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答应了。”
宋老师眉间的欢喜满溢了出来,像是终于拿到了期盼已久礼物的孩子,举手投足旁人看了也会不由跟着上扬嘴角。
“对,我答应了,满意了吧,亲爱的宋老师。”我哭笑不得却也和他一样按捺不住内心的悸动。
我以为至少能撑过今天的,可惜事与愿违,被他套路到没两个小时就举白旗投降了。
不知道他是真吃醋了,还是为了激我故意演了场大戏。也怪我意志不坚定,略施小计就被收得服服帖帖。
宋老师得寸进尺,得了便宜还卖乖,蹬鼻子上脸提出了“无耻”要求:“你再亲我一下我就满意了。”
虽说凉亭里就只有我们,但怎么也是公共场所,还装着摄像头,卿卿我我成何体统。
我甩头愤然拒绝了他:“你不要太过分了!”
他盈着笑意不依不饶,开始了穷追猛打,我被折磨到心力交瘁,实在拗不过,一边在内心祈祷高冷人设快点回来,一边蜻蜓点水敷衍了一下。
“是不是太敷衍了点?”宋老师摸了摸被我轻啄过的脸颊,稍显失望地说。
“苍天啊,请把从前的那个宋清许还给我吧!!!”
我仰天长啸,捶胸顿足,抒发着内心的愤慨。
我急成热锅上的蚂蚁,生怕他丢失了中华民族的优良品质:高冷,他倒是幸灾乐祸我无处发挥的表演欲。
闹腾了一会儿后,宋老师去附近的小摊买了瓶矿泉水,拧开瓶盖递给了我。
“你那会儿是真吃醋了?”
我接过,问了声,哭笑不得里还有点小小的骄傲与窃喜。
宋老师当年不仅是我的星星,也是不少其余小姑娘的星星。
人类的本质就是八卦。
作为枯燥辛苦生活里的调味料,大家对花边新闻的热衷程度甚至超过了月考成绩。
谁和谁晚自习牵手遛操场,谁和谁吃饭食堂坐一个桌,谁和谁放学一起回家都是课间乐此不疲的谈资。
据始终走在吃瓜第一线的我观察,光是咱们班喜欢宋老师的就不止一个。
那时候网络远没有现在这么发达,智能手机刚刚问世,诺基亚和翻盖还是主流,贴吧如日中天,微博才现雏形,我赶着潮流注册了账号,靠着短信发过几条碎碎念。
可告白还是没什么人选择最原始的情书,大概是觉得手写麻烦又或者是字不好看吧。
记不得是高二还是高三的某天课间操大暴雨,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本该是绝佳的读书时间,宋老师却在下课铃响后就拿起了窗台上晾着的折叠伞。
下这么大雨,好端端下楼干什么。
我便好奇地问了声:“还带着伞,下楼吗?”
“有点事。”
“下这么大雨有什么事?老师找你?”
我像个审讯员一样,很自然地堂而皇之打探起了他的隐私。
“没什么。”宋老师稍显无奈,沉着眸子看了我一会儿,上下翻滚着喉结。
“你这反应怎么让我觉得有猫腻啊?别是干什么坏事吧。”我嗅到了一丝不安分的气息,狐疑地打量着他。
“能干什么坏事。”
我不假思索:“去办公室偷下次月考的卷子。”
“我还需要偷卷子?”
我隐约瞧见了宋老师头顶的黑线和“呱呱”飞过的乌鸦。
我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要随时掌握他的行动,见他不知该如何过关的苦恼样子,笑了。
“你这折叠伞太小了,会淋湿的,拿我的去吧,”我弯腰把挂在桌边的长柄伞递给了他。
这个狂风暴雨,打不打伞区别都不是太大,走一趟下来身上不会有几处干地儿。不过长柄伞总归是比折叠伞大上一圈,能少淋点也是好的。
伞的图案是许多淡蓝色的水母,抬头望去借着雨水,仿佛置身迷你海洋。
“不用了。”
宋老师干脆地拒绝了我。
我从他的眼神里瞬间读出了缘由,嫌弃图案太幼稚,不符合他伟光正的形象。
“你别跟我说你嫌弃!!这么可爱的伞配不上你??”我横着脸,一拍桌子,厉声质问。
“不是这个意思”
十七岁的宋清许还没有觉醒,没那么多想套路我的坏心思,老实巴交地试图解释。
后来在我的威逼利诱下他还是妥协了,拿了我的透明水母伞走出了教室。
今天门口的早点摊子排满了人,下着暴雨我懒得排队,便一直饿着肚子。
到这个点已是饿得前胸贴后背,肚子还特别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两声,幸好没被宋清许听到。
宋老师是在上课铃响前两分钟才匆匆回来的,伞没起太多作用,他的校服裤腿淋湿了一大块,后背也湿漉漉的,碎发贴在额间,还往下淌着水滴。
“你雨里跑步了?淋成这样!”我连忙从桌上的抽纸盒里抽了几张递给他。
宋老师把手里的塑料袋放到了我的桌上,“别再不吃早点了,对胃不好。”
我诧异地接过,打开看,里面是一袋面包,一杯酸奶,还有零星几个我喜欢的零食。
学校的小卖部在操场的另一端,离得远,总被我们吐槽没点做生意的眼光。
冒着大暴雨,他到底发什么神经还跑去小卖部,况且他怎么知道我早上没吃东西。
我还没来得及问,就听到宋老师看着我中意的迷你海洋嘟囔着说:“你这伞挺特别的。”
一听他终于也拜倒在我的眼光下,来了兴致。
我:“对不对!!要不要我也送你一把?还有别的颜色!”
