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见面,我记得他走之前跟我说,他坚信人一定会有灵魂的归宿,无论是哪里,那一定是他前世所在、所深爱的地方。他是这么说的,但我觉得是因为杜老先生的离世对他的打击太大了,他一时之间没有接受。”
洱海边,夜晚的风是凉爽湿润的,散发着些许淡淡的咸腥味,吹向岸边每一个人的身上。人很多,暖色的灯,一处处帐篷和烧烤炉,显得这里是那样热闹。吵嚷的人们各得其乐,似乎无论是唱歌也好,跳舞也好,还是对着深黑的夜晚,深黑的水面喊叫,无论做什么都好,这里,人的自由让一切看起来无拘无束。
远处,一个在下午搭建好的舞台上,三个年轻人站在上面,看着舞台下的人们,同样地兴奋着,蹦跳着,歌唱着,喊叫着。安暖看着烧烤炉里面散着微弱红光的炭火,架子上摆满的各式各样的食材,散发着诱人的烧烤味,这场景让她感觉很熟悉。过去的她经常会参与这种聚会,她喜爱并享受这种氛围,这总让她莫名地感动着。她觉得一切人类的无目的社交行为都是奇迹,所有善变的人统一放下欲望和偏见,无防备地投身进欢乐中,这是如音乐一样和谐的事情。
也或许是因为当局者迷?她觉得过去的自己太过于投入享受这种美好的氛围中,却因此忽略了潜藏的较量。一年多快两年的时间去思考、沉淀,她也渐渐看清楚了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而今一无所有的自己,没有直面那些夺去自己一切努力成果的人的勇气。
突然回想起那些不好的事情,也不知代表了什么。安暖看着面前的陈斌,林箜上台之后这个男人的目光就再也没有离开那个方向。刚才他说的话对于自己要做的事并没有什么帮助,他应当是杜熙悄无声息地离开之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可他也似乎不知道杜熙去了哪里。这使得对本次见面抱有希望的安暖略微有些失望,可她也知道这种事情急不来。
一个刻意逃离众人视线的人并不好找,虽然依靠警方的力量是可以办到,可杜熙的情况特殊,不能按失踪来简单论处。这也是关璟前来委托她寻找杜熙的主要原因,似乎一切的希望都在杜熙临走之前留下的那封信里。
虽然安暖凭借直觉找出了一条线索,但这条线索也基本上可以宣告中断了。她与杜熙之间的感情曾经确实深刻过,可惜没有什么痕迹是十年抹不去的,现在保留的只是当初的那一抹悸动和而今的一丝执念。一些细枝末节基本早就忘却了,现在说他们两个是互相留有印象的陌生人都不为过。
安暖拿起手边的酒,轻轻啜了一口。其实她很明白,或许选择遗忘的只有自己,因为说出那个所谓约定的是杜熙,想不起来这个约定的只是她而已。她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酒杯放下,远处,林箜的身影渐进,面前,陈斌早已收回了目光,看着安暖,半眯着眼,嘴里叼着一根烟。
在林箜快要走到两人面前的时候,陈斌才开口说:“我不知道究竟是谁让你来找杜熙,但我知道杜熙可能并不想重新回到他之前的圈子里。事不可为的时候。”陈斌看着安暖,他不明白面前的人的执着,就像不明白杜熙的执着一样。只好叹了一口气说:“就放弃吧。”
事不可为吗?安暖是不信的,她其实很认同之前在寺里一面之缘的住持的说法,她打算回到两人相识相知的地方走走,或许会有些什么思路也说不定。只不过安暖总觉得陈斌有什么话是隐瞒了她的,他的很多话似乎都不能仅仅从表面去了解。而且对于自己,陈斌第一时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善意。
这件事情很奇怪,她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直觉,那么陈斌的一系列表现就很耐人寻味了。虽然一时半刻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但这并不代表一句劝告就能让自己放弃,旅途还是要继续的,那封存放在邮箱里的信就是最好的证明,杜熙希望自己去找他。这么做也不单单是因为杜熙,也因为自己。
海风依旧在吹,周围的空气逐渐湿冷。安暖回忆起曾经和杜熙约定结婚后的蜜月一定要来洱海边,扎个帐篷,等待第二天的第一抹日出。可是当初两个天真烂漫,谈论着婚姻和未来的年轻人,终究是分别了。现在的安暖已经记不起来分手那天的发生了什么,似乎是某种冥冥中的不可抗因素让他们两个人走到那一步。所以才会因此而遗憾吧?分手的原因配不上两个人刻骨铭心的爱情。安暖又笑了,那时候明明不懂爱情,怎么会有刻骨铭心的爱情在彼此之间产生,这倒像是和命运不服输的抗争才对。她在想,她总是在抗争,她总是输,那些企图将她的一切置于死地的人们。
空气越发冷了,回想起过去的安暖打了个寒颤,紧了紧身上的外套。林箜和陈斌的对话似乎结束了,两个人刚才悄悄的耳语并没有传到安暖这里,她在走神。安暖看见林箜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眉头似乎在皱着,抿着嘴,搓了搓手,走到她的后面。
“安安,你真的要去找他吗?”
