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想去武当山看日出。”男人幽幽地说,“能否带上我一个?”
季言沉默了片刻,咬牙切齿道:
“师兄你给我滚出来!”
这片空间亮了起来,明亮的人造光线在他们头顶打落,夕阳、树林、海岸,一切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镜子般光滑的显示器、无处不在的投影设备和叫不出名字的复杂机组,他们好像置身于一个巨大机器的内部,这种感觉说不出的诡异。
男人的声音是从他们头顶的扩音设备那里传来的,几秒钟后,天花板上机械门洞开,一架软梯落下:
“两位请爬上来。”
“真的会有妹子被这样泡到吗?”季言嘟嘟囔囔地往梯子上爬。
王也的眼中闪过淡淡的疑惑,但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跟在后面扶了一把季言乱晃的小腿:
“小心一点。”
豪华的胡桃木长桌上铺着整洁的白蕾丝桌布,桌子中央是一只白瓷花瓶,花瓶中插着娇艳欲滴的红玫瑰。每人座位前摆放着三只骨瓷杯,杯子中注入了鲜血般浓郁的红茶,热气蒸腾,旁边还有着新鲜出炉的榛子松饼。
坐在长桌末端的男人露出了热情好客的笑容:
“来,两位请坐。”
这无疑是个英俊的男人,一身西装,带着金丝框眼镜,镜框上悬垂着金属眼镜链,头发上抹了厚重的发胶。他看上去彬彬有礼,书卷气十足,但这一身总感觉在哪里看过的样子……
“师兄,你这打扮……”
“很英俊是不是?”男人眉飞色舞,那一点书卷气顿时荡然无存,“他们都说我这样很像年轻时的马克斯·卡尔·恩斯特·路德维希·普朗克!”
“普朗克21岁就拿到了他的博士学位,并开始有意识地提出普朗克常数的概念,师兄你呢?”
“虽然晚他几年,”男人有点傲娇地扭动身体,“但是我的新作‘女性在约会时的荷尔蒙分泌指数’已经被nature子刊接收……”
因为煎饼果子加了辣条而口渴的季言顿时把一口红茶咳了出来,她捂嘴及时没有造成什么不可知的后果,但是红茶从她指缝渗出来,好似满手鲜血……
“洗手间在哪?”
“顺着那条走廊直走左拐。”
会客室就只剩下了两个人,窗外的山风有节奏地吹,山毛榉枝条的影子在百叶窗上婆娑起舞。男人端着红茶杯起身:
“自我介绍一下,高思齐。”男人笑了一下,“先天异人,能力是计算力扩增……师从于伍柳派丹阳真人门下,说起来和你曾经的师门武当三丰派都属于全真分支……王也道长,幸会。”
“看起来,我不用自我介绍了啊……”王也把手臂放在桌子上,他的身体语言很放松,好像并不因对方语言上的进犯而有什么情绪波动。
“没错。”高思齐耸耸肩,“自从你在罗天大醮中暴露出你掌握的打败诸葛青的手段后,我就一直在关注你……别误会,你家那些监视的人里没有我的手笔,把普通人拖进异人的纷争这种事实在太糟糕了……我说的关注是从数据流上,在我擅长的领域。不知为何,异人们好像都不注意这方面的保密,比方老天师,早早就对武当太师爷周蒙发wx说陆瑾陆老爷要把通天箓拿出来做罗天大醮的奖励,全性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们上龙虎山闹事前还拉了一个群叫‘龙虎山攻略组’什么的……”
“你掌握的八奇技的手段,是风后奇门吧。”高思齐浅浅地啜饮了一口杯中红茶,“当年三十六贼中就有一个出自武当山的周圣。比起风家和十佬王家掌握的‘拘灵遣将’,现在由龙虎山高徒掌握的‘通天箓’,传承不详的‘炁体源流’、神秘奇诡的‘双全手’、我心存抵触的‘神机百变’和没有现世的‘六库仙贼’和‘大罗洞观’,风后奇门确实更加……令人心动啊。”
“你确实动过心思,但是不知为何,你放弃了这样的想法。”王也说,语气自然冲淡。“否则,我看到的就不是夕阳和树林,而是悬崖峭壁和枪林弹雨了。”
高思齐愣了一瞬,然后笑了起来:
“不愧是掌握了风后奇门的人,你看出来了?”
