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逆和萧南笙各沉默了很久。

    萧南笙把一个头盔扔给她,“走,去兜风。”

    周逆迈着大长腿坐上车,点头:“好。”

    清风呼呼地拂过耳边,周逆抱紧萧南笙的腰,无声的在她身后沉思着。

    周逆看着夜晚的景色,眸色一暗。路过大江时,她感受到江水的凉气,江上还有几艘船只游行。

    萧南笙面无表情,目光注视着前方。她并不急着回罪域,而是把车开到了海边。

    入夜的海边,人也很多。烧烤摊也不少,香味在空气中弥漫。

    萧南笙坐在机车上,周逆坐在一旁的长椅上。

    周逆问,“云姐姐,你对吴天做了什么?”

    萧南笙眉眼清冷,语调冷淡:“废了他的腿筋和手筋。”

    周逆诧异,难不成是自己想多了?

    她又问,“就这样?”

    萧南笙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你猜对了,就是先废了他的下|体。”

    周逆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但还是有些惊诧。

    周逆垂眸,眉宇间透出一丝担心,迟疑道,“云姐姐,你想过后果吗?”

    萧南笙睫毛轻颤,回答的果断又直接,“没有。”

    当时她看见盛驰那生不如死的表情后,就有了当场弄死吴天的想法。但到了最后,她忍住了。

    不是因为吴天不可以杀,而是狼森楷模两可的答案让她不知所措。

    萧南笙知道,吴天活着,并不是完全没有价值。他的价值在于,他知道很多狼森的秘密,而狼森不会让他轻易死。

    所以,萧南笙给了吴天一个机会,若他能挺到手下人来救,那就算他好运。如果熬不过去,那就是天命。

    周逆沉默了很久,她想起一件很久之前的事情——

    那年,她十七岁,正是风华正茂、正值青春年华的年纪,她长的很出众,带着可爱和清纯。

    她跟了萧南笙五年,萧南笙几乎把她当妹妹宠,有求必应。因为萧南笙的原因,罪域的人对她都很尊重。她也渐渐忘了过去那些伤痛和屈辱,性子一天比一天开朗。

    周逆特别喜欢转着萧南笙,每一天都像个话唠一样,一天到晚唧唧歪歪说个不停。

    那时候,萧南笙不像现在,会开玩笑,会笑。她就像一块冰山,浑身上下透着生者勿近的冷气。

    不爱说话,不爱笑,更不会开玩笑。

    温柔,善良,细心,这些词跟萧南笙都搭不上边。

    那时候,大概每天都是,周逆在一旁闹,她在一旁看书。互不打扰,又莫名融洽。

    盛驰心理受了重创,表现的也沉默,和萧南笙一样,每天都是抱着书或者电脑。

    四区也没有现在那么热闹。

    是青池二十五岁那年,意外怀了南宫煜华,才让四区那个冷冰冰的地方开始有了温度。

    周逆活泼富有青春活力,秦柏腹黑又细心,南宫煜华可爱又天真,把他们慢慢靠拢在一起。

    渐渐的,他们有了一个家。

    萧南笙为了让南宫煜华更好地成长,选择让南宫律收养他——南宫律是他们所有人中,唯一一个身份和学识都合适的人。

    好景不长,墨暮看上了周逆。墨暮曾多次提出让萧南笙把周逆让给他,萧南笙都拒绝了。这些,周逆都不知道。

    终于,墨暮忍不了了,决定霸王硬上弓。他想强上周逆,千钧一发之间,萧南笙来救了她。

    后来,周逆听秦柏说:你云姐姐为了你,废了墨暮的□□。

    再后来,萧南笙从大厅里回来,一身疲惫,浑身是血。一到四区门口,她就倒下了。

    萧南笙在病床上呆了半个多月才能起来。

    周逆是从别人口中得知,大殿当日的事情——

    狼森大怒一场,云柯誓死不认罪。之后,云柯被打了一百条鞭子,但云柯一声不吭地受了罚。

    ***

    周逆看萧南笙,眸中多了几分泪光。

    是感动。

    自那日起,周逆便是萧南笙最忠诚的信徒。

    萧南笙不知道周逆这瓜脑子在想什么,坐在摩托车上,她说,“上车,回家了。”

    周逆抿了抿嘴,迈着大长腿上了车。

    一路上,她紧紧抱住萧南笙的腰。不知怎地,周逆就在萧南笙的后背睡着了。

    萧南笙车技不错,也甩不掉周逆。

    等到了四区,周逆才醒。

    周逆看着熟悉地建筑,迷迷蒙蒙的说,“云姐姐怎么不叫我?”

    萧南笙不以为意,轻笑,“这不是刚好醒了吗?”

    萧南笙刚进四区的大门,就看见,狼森的手下等着她。

    萧南笙直接开门见山,“先让我去看看我弟弟如何。”

    没等人有反应,萧南笙就直接走了。

    萧南笙推开盛驰的房间门,秦柏在盛驰床前。

    看见萧南笙,秦柏回头,低声道,“云姐。”

    萧南笙点头,刻意拉低声音,“阿盛怎么样了?”

