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除夕过后,甚至开学,余骞再也没瞧见过方池。
不,有一次。
回校第一天,她在超市里买橙汁,一抬头便眸色一抖,撞进方池双眸中。
他的眸眼依旧那么坦真澄净,未掺有一点杂质,好似也没有别样的情绪。
反倒是她愕然了,触不及防地看见他,无一丝丝准备。
能躲开视线吗?没办法,她知道方池正看着她,他的眼睛澄澈到她能看见自己。
而她也不想躲。
没有人走出第一步打招呼。
空气静滞般,两个人顿在原地,但余骞知道自己眼底波澜,呼吸亦无章法起来。
乍然,身旁响起一喊他的女声。
余骞手忙脚乱,随意取了瓶橙汁就转身了。
固然知道自己的背影像极了落荒而逃,可顾不了这么多。余骞垂着眸,不愿让自己的湿润袒露在外。
为什么会这样,她也不知道。
就只有这一次罢。
不知是余骞有意,还是那人有意,反正视野内没再出现过,生活中也鲜少听及有关某人的事。
唯有陈蓁偶然没把住嘴,口直心快地碎一句,“好久没见过赵南了,就连方池也没见着,这两人搭伙混哪去了啊。”
一语未了,说话人连忙止住,余光观察余骞的神情。
余骞听之,无旁的想法,只觉时间过得快,当下已临近夏至。
真的好长,长到都对某人名字免疫了,而且最近心里也乱糟糟。她牵下嘴角,刷着推漫不经心地说,是吧。
这时屏幕弹出个视频过来,是男友,余骞略略蹙眉,手机侧边打下静音键。
“怎么不接啊?”陈蓁眼快,瞄到来点人,说:“我不介意当电灯泡喔。”
“我介意!”余骞不愿继续这个玩笑,推着陈蓁,“哎呀,快走啦,待会下课了人就多了。”
等饭间,余骞看着跟男友聊天框里更新的那一条有一条信息,眉头紧拧,现下她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现在每次听到男友讲起哲史,悉觉腻味。亦不想跟男友接/吻了,一点点亲近,一点点肢体触碰,都让她觉别扭。
高考完那个暑假,妈妈察觉到有几个男生给她发信息,意识到女儿长大了,温言教导道,“妈妈不反对你谈恋爱,校园是恋爱的天堂。”
自知女儿越发出落,亦提醒道:大学后要好好识人,男孩子品行才是顶要紧的。
还有,你可不能像旁家姑娘一样,一天一个男朋友,这可不行喔。既然要谈恋爱了,就要好好谈,恋爱可是奔结婚的。
奔结婚?
那时答应男友的表白,余骞一心念着自己要恋爱,可没想那么久。
随着相处久了,男友的品行越发无可挑剔,余骞知道要是将这样的纯实男孩拎回家,妈妈一定喜开笑颜。
她不应该抱着只恋爱的心态。
可是她不能啊。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连听他说话都觉得吵闹。余骞不知该如何办了,男友对她着实是好。
每每分手到嘴边,他的好又让她生了退却之意,忍不下心来。
余骞恍惚想着,突然被身旁人扯回神。
“那不是方池女朋友吗,怎么跟一个男生在吃饭,好像有点亲密?”
余骞依其视线望去,果真是学姐。
学姐看起来不像是脚踏两只船的人啊。
“该不是分手了吧?”
陈蓁说出余骞心中所想。
所以真的分手了吗?
一路上余骞都在想这件事,她忽然急切地想知道到底分没分手。
可自己又有何立场去问呢。
后来还是陈蓁无意中透露给余骞听,说是赵南透露给她听的
余骞面上不在意的脸色,但一跟陈蓁分开后,立马翻开学姐的朋友圈,果真关于方池的点点滴滴都没了。
恰恰那天回宿舍时,她远远瞧见宿舍楼下的那个人,拎着熟悉的奶茶包装。
略略踌躇一下,余骞还是走过去。男友许是熟悉她的脚步声,望了过来,朝她温润一笑。
这一刻,心坎已然轻松许多。
余骞莞尔,没有接过他递过来的奶茶,径直道,不带半分委婉,“我们还是分开吧。”
眼前人像是早知她会有这番话,无诧异地应允了。
左右不过三个月,余骞结束了自己第一段恋情。
单身有单身的自由,恋爱有恋爱的甜腻。
余骞腾出了许多独自的时间,将那本说文解字研读完。
她之所以学中文,那是因为当初在理科班待着枯燥。
数理化物,真学得人厌烦。
氢氧化铝加速度孟德尔定律,想起来脑里便一团乱麻。
彼时的语文英语课就是她的乌托邦世界。那时候,有一位语文老师,一种淡泊傲然的书匠气质,他的语气似乎人云亦云,但话语又着实的严谨准确。
先生的课总是让人适然舒惬无压力。
其中应有中文的魅力吧。
保送时,她选了中文系,意欲感受一下书香。
对此,方池狐疑,你一个理科生,去学文科专业?
