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露化作秋霜并入初冬,京城下过几场雨,天也渐渐凉了起来。
景玉进宫按照李旭要求回话,李烨并不意外,只淡笑着称尊重他的选择,然后照样给了御前侍卫的腰牌,赐官服,还命宫内收拾出居所,供他随意出入。
皇恩浩荡景玉不敢拒绝,李旭脸色酱黑,当帝王面把人拉出了宫,仿佛再给他多看一眼都是鞭抽过心尖的煎熬。
皇上明面上以陪伴太子为掩,给景玉随意入宫特权,心里装的什么想法简直路人皆知,连皇后都看得出来,偏偏他还不承认。
宫里尚衣司是只给皇亲做衣服的,皇上竟让他们给景玉做官服,天气转凉又多加了件大氅,用料是漠北进贡的上好狐皮,价值百金。
李旭没见过自己皇兄对谁这样上过心,做了这么多也不叫景玉知道,却完完全全的让自己知道,故意叫裴盛方一一告知,不断试探着气血爆发的底线。
“皇兄,太子明明未满三岁,习不了武。你想见景玉就直说,何必每天用自己儿子框他进来,让他陪一个两岁的孩子?”
“五弟此言差矣,师生之情,当然是尽早培养为好。否则待炎儿满三岁,不与景卿亲近,景卿该如何教导?”
皇宫向阳暖殿里的阳光正好,赤金炉上一小壶嘟嘟滚着热气,李烨将之提起,神态自若的斟了一杯,对上目欲喷火的李旭。
“不过一个侍卫,没想到皇兄肯为他考虑至此。”
李旭冷笑,半眯的眼眸中浮现出寒光。
“不及五弟,为了能把人留在身边,无所不用其极,连脸面都不要了。”
李烨举杯,以茶当酒,遥敬李旭。
“皇兄这句话什么意思?”
“没有太多的意思,不过是不耻你用威胁手段逼迫。”
李烨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放下玉盏,手指不悦的敲击桌面,“我们之前明明说好的,让他自己选。”
“皇兄……你……安插了眼线在我府里?”
李旭缓缓收紧拳,眼球攀爬上血丝。
其实从景玉招认不曾将背上有伤告知过李烨开始,李旭就怀疑一切都是自己皇兄派人探知的。但是他们从小相互扶持到现在,李旭不愿相信兄长真会为了个外人这样对待自己,所以想法在脑海出现一瞬便被否认,谁知如今……
现实终是狠狠打了脸面。
“朕关心景卿而已。”
李烨并不否认,只垂下眼帘稍黯淡了目光继续说,“你何时肯放人到宫里来当差,我何时让他们走,连裴盛方也一并不再登堂,还你耳根清静。”
“一定要这样?”李旭愤然问。
“一定要这样。”李烨平静答。
“你……你简直……皇兄,你简直不可理喻!”李旭拍案而起。
“朕不可理喻?那么朕且问问你,整个宁王府内,朕跟你要谁你会给?”
“除了景玉。”
“除了景玉,为何除了景玉?”
帝王的质问宛若一计重锤敲击在耳膜,李旭怔愣,一时哑口无言。
“臣弟……臣弟还是那句话,景玉跟了我十几年,我……使唤惯了。”
他犹豫几息后立马给出解释,结结巴巴的好像在说服李烨,实则是说服自己,只是他还不知。
李烨负手而立,无情拆台,“你府里跟了你十几年的,可不止景玉一人。”
“皇兄,你到底想说什么?”李旭不耐烦的挑了挑眉。
“五弟,你有没有想过,你也许……是有病,而且早就病了……”
李烨略有担忧的语气却直白得见血,李旭脸色跟着一白,薄唇止不住的颤抖。
断袖之癖乃病,皇上所说的“病”,他当然心知肚明。
只是。
这怎么可能?
父母辈间的事情简直令他作呕,自己平素最厌恶同性相恋之情,对景玉……
这绝对不可能!
李旭彻底慌了神。
小壶里茶水滚了一浇又一浇,无人倒亦无人喝,即将快要蒸干。殿内再次陷入长久的沉寂,而殿外莫名嘈杂了起来。
裴盛方突然撞门而入,哭哭啼啼跪在地上。
“圣上……”
往日沉稳圆滑的大总管此刻慌乱看向两人,似三魂少去六魄,悲嚎道,“太子殿下落水,景大人也跳了下去,两人至今未浮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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