    秦柏摇头,“你知道的,阿盛身上一直患有严重的抑郁症,他的病在医学上也俗称创伤性心理应激障碍。通俗一点,就是……”

    “停,我知道了。”萧南笙看了一眼盛驰的脸,又看看秦柏,她道,“义父找我,我可能很晚才回来。阿盛和黎牧野就交给你了。”

    秦柏刚想说“青池在照顾他”,话还未落下,萧南笙的身影就消失在眼前。

    秦柏无奈地笑了笑。

    **

    萧南笙没去看傅北辰,而且直接去了大殿。有些事情,早死早超生。

    她刚进去的时候,一个茶杯迎面直直劈向她。萧南笙感应到了,却没有躲,茶杯砸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很快就红了一大片。疼痛感蔓延神经中枢。

    茶杯落在地上,碎了一地。

    萧南笙敛眸,跨过那些碎片。

    萧南笙冷眼看着屋内的人。

    除了狼森的手下,还有墨荆,墨崖,墨暮。

    萧南笙看着高位上的狼森,声线清冷薄凉,语气没有一点起伏:“义父。”

    狼森冷冷瞥了萧南笙一眼,拿到手边的茶杯,再次扔到萧南笙面前。

    这次,茶杯在萧南笙脚边碎了。

    狼森冷声道:“你可知错?”

    萧南笙垮了一步,接着,她直直地跪了下去,身板挺直,“云柯问心无愧,但请义父处罚。”

    萧南笙的意思很明显。

    我可以受罚,但绝不认罪。

    狼森被气的不打一处来,“好!好得很!”

    墨荆想动,萧南笙却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狼森起身,声音回荡在大殿内,“来人,上鞭子!”

    萧南笙脸上不见一点惧色。

    萧南笙在受完一百条鞭子之后,嘴里吐出一口鲜血。浓郁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着。脊梁仍不肯弯一下。

    狼森见状,扔下鞭子,扬长而去。

    墨荆见狼森走了,手动着轮椅过来。

    萧南笙抬头看着墨荆,给他一个安慰的眼神,说道,“大哥,我没事。”

    萧南笙说这话的时候,清冷而浑厚的声音都弱化了不少,给人一种强颜欢笑的感觉。

    萧南笙看向一旁看热闹的墨暮,他脸上带着幸灾乐祸。萧南笙瞥了他一眼。

    再看墨崖,墨崖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萧南笙撑着身体站了起来,随着她的动作,萧南笙的身形有些颤抖,但她很快站稳。

    墨暮、墨荆都惊了。

    他们明白,这次狼森下手够狠。

    要不是云柯身体素质够好,早就晕过去了。哪还有力气起来呢?

    萧南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墨崖前面。

    萧南笙对视过去,眼眸一片清寒和强势,虽然脸色惨白,却不影响她本身的气场。

    萧南笙开口,“二哥,你最好明天把来四区闹事的那五个人交出来,否则……”

    萧南笙眉眼清寒,透出七分狠厉。她用眼神告诉墨崖:若不交出来,她便撕破脸面。

    墨崖静静地看着她,身上的气场一点都不输萧南笙。但,墨崖的眼眸没有萧南笙那么纯净,混沌又阴鸷。

    墨崖冷静自持,无所谓道,“四妹,为了一个新人,何必伤了我们兄妹的情分呢?”

    萧南笙嗤笑,眼眸的寒意越来越深,“新人?二哥知道黎牧野是新人,难道二哥不知道黎牧野是四区的人?二哥的人就那么冠冕堂皇地进了我四区,砸了我四区,带走了我四区的人,还跟没事人一样离开,这不是在打我的脸吗?”

    墨崖眼眸深了几分。

    墨暮不嫌事大,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着。他还特别提醒萧南笙,“就是嘛,二哥,你看你这,你把青池弄走了,秦柏弄走了,盛驰弄走了,再等四妹不在,你直接让人把黎牧野带走了。这也太不尊重四妹了吧?”

    墨崖看着墨暮,眸中寒光乍现。

    墨暮可不带一点怕的。

    墨崖带着教训小辈的语气教训萧南笙,“四妹,作为一个杀手,最忌讳动情。太过于重情重义,对你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萧南笙冷笑,“那二哥觉得,我就该像你一样?无依无靠,一天到晚疑神疑鬼?哪怕自己受伤了,也不会有人关心?或者,找个床伴,从此君王不早朝?别到时候枕边人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萧南笙懒得跟他废话,直接挑明,冷笑道,“若是二哥不交,那就别怪云柯不客气了。”

    说完这句,萧南笙就走了。

    她虽抗着一身伤,但墨荆依旧能通过萧南笙挺拔的脊梁发现:萧南笙虽身处地狱深渊,但仍一身傲骨凌然。

    她是被深渊吞噬过的人,现在却是深渊的统治者。

    墨荆想:如果云柯生于一个安稳的家庭或者只是一个平凡的家庭,如果她没有被卖进罪域,她兴许千千万万个少女一样,怀梦憧憬未来。也许也会成为一名优秀的人,像正道之人一样,受万民仰慕。

    可惜没有如果。

    云柯就是云柯。

    没有人能改变这注定了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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