“怎么,不行吗?”她问。
“行行行,挺好的。”这人嘴边敷衍,但唇角却浮起了笑意。
“那你呢?你想学什么?”
“我啊,”眼前人认真一番,“不知道啊。你打算去什么学校?”
窗外濛濛一片天,好似快要下雨。五六点时刻,方才刚好在楼梯口碰见方池,故而一起去课室。
方池走在外侧,背着影,余骞跟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加上光线不足,某人的五官不够清晰。她缓下步子,侧着脸,“我要去安大。”接着,眸色紧张起来,又问:“你呢?”
“你去哪,我就去哪。”
“真的吗?”
忽而,天色瞬变,一抹橙光追过来,映在眼前人轮廓上,他笃定的词气,唇角略勾,“真的。”
讨厌,怎么会梦到方池呢?
那厮一脸张扬的笑,但却很明朗。
臭方池!
糟糕!
余骞猛然睁开眼,连忙摸索手机,一看睡晚了,昨晚忘记设闹钟了!
掀开床帘一看,怎么这么巧,舍友一个也没起,她余骞急急忙忙边下床边喊舍友。
今天早课是形策,形策总拢三周,放到学期末这一节骨眼,还要安排在早八。
往常这时候可是没课的!
去到课室时,满眼都是人。
余骞脚步慢,走在后面,结果前排只剩下三个位,她自然而然落下来了,顶着一脸窘然找座位去了。
形策一课合班上,余骞没去留意一起上的班级是哪个。
周遭悉是课前那糟糟的细碎话语声,忽有一声异常清晰,跟旁些人的声音完全分开了。
有人在喊她,很大声。
这下余骞没法装作听不见了。
方才,踏进课室那一瞬,她第一眼便定位到倒数三排侧边方池身上。的确有过一丝诧异,但假装不知。亦知道在找座位时,那厮朝她挥手,真真对上眼那一刻,心坎不由一颤。
这是距上次超市一见后的第一见,亦是两人都恢复单身后的第一见。
余骞本想继续故作没看见,怎知方池竟喊起她来。
由此,只能坐过去了。她仅瞅方池半眼,神情淡然地走过去,无意留意那厮的动作,偏余光波及到那儿,后者将搁在旁边位置的课本取走,心下有股猜想跑过,余骞自己亦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然而,从他身后过去的短短半秒,又瞥到了那厮圆圆的后脑勺,和一丝不苟的头发。她心想,这人到底喷了多少发胶啊。
不过还挺好看的。
以往他前额总是散着细碎短发,当下却露出了额头。
是不一样的干净清爽。
停!
余骞强行收回乱飘的余光,将昨天现汉课上没做完的思维导图拿出来继续做。
做得正入迷时,身侧人却轻轻推推她,“带纸了吗?”
什么?
方池往讲台处一指,“喏。”
余骞跟过去看,是要写个两道论述题。她瞥一眼那厮,从包里翻出两张a4纸,一言不发地从桌面推过去。
某人抚平略有褶皱的纸张,语气轻快,“快点写,待会给我借鉴借鉴。”
又来。
呵。
余骞习惯性白一眼给他,“才不要,自己写。”
“我写一半,你写一半,分工合作?”
此话刚落,余骞差点笑出来了,最后还是忍住了,故作勉强模样,“我要写第二道。”
“成交!”
如此,两人什么都没说,莫名其妙恢复了往来。
许是认识时间长,彼此默契般地忘记那些个不愉快。一人给台阶,另一个顺着下,解释都不需要,亦不需要时间去弥补这几个月的失联。
陈蓁是个人精,瞧出那两人氛围有变,再加上单身男女。她径直问余骞,“怎么回事?”你俩怎么又搞一起了?
余骞自知陈蓁话内意,却装糊涂,什么怎么回事?
眼前人急了,“我问你,你们怎么又一起了?”
一起了?
余骞指出她用词不当,朋友不该用这词,可他们不是普通朋友啊。
此话真问着她了。
他们如以往那般,遇见招呼,偶尔带吃,时场小聚。好像有些什么,又没有什么。
没等余骞回答,陈蓁又问了,“你打算怎样?”
她再思考一会,始终找不出答案。
她想怎样?
方池又想怎么样?
“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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