宋老师:“不用了,谢谢”
我:“你跟我客气什么!!”
宋老师:“我没有跟你客气,真的不需要。”
我:“你难道不想做全校最靓的仔吗???”
宋老师:“不想。”
就这么进入我们平时的模式。
我忘记问他这么大雨去干什么,怎么知道我没有吃早点,为什么要冒雨去小卖部。
过了很久我才知道,这天他被人约在了实验楼见面,却没有接受青涩的真心。
我听闻时,五味杂陈,一边觉得他无药可救,离谱到家。
怎么能带着我的伞去呢?
怎么能在拒绝后冒着暴雨绕去小卖部给我买了吃的呢?
万一被人家姑娘知道了,该有多难过啊。
一边扪心自问了自己为何拿不出这么大的勇气。
甚至掺杂了些不该有的庆幸:还好他没有答应。
即便我知道我对他来说特别的,他就算不喜欢我,也应该不会喜欢其余人。
只是我看着心胸开阔,实际心眼比针孔还小上一圈,八卦吃的瓜都是醋坛里泡了好久的。
可千万不能被他知道了。
“这是陈述事实,不是吃醋。”宋老师淡定自如回答了我的问题。
“骗人,你说的那些事我都不太有印象了,你倒是记得清清楚楚。”
我好不容易抓住了把柄,自然要乘胜追击。
“那是你记忆力差。”明明是他提起的,这会儿却死活不承认了。
“行行行,你没吃醋,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我一副参透的神情,不准备和他周旋了。
事实摆在面前,没有狡辩的余地。
“没想到我的魅力竟然这么大,能让你如此惦记。”我戏精上身,捂着两个脸颊,开始了拙劣的表演。
宋老师饶有兴致地看我蹦跶,很是配合,待我觉得没趣了才起身问:“走吧,天气也没那么热了,要不要去划船?”
除了那个阎王索命的过山车,儿童公园的项目都是亲子向的,人工湖上面的船要么是白天鹅,要么是小汽车,要么是黄鸭子,甚至还有蘑菇形状的。
足够幼稚,勾得我心痒痒,两眼放光,蠢蠢欲动。
我伸出手让他拉我起来,谁知道宋清许一个用力直接把我拉进了怀里。
他轻轻拥着我,我靠着他的胸膛清晰地听到了急促而炽热的心跳声。
原来清冷孤高和大大咧咧看似云泥之别,实则别无二致,都只是为了掩盖心跳的伪装。
宋老师就这么一直抱着我没有说话,像是要把这些年错过的时光全部补回来一样。
我也没有说话,也伸出双臂抱住了他。
千言万语尽在这个拥抱里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宋老师才缓缓松开了我。
“虽然我很想去划船,但今天我和爸妈约好了晚饭出去吃,快到时间了。很可惜,你自己去吧。”我指了指不远处的红色蘑菇说:“就坐那个蘑菇,我给你拍张照再走。”
“”
我见噎住他的目的达到了,得意地牵起他的手说:“我知道你很想坐,但你一个人我实在放心不下,还是下次一起来吧。”
“”
十秒内宋老师经历了两次无语凝噎。
十八岁如此,二十八岁依旧如此。
太多的东西在不经意的时光流逝里变了,不见了,抓不住了,但同样也有东西一如从前。
无论我往前走多远,回过头时它永远还在那里。
就像此时天边绚丽的霞光,褪去燥热的夏晚风,湖面粼粼的波纹。
还有身边的人。
“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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