“嗯,我下午去了鸡足山,那里有他留下来的一封信,看来是希望我去找他的。”
“可是不管怎样,对于你来说他都是十年前的一个故人了,人是会变的,你们之前是有所谓刻骨铭心,可那不代表杜熙他不会变,毕竟这是十年。”
“或许在出发之前我只是想要尽力完成一次故人的委托,毕竟那人看起来很着急,可是遇到你和肖筱之后就变了。我想要重新建立一个生活圈,一个只有美好的人的圈子,我想能够遇到你们,就一定能够遇到其他人,就当是我的欲望得不到满足吧。”
林箜回头,用一种颇为无奈地眼神看着陈斌。陈斌则是低着头,沉默不语。
其实陈斌知道的关于杜熙的事情是很多的,这也是他听说了安暖的来意之后表现得不友好的原因。他曾经听杜熙讲起来他和关璟还有他们其他几个朋友之间的事情,很热烈的青春记忆,只是现在那些人的变化很大,杜熙说,再也没有将背后托付给他们的勇气了。他还说,这个世界他唯一能相信的人只有陈斌。
但最关键的并不是这些,而是有人给陈斌寄来一些杜老爷子去世的所谓真相的邮件,牵涉到杜熙的长辈和那几个他说的朋友。如果这封邮件里面所讲的是真的,那么关璟费尽心力让安暖去寻找杜熙这件事情绝对不像看上去这么简单。他从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他人,所以现在的他几乎是已经相信了关璟此行是不怀好意的利用了安暖。
可他不知道是不是该把这些事情告诉给安暖,以此来劝说她不要被人利用了,但他并不很相信安暖所谓的原因,即便这个人是杜熙口中最美好的人,他也是不信的。那封邮件很重要,甚至是直接关系到杜熙的安全,他绝不会轻易示人。
事情陷入了僵局,陈斌也后知后觉在安暖去寻找杜熙这件事情上他不能表现得太刻意,否则很有可能适得其反。就在三个人沉默之时,安暖的电话响了起来。
安暖拿出了手机,是来自一个陌生号码的。她觉得有些奇怪,看了看时间,晚上十一点,恐怕是打错了。挂断,这种情况很有可能是诈骗,还是不要接听为好。可对方却又不厌其烦地再次打了一遍。或许是有什么事情吧,她等了一会儿,还是选择接听。
“您好,安暖女士吗?我是盛海集团人事部主任”
“嗯。”
“是这样,我们是盛海集团名下的服饰设计公司,鉴于您在服装设计行业的名气和影响力,我谨代表执行经理杨千先生向您发出诚挚的邀请,前来我们公司做首席设计师。”
“盛海集团?你们也开始做时装设计行业了?”
“是的,安暖女士,我们看中了该行业未来的发展潜力,决心打造国产高端服装品牌。同时我们的杨经理觉得您的才华和理念非常适合本公司,虽然本公司是新成立的,但背靠盛海集团,无论是发展前景还是信誉都是有保障的。”
“对不起,我这段时间可能都没有时间,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够给你们答复,贵公司如果着急,就请另寻高明。”
“好的,我会尽快将该情况反映给杨经理,来决定是否再次邀请您。”
说罢,那个盛海集团的人事部主任就挂断了电话,安暖则是一脸莫名地看着手机,还陷入对刚才发生过的事情的质疑之中。此时在对面的陈斌起身,用莫名的眼光打量着安暖,摇了摇头,随后离开座位转身向着海岸边走去。林箜看了一眼转身离开的陈斌,又看了一眼安暖,叹了口气说:“盛海集团的创始人和前ceo都是杜熙的父亲,这你应该是知道的,但是现在掌管盛海的是杜熙的三叔,因为杜熙的父亲就在一年前去世了。”林箜沉默片刻说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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