吧嗒一下,脑袋栽倒在键盘上。

    清醒时,陆辞自认为是一个不那么怕死的人,他珍惜生命,但也能坦然面对死亡,毕竟人是向死而生。

    但在梦里这么反复的死来死去,还死法多样,实在有点受不住。

    他睡得不踏实,难受,醒来时,竟也已经日上三竿了。

    这里的建筑式样,原本设计了很多窗户,整整两大排,采光应该非常好,但三分之二都被原主封了起来,日光只能从窗户高处的缝隙里照进来,也照出一片亮堂。

    亮堂处,站着一个人影。

    不是伴鹤。

    这人的背影清瘦笔挺,如直直挺立的松柏。

    听到背后晴轻微声响,那人立刻转过身、走到床前,语气轻柔而怜爱,

    “阿离,我吵到你了吗?”

    陆辞摇了摇头,定睛看过去,从对方的外形、称呼、语气,各个方面,他都能确定,这人便是原主的哥哥陆泽陆清和。

    声噭誂兮清和,音晏衍兮要媱。

    陆泽本人一看便知是谦谦如玉的端方君子。

    头发束得一丝不苟、青玉头冠端端正正戴在头上。

    冠带严整、举止端庄、腰间香囊散发着淡雅的清香。

    陆辞见了,也不免要感叹一句貌比潘安、颜如宋玉。

    心里也更可惜一分,这样的人物,作者竟然把他给写死了,还是被亲弟弟给害死的,可气可恨。

    陆泽在床畔端坐,眼神里满是关切,

    “头还疼吗?大夫怎么说?”

    系统对陆辞限制最大的两个对象,一个是男主,另一个就是陆泽。

    陆辞心里很不好意思,但只能按照原主的设定,十分冷淡的回应,

    “还好。”

    他虽冷淡,陆泽的神情却丝毫未变,依旧殷殷关切,声色柔和,

    “去年江东十九州县大旱,粮食颗粒无收,百姓流离失所,丰京城也受到影响,物价飞涨,朝廷正在想办法筹措救济粮赈灾,但城里不太平的日子恐怕还会持续一段时间,你近日多待在建章院,安全一些。嗯?”

    又说,

    “你这些天先养好身体,不必担心学院的事,黄掌院那边我已经帮你请好假了,等大夫看过没问题再去上课。”

    “嗯。”

    这种代为请假的行为,陆辞只在上小学的时候经历过,长大后、尤其是上班后,工作总是被排在第一位,还从没有人帮他把假期提前安排好的,他听着怪别扭,但也有一丝丝感动,面上却只维持着冷漠之色,点点头。

    尚书令职责繁忙,但陆辞卧病养伤的这段时间,陆泽还是抽空来看了他好几次,兄弟拳拳之心昭然可见。

    陆泽之外,常来看望陆辞的就是解恕和萧彧。

    解恕不必说,平常最爱做的是就会往他这跑,有事跑,没事也跑,下了课就来,陆辞养伤,他就自己在院子里上蹿下跳,上数掏鸟蛋,下树追麻雀,把一院子的小动物追得四处乱窜。

    陆辞知道解恕家里是个什么情况,也由得他去,反正小孩不嫌这里的饭菜难吃就行。

    萧彧来,陆辞却是没想到。

    上次虽然加了35点好感度,但陆辞还摸不清这个好感度的上限是多少,万一是1千或者1万呢,这35比起来也就一点点儿。

    而且那天萧彧醒来后,就默默回自己院子去了。

    萧彧来,陆辞并不知道,还是伴鹤告诉他的,

    “质子带着狗,在门口呆了一上午。”

    “嗯?上午没课?”

    “今天休息。”

    “哦。”

    伴鹤看着陆辞的脸色问,“要让质子进来吗?”

    陆辞陷入思考。

    他是很想多和萧彧接触接触,毕竟男主的金手指那么粗。

    但系统这些天宛如一个王八,一动不动、不给他发新任务,他这个人设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解锁。

    他怕维持着原人设对待男主,万一把这点好感度败光了怎么办。

    这坑|爹的破系统,谁知道会不会倒扣他分数。

    不过男主都送上门了,赶走的话岂不是把金山银山往外推?

    他养病无聊时候去系统商城逛了逛,一眼看中虚拟道具里的一本剑谱。

    他想用积分换一本,一则他自己可以练,提高一下自己的战斗力,二则还可以拿来教解恕和萧彧。

    他没忘了自己的主线任务是给萧彧当老师,把人培养成文武双全的明君,总该教点什么给男主。

    但是剑谱要100积分。

    他现在只有85积分,还差15

    想到这里,陆辞应允,

    “既然来了就让他进来。”

    萧彧领着十五,垂首站在堂前庭院里等候陆辞教诲。

    解恕正在树上掏鸟窝,看到萧彧从大门穿过前院一路走进来,停了手上动作,伸长脖子看着。

    陆辞揣摩了一下语气,沉声道,

    “既然要报答为师的救命之恩,那么这中庭里的杂活就都交给你来干吧。看到阶下的落叶没有,每天把这些叶子清扫干净。为师看不得脏污杂乱的东西。”

    他说这段话时,系统果然没响,原主之前也爱使唤萧彧来干活,当做惩罚和羞辱。

    解恕原本很不爽师父近来对萧彧这么好,听到这话,放心一些,师父最喜欢的弟子始终还是自己,继续掏鸟窝。

    “喏。”

    萧彧得了陆辞的指令,把十五栓在廊下防止他乱跑,立刻拿扫帚打扫庭院。

    陆辞住的地方,分前院后院和中庭。

    陆辞只要他打扫中庭。

    但整个中庭就两棵树,左边一颗桂花树,右边一颗海棠树。

    两棵树就算再怎么掉叶子,也就那么些,不到半个时辰就扫得干干净净。

    于是,还不到申时,院子里就不见萧彧的人影,只有解恕还在树上呆着,仿佛长在了树上,成为海棠树的树枝之一。

    陆辞也没管,萧彧要是真给他扫一下午院子,他才要担心,自己去玩了才好。小孩嘛,像解恕这样才正常。

    不过等他傍晚吃饭时,才知道萧彧干嘛去了,萧彧竟给他做饭去了!

