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十一月,天气越来越冷,昼夜温差也越来越大。
林幼宁从幼儿园做义工回来,冻得不行,一回宿舍就去洗澡。
从浴室出来,身上那股寒意已经去得七七八八。
她侧身站在半身镜前,心不在焉地擦拭身体,擦着擦着,忽然看到了腰窝上那颗红色小痣。
自从那晚在酒吧碰到秦越之后,她就越来越看不得自己身上这颗痣。只要一看到,总是会让她回想起一些本该淡忘的,糟糕至极的事情。
有点难受地闭了闭眼睛,她想了想,终于下定决心,拿出手机,给程小安打了个电话。
大概十五分钟左右,林幼宁进了那家熟悉的,名叫crow的纹身店。
有一段时间没来过了,生意还是跟以前一样好,尽管已经是晚上,一楼左侧的沙发还是挤满了来咨询或预约的人,基本都是外国面孔。
伏城这么年轻,还是个中国人,能在异国他乡开成一家这么受老外欢迎的纹身店,实在是很厉害。
心里这么想着,她往里走了没几步,就听到程小安的声音:“幼幼,这里。”
人来人往的房间里,她回过头,看到程小安穿了一身黑,短发用发夹固定在耳后,带着口罩手套,正在楼梯口朝她招手。
林幼宁笑了笑,快步走去,跟着她上了二楼,又一路穿过走廊,到了最角落里的一个小房间。
“你来得刚好,我刚补完一个色,正好有空。”
程小安摘了口罩,那双原本率性洒脱的眼睛落在她身上,却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刚刚在电话里你也没说清楚,你要纹什么?先说好,如果是要纹钟意的名字或者个人信息之类的,现在就赶紧给我走人。”
她失笑:“我都多大了。”
“那你要纹什么?”
“没想好……反正我就是不想再看到这颗痣,只要能把它遮上就好。”
“那好办。”程小安这么说着,摘了手套,从长裤口袋里拿出手机,拉出相册给她看。
相册里是很多很多繁复精美的纹身图案,有英文字迹,有花鸟动物,也有一些不常见的独特图案。
虽然都很美,很生动,看起来却也很吓人,
林幼宁看了一会儿:“这些感觉都好疼啊……有没有简单一点的,几笔就能完成的?”
“有啊。”程小安把手指伸出来,露出上面的星星图案,“这种怎么样?小小一个,不疼,也能把那颗痣遮住。”
“可以是可以。”她看着那颗星星,忍不住问,“小安,这颗星星对你来说……是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程小安闻言,摸了摸鼻子,犹豫片刻才说:“这是伏城手指上的纹身,我原封不动地给自己copy了一个。”
她无奈,“那你怎么还让我纹个一样的。”
“哎呀,小事,反正别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反正别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鼓舞了她,林幼宁直到此时此刻,才终于打定主意:“你给我……纹一根红线吧。”
“红线?”程小安思考片刻,“行是行,但是我没纹过这种,而且这个线的走向也不好把握……”
“没事。”林幼宁打断了她,“只要是能把那颗痣遮住的一根红线就好了,其他的你随便发挥。”
“行,我试试。”
昏暗狭窄的房间里,程小安没再犹豫,重新戴回了口罩手套,低头给纹身机消毒:“别怕啊,很快就好了,这个部位也不疼的。”
确实不疼,只是有些轻微的完全可以忍受的刺痛。
大概二十分钟左右,程小安关了机器,那阵细小的电流声从耳边消失,她直起身来,摘下口罩:“好啦,你去照照镜子。”
林幼宁的手指依然掀着自己的毛衣下摆,闻言起身,走到旁边的全身镜前,扭过头去看了看。
腰窝右侧微微凹陷的那个位置,有一根细细长长,微微弯曲的红线,尾巴的方向是往腰下延伸的,很暧昧。
周围的皮肤微微泛着红,而那颗痣,确确实实,从她身上彻底消失了。
她很满意,小心翼翼地放下衣摆:“谢谢你,小安。”
程小安正在低头收拾工具,闻言笑了声:“跟我还说谢啊?下次还想纹什么,随时跟我说,保证让你满意。”
林幼宁转过身来,犹豫着开口:“小安,钟意前段时间跟我说……”
“说什么?”
“说他在学校附近有套房子闲置,让我搬进去住。”她说到这里,停顿片刻,又问,“你觉得合适吗?”
本来以为按照程小安的性格,肯定会把她狠狠数落一顿,但是意料之外地,对方挑了挑眉,丝毫不生气地说:“合适啊,有什么不合适的。”
林幼宁微愣,耳边又听到她的声音:“有便宜干嘛不占啊,宿舍条件本来就不好,马上又要续宿舍费了吧?现在搬走正好,这样还显得他有那么一点点用处。”
话音未落,房间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打开,林幼宁下意识地回过头。
年轻的男人穿着类似白大褂的工作服,修长挺拔,头发在脑后扎成一个短短的马尾,眉眼锋利,看到她,微一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伏城这个人很冷,话也很少,林幼宁已经习惯,于是笑了笑,没说什么。
程小安无意识地伸手整理了一下短发,然后才不冷不热地说:“你来干嘛,门口不是挂了请勿打扰的牌子么。”
伏城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语气毫无波澜:“lily来了,在等你补色。”
“知道了。”程小安似是有些烦躁,转过脸不看他,“你让vivian来跟我说不就好了?”
伏城沉默片刻:“怎么,我不能来找你吗?”
