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还搁这儿耽搁什么?赶紧收拾东西跑路,那就是个狂人!”王也麻利地把生活必需品一股脑儿全塞进旅行袋中。“难不成您想留这儿?”
王也被那个马村长打电话骚扰了好几通,对方殷切地表示了诸如“电话永远为您开机”、“亲如兄弟”等美好的心愿,他一律按传销来电处理。
最后还是因为担心诸葛青的安危,王也才临时改签了去六盘水的火车票,到了市区还折腾了大半天,才抵达这个大山深处的村落。
“当然不是……”诸葛青老神在在地盘腿坐在床上,不知在想什么。
他们被安排在十二根器住宿区旁边的客房,这里隔音效果一般,偶尔还能听到年轻人们吵吵嚷嚷的对话声。
“……对方是怎样的人?”这是根器中那个高挑的短发妹子傅蓉的声音。
“啊……身材好腿长脸好看太极打的溜?”
女孩的声音有点漫不经心,但听着很耳熟……王也没法不耳熟,就在区区三天以前,他还冒着大雨把这姑娘送到了首都国际机场,讲道理此刻她应该在四五个时区外的落地窗前和国际建筑大师一起探讨巴洛克和古典复兴,而不是在贵州山区的山沟沟里和异人妹子聊八卦。
诸葛青饶有兴致地站起身来,几十秒后一间房门被一脚踹开,桌炉上的火锅咕噜咕噜响,穿着睡衣盘腿吃宵夜的妹子们满脸疑惑地看着门前的男人。
不愧是师出名门的剑气高手,上一瞬间傅蓉还醉醺醺地趴在桌子上,下一瞬她就腾地蹦起来,抓起插桌子上那把剔骨刀横在胸前,青色刀刃边缘有半尺剑气吞吐。
“你们不是村长的客人吗?大半夜的到女孩子的房间来有何贵干?”傅蓉用警惕又鄙夷的眼神睥睨这两个男人,好似看着两个夜闯闺房的淫贼。
“能让让么……不是来找您的……”
“找小言?”傅蓉愣了一下,“她欠你钱了?”
她扭头看了一眼站在窗台边的季言,那一眼立刻打消了她的疑惑。傅蓉也算是谈过好几段恋爱的人了,一个女孩子投入感情的状态她是再清楚不过。
季言只是站在那里,但她神色平静中隐含悸动,瞳孔润泽,眼里仿佛盛着亿万星光。
“长腿颜好太极溜……?原来说的是王道长啊……”傅蓉用谁也听不到的声音嘀咕道。
“人家是熟人,咱们还是别打扰人家了?”诸葛青见她站着不动,脾气很好地解释说。
“谁和你是‘咱们’了?别嬉皮笑脸的。”傅蓉收起武器,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摔门离去。
诸葛青也不生气,他轻声对王也说了句十分钟后会合,王也点点头,诸葛青就带上门离开了。
“我说,您可真会玩儿啊。”
王也扫了一眼桌上的火锅,香气扑鼻,锅里炖着牛肉、五花肉、白菜心、豆腐和香菇,主食是饺子,佐餐的是本地某个牌子的果酒,可以想见他来之前这两个人是如何愉快地进食,吃得那叫一个风卷残云。
“怎么着?不来解释一下吗?”
季言满脸紧张地站立在墙角。
其实傅蓉从她脸上看出的喜悦也好悸动也罢,纯属脑补过度,她只是……有点紧张而已。
如果搁香港电影里,她就是一个被恐怖分子劫持的人质,身为警察的男主角突破枪林弹雨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被劫持的她,一脚把门踹开……看到她正和恐怖分子之一一起和谐地喝着小酒吃着火锅谈笑风生……这可是要被当做恐怖分子同党的呀!
“我……我是被绑过来的!一觉醒来就到这儿来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季言看了一眼桌子上还在冒热气的罪状,咬咬牙,“这是敌人的糖衣炮弹!我没有变节没有背叛组织!”
王也走得越来越近,他伸出了一只手!这莫非终于是要揍自己了!季言索性把眼一闭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心说呜呜呜早知道就不吃这顿火锅了……
然后她的脸颊被捏了一下。
“看起来……您在这儿过的不错啊,脸蛋儿都圆了。”
王也居然笑得蛮温和。
他没有再像在北京一样扎马尾,而是把长发盘了起来,碎发落在脸颊两侧和眉宇间,看着既清秀又英挺。
“我……”
“行了。”王也摸了摸她的头,“有话等离开这儿再说。换件衣裳,我带你走。”
王也站在窗前。时间紧迫,季言就只能因陋就简,让他转过身自己换衣服。身后窸窸窣窣,玻璃窗隐约倒影出女孩引人遐想的背影。
“内个,”季言把丝绸睡裙扔在一旁,换上宽松的长袖t恤和牛仔裤,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尴尬地开口了。“你……能不能帮我把空调通风口的衣服拿下来?这会我委实找不到撑衣杆了……”
王也往通风口看了一眼,那里挂着一件黑色的内衣,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心情,于是一言不发地探手把那件小小的织物取下来递给季言。
“……你有没有听过‘修身炉’这种东西?”她竭力让自己说得自然,但声音里还是带了一丝紧绷。
季言问这个是因为心里有鬼。
她其实没有这么想离开这里。当然不是出于对火锅的留恋什么的……而是因为修身炉。在听到这个名词的瞬间,她只感觉到了隐约的熟悉和几乎无穷无尽的愤怒,一个声音在她心底告诫她,那是绝对不能留在这个世界上的东西。
那愤怒感是如此不知所起但又如此清晰。
就好像在多年之前,有人在这炉里,炼化了她的骨和血,分离了她的灵和肉,通天的阵法压制着她,无数男男女女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念诵:
“这个残次品啊……副产品……很危险……”
那些声音在她的耳边如纠缠的蛇,在她脑海中回荡。
所以,去毁了它!
她几乎是瞬间下了这样的决断。
只有留在这里才有接触到这个修身炉的机会。但她没法拒绝王也,每一个姑娘都无法拒绝自己喜欢的男孩对自己说“我带你走”的瞬间。
她转过身对王也说:
“我好了。”
以王也对季言的熟悉,本该一下子察觉出她的紧绷。但他本人此刻也压力很大——带着季言离开与他和诸葛青两个人离开的难度截然不同,他没有什么把握。
但他绝对无法放任季言不管。于是他伸手握住季言的手。甚至还鼓励地笑了一下。
“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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