    晚饭刚端上来他就看出了不同,以往的饭总是干巴巴的,还掺了很多小米,陆辞很不喜欢小米干煮在饭里的口感,硬邦邦的嚼不动,看一眼就撑饱了。

    但这回的饭明显不同,似乎加了甜枣一类的干果蜜汁,光闻着,就一阵甜香扑来。

    陆辞奇道,

    “今天家里换厨师了?”

    伴鹤怕陆辞不高兴,小声道,

    “是质子下厨做的。”

    陆辞立即尝了一口,米饭浸满了汤汁,入口软糯而甘甜,唇齿皆是清香。

    陆辞穿过来这么久,终于稍稍享受了一次味蕾的乐趣。

    这让他通体舒畅,整个人的精神都昂扬了一大截。

    原文里写,萧彧从小在地里挖萝卜、在池塘里捕鱼果腹。就这,还能练出这么好的手艺?

    啧,男主果然处处有天赋加乘。

    因系统限制,陆辞不能要求厨房给他准备好吃的,也不能自己去寻觅美食,但若有人主动给他送来美食,那就不一样了。

    吃完这顿饭,陆辞再看到萧彧时,和之前的观感又不一样了,哪看哪顺眼。

    过两天,陆辞却找了个由头,指着阶下缝隙里一片枯得和泥土成一个颜色的桂树叶子,朝萧彧训斥道,

    “看看这是什么?让你打扫庭院你就这么敷衍?这点活都干不好,别干了!”

    陆辞说这话时,自己都觉得自己欠扁,要是他上学那会儿遇上这种龟毛老师,他一定得把人干翻。

    但萧彧站在阶下,一言不发,乖乖听训,只有纤细长睫,微微颤抖。

    陆辞严厉道,

    “以后下了课,别扫院子了,来跟着我练八段锦,好好磨练下你的心性。”

    萧彧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茫然,随即一亮,比黑夜里闪闪发光的北斗星还要亮。

    陆辞教萧彧八段锦的时候,再次肯定了,男主的设定就是牛|逼。

    书里写,由于在南晋荒废多年,萧彧十八岁回到北魏时,文治武功、什么都不会,身上又多有旧伤,备受北魏皇族的嘲讽奚落,但萧彧天赋异禀,哪怕十八岁才开始学习,依旧上手超快,样样都是一学就会。

    现在,陆辞领略到了这个一学就会的意思。

    比如八段锦,他演示一遍,萧彧就能自己从头到尾打一遍,而且风姿翩翩,要点全部踩中,仿佛公园里练了二十年的老大爷。

    尤其是和另一个弟子解恕有了对比之后。

    解恕原本是不屑于学八段锦,但见萧彧学了,还跟陆辞一起在院子里打起来,他便也凑热闹要学。

    但……炮灰的设定就是惨,学了两天,还是打得像只野猴,脚也不知道好好放,让他往东他往西,每次陆辞看到都觉得辣眼睛,想把他从弟子名单里剔除出去。

    学会八段锦之后,陆辞嘱咐萧彧每天早晚各练习一刻钟,然后掷下一本字帖到萧彧跟前,又指着中庭的水缸,板着脸教育道,

    “光是这样还不够磨练你的心性,八段锦以外,每天早晚要各练一个时辰的字,休息日则必须练满四个时辰,每旬必须把这缸水练成黑色才算合格。”

    这学习任务很重很过分,陆辞年幼时肯定做不到,但他只能这么不近人情地要求萧彧。

    偏偏萧彧低头捡起字帖,又是那么亮晶晶的看着陆辞。

    陆辞——溜了溜了,有一种骗了小姑娘的罪恶感。

    一日黄昏,陆辞享受着悠闲的饭后时光,一面倚在榻上看书。

    萧彧在中庭回廊下,练完今日份的八段锦和书法,正欲收拾笔墨准备回去,忽见伴鹤拿着一个包袱朝他走来。

    他以为是陆辞布置新的功课下来——练字的功课其实已经很重,不仅是量上的任务重,陆辞的要求高,眼光挑剔,写不到他的标准便不算好,但第一次有人愿意教他东西,所以再辛苦他也愿意——他正准备接收,却听伴鹤说道,

    “这是两月前先生嘱咐我去裁缝铺给你做的新衣。本来一个月前就该完工的,但店里伙计说新棉供应不上,拖到今天才刚做好。迟是迟了些,但后面还有倒春寒,也用得上。”

    萧彧愣住了,看着包袱崭新的黑色棉袍,因练字而平静下来内心又变得波澜动荡。

    之前陆辞和他说什么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他尚不信。

    但现在,看着这柔软簇新的棉袍,想着这两个月来陆辞对自己的照顾和教导,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以往莫非真是他误会了?虽然南晋人人待他如草芥,掌教待他……竟这样好。

    他从前厌恶陆辞,憎恨陆辞,就像他憎恨这里的每个人一样。

    但现在……

    还有一个人愿意这样待他。

    竟有人会这样待他。

    他必不让掌教失望。

    陆辞正嫌榻太硬没东西靠,东扭扭西扭扭还是腰痛,久未出声的系统忽然响了,

    【主角好感度+20,积分+20】

    陆辞一下坐直,腰也不痛了。

    还有天上掉积分的好事呢!

    刚心心念念着要换剑谱,这不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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