“你在很多事上都没有瞒着季言,唯独在建造那个幻境的根本目的上骗了她——那东西本质上是一件武器。”王也说,“原理类似于美国心理学家马丁加拉德做过的囚徒放血实验。死囚犯蒙着双眼被绑在床上,他被告知将用放血的方法致死。实验者用小木片在他的手腕上划了一下,接着把事先准备好的一个水龙头打开滴水,发出叮咚的声音。最后这个囚犯死于典型的“失血”症状。你所制造的这个东西可以欺骗人的大脑,只要在人的感知中让他摔下悬崖或者被刀剑刺穿,在现实生活中也会真的死去——作为隐蔽的半成品武器,所以它被放置在这种不为人知的地方;因为没有想过让人正常出去,所以这个空间里没有出口。”
“真聪明。”沉默片刻,高思齐鼓起掌来。“阿言虽然聪明,但她全程参与这个项目,又只是普通人,反而很难想到这一点。”
“……”
“而且过于相信自己身边的人也是她的缺点。”高思齐看了一眼手表,“现在已经过去十分钟了,你猜我可爱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师妹现在在做什么?”
王也的脸色微微一变。
“你明明知道可能是陷阱,还义无反顾地跟着阿言过来了,怎么想,拿阿言来要挟你效果都更好一点吧?”他脱下手中那块电子表,擎在手中,“控制器在我这,让我看看你这个风后奇门继承者的……斤两吧?”
他最后几个字的发音虚无缥缈,但是伴随着他的话语,头顶金碧辉煌的水晶吊灯嘶嘶地闪了几下,随即熄灭了。
无论视力多优越的人,骤然进入黑暗时,都会短暂的无法视物。于是王也索性闭上了双眼,仔细聆听。
尖锐的厉风声扑面而来。伴随着玫瑰破碎和瓷器坠地的声音。
一,二,三……王也闭眼默数,一共七种不同规格的武器。他并不如何动作,只双腿微曲,凝神静气。
如果此刻有一台高速摄像机进行拍摄,将会捕捉到极其不可思议的一幕:上一秒王也还站在那双腿分立,无数尖锐的暗器逼近他周身皮肤,退无可退,下一刻他就像一尾鱼那样滑了出去,涟漪般的波动巧妙地击打在那些金属制品上,使得它们像雨滴般坠地。
在击落武器后,王也进步向前,简单的单鞭云手——但落了空,高思齐的身影一闪而过,王也微微偏头,躲过激射而来的蝴蝶镖。
“小心点,这可是我的主场。”
四面八方打下镭射光束,无数个高思齐的身影在光束中闪现,扩音设备中高思齐的声音重重叠叠,震得人耳朵发懵。
王也叹了口气,转身,一记侧踢踹在那张沉重的桌子边缘。高思齐瞬间重心失衡,往后仰跌。
“我日,你怎么发现——”
“您身上内香水味隔着半个屋子都能闻到。”王也一手扼住他的脖子把他按在地上。“东西给我吧。”
“失策了失策了——”高思齐嘟囔了一声,“但——”他猛地起身,一记头槌,“我有个小名儿叫铁头!”
王也被撞得有点头晕,但他还是准确地摁住高思齐的肩膀,不知道高思齐触动了什么开关,地板猛地倾斜,桌子上宽大的白蕾丝桌布不知什么时候落下来,两人在桌布里滚做一团——
“你们在干什么,怎么不开灯?”女孩的声音柔软而疑惑。
季言摸索到了应急灯开关,还好她还记得这在哪里,随即明亮的led光源映亮了整间会客室。这儿完全被毁了,满地狼藉,玻璃碎片、碎瓷器、木头渣子散落一地,宽大的白蕾丝桌布裹着两个翻滚的身影,上面还洒着几片娇艳的玫瑰花瓣。
“我说,”季言震惊地捂住脸,“难道是因为我戴着紫色眼镜所以看到的都是紫色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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