“你不是很忙吗?”程小安冷着一张脸看他,“伏老板贵人多忘事,以后我的客人我自己负责就好,不打扰你了。”
看出来他俩好像是吵架了,林幼宁有点尴尬,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劝,最后只好在程小安的示意下,找了个借口先走了。
推门出去的时候,模糊听到伏城轻声在说,别闹了。
一周过后,林幼宁提交了veoutofdortory的申请信息,开始着手收拾行李。
真正收拾起来的时候,她才发现,在这间宿舍住了三年多,但自己的东西实在不多,如果不算上她购置的锅碗瓢盆和小冰箱,总共一个行李箱就能放得下。
十一月初的某一天,在钟意的催促下,林幼宁从学校宿舍搬到旁边只隔了一道街的apart公寓。
公寓楼位于学校附近一带有名的富人区,地段好,环境好,配套设施也很好。每层楼都有一位24小时候命的管家,据说如果没空的话还能让他帮忙遛狗。
搬家那天,钟意全程接送,忙前忙后,殷勤地不得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俩要同居了。
公寓总面积大概一百平,两室一厅,配色大多是黑白灰,家具一应俱全。
因为提前找家政打扫过,所以触目所及之处干净整洁,一尘不染。
钟意帮她把行李全部拿进来,又走进卧室,倚在门边,漫不经心地看着她收拾。
林幼宁盘腿坐在步入式衣帽间里的地毯上,把行李箱摊开,开始一件一件地整理衣服。
手指碰到贴身内衣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回过头说:“你别在这站着了,去沙发上坐会儿吧。”
他却懒懒道:“我帮你收拾。”
说着走近几步,挨着她半蹲下来,伸出手,很自然地从行李箱里拿出一条白棉内裤。
她赶紧去抢:“不用你帮。”
“为什么?”
钟意的语气里满是捉弄,拿着那条内裤目不转睛地盯着看,看了几秒忽然又凑过去闻了闻,“好香。”
林幼宁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你干嘛,赶紧还给我。”
“你,行吗?”
他像是本来没想做什么,而被突然间勾起了情欲,不由分说地抱住她,上半身的力量几乎全部压在她身上,缠绵又凶狠地吻下来。
“别……我还没收拾好。”
“做完了我帮你收拾。”
钟意吮吸着她的舌尖,含糊不清地说话,手指在她肩头不轻不重地摩挲,而后不安分地一路往下,往不该去的地方去。
林幼宁没办法,想着手头上还有这么多事情没做,情急之下在他唇上咬了一口,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你别随时随地发情。”
下午三四点钟的阳光没有那么刺眼,透过玻璃窗温柔地反射进来,照出房间地板上一对朦朦胧胧若即若离的影子。
钟意定定地看着她,慢吞吞伸出舌尖,舔了舔唇上正在渗血的地方,不说话了。
她一下子又心软了,犹豫几秒,轻声问:“疼吗?”
“疼。”少年低低道,委委屈屈地靠过来,把额头抵在她肩膀上,“姐姐好凶。”
“我不是故意的。”
林幼宁有些无措,捧起他的脸,盯着那个伤口仔仔细细地看,确定没有大碍才放心。
“你亲我一下就好了。”
钟意靠在她肩头撒娇,说完等了几秒,没等来回应,又搂着她的腰,口中可怜兮兮地喊着疼。
林幼宁在他面前一向是没什么办法的。
退了一步,就要再退无数步。
不知不觉间,两个人又滚到一起,她几番拒绝不成,最后还是闭上眼睛,半推半就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
他们在小区附近一家很有名气的牛排店吃了晚饭。
西餐厅的装潢总是很有情调,每张餐桌上都放有一个精致小巧的长方形玻璃花瓶,里头插着一朵娇艳欲滴的白玫瑰。
钟意从小到大是用惯了刀叉的,三两下就帮她把餐盘里的牛排分成整齐的小块,推过来,然后支起手臂,撑着下巴看她。
餐厅里氛围静谧,只能听到低低的交谈声和刀叉碰撞的声音。
林幼宁受不了,指了指他盘子里的牛排:“你别光看我吃。”
“我想看。”
白色的烛光里,钟意目光专注地看着她,微扯嘴角,露出一个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你现在好好的坐在这里吃东西,我脑子里想的,还是你刚才在我怀里高潮的样子。”
林幼宁刚喝完一口水,闻言差点呛住,忍不住看了看周围:“……你好好的又发什么疯。”
“他们又听不懂。”
少年满不在乎地开口,漂亮明媚的眉眼摇曳在微晃的烛光里,很近,又好像很远。
餐厅里坐着的几乎都是金发碧眼的外国人,的确听不懂。
而他眨了眨眼睛,笑得天真无邪,“姐姐,以后不许找别人,只有我才能让你这么舒服。”
林幼宁看着那张满是少年意气的脸,一时晃神。
她突然有些分不清他们之间的关系。
分不清……钟意感兴趣的,到底是她的人,还是她的身体。
晚餐过后,钟意开车带着她去了一趟家居馆。
林幼宁自己其实没有多少需要添置的东西,但两人一层一层地逛下来,购物车里还是装了很多东西。
牙刷、毛巾、拖鞋……
都是男士的。
走到儿童区,钟意又停下来,指着其中一个软趴趴的狗狗玩偶,很惊讶地说:“姐姐,你看,跟allie长得像不像?”
说罢,不等她回应,就自作主张地把那只长长的玩偶拿下来,递到她怀里。
林幼宁叹气:“我们已经买了很多东西了。”
“又不是放不下。”他这么说着,揪了揪玩偶的尾巴,又拉长了调子哄她,“我不在的时候,还能让它陪你睡觉呢。”
周围人来人往,有说有笑,他们站在一起,混迹其中,也像是最普通不过的一对情侣。
拒绝的话没有办法再说出口,她又一次妥协,把怀里的玩偶小心翼翼放进推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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