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准备出发去崇州的都城花洲了,合府上下都忙碌起来。

    林青贺满院子溜达,看着母亲嘱咐小厮整理行囊,不由得感慨还是现代社会好,就这么点距离高铁两个小时内搞定,哪儿需要马车奔波六七日。

    最重要的是,这官道就修得不好,常年也未有衙门修缮,一场大雨就能变得泥泞不堪,走得人苦不堪言。

    他随手揪下院内葡萄藤上的细条,放入口中慢慢咀嚼,酸酸涩涩的汁液挑逗起味蕾,林青贺的喉头动了动,快步走进小厨房,摸了个青苹果吃。

    无论前生还是今世,他都爱吃零嘴,甚至被人笑像个小姑娘。

    林夫人也知道小儿子这个毛病,除了准备充足的细软之外,还带了些耐放的吃食,以备路上的百无聊赖,此刻看到林青贺在呲牙咧嘴地啃苹果,不由得扑哧一笑。

    这也太酸了吧

    林青贺皱眉看着这个丑苹果,他穿越古代其实一直挺适应,毕竟是皮糙肉厚的年轻人,除了打不了游戏外,对于烧水才能沐浴一类都不甚在意,可是在这食物上,他实在有些意见。

    榴莲车厘子这些没有就罢了,他理解有些美味还未传到中原,可由于生产力水平低下,蔬果作物品相也不怎么好,以前闭眼在水果店买的都是甜丝丝的,现在呢,常常又苦又酸,使劲咂摸才能有那一点的回甘。

    正巧这会儿纳福背着个包裹进来了,给夫人请安后笑道:“公子的衣裳都收拾好了,变天下雨也不怕,小的准备了厚衣。”

    林夫人略微颔首,抬头看这澄净的蓝天,前些日子春雨连绵,这几日天气倒好,花朵草木疯一般长,她沉吟了会还是走来,趁旁人不注意,给林青贺塞了个小荷包。

    “娘这是?”感受到荷包的沉甸甸,林青贺一怔。

    “手里有粮心里不慌,”林夫人小声道,“你放好,是娘的一点体己钱,出门在外要谨慎,别再跟人起冲突了。”

    感受到对方的心意,林青贺也不好推辞,只得把荷包放好,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

    林夫人慈爱地看着这个小儿子:“你的伤已好得差不多了,再过几日就能出发,打你的那群村霸也按律法处理了,天气虽说热了,也不要贪凉”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林青贺手心的荷包越捏越紧。

    在另外一个世界里,他从没感受过这种温情。

    他小时候爹不疼娘不爱,苦哈哈地由爷爷奶奶抚养长大,父母离婚那天吵得很凶,林青贺拖着鼻涕钻在桌子底下,连哭都不敢。

    姑姑骂他,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傻死了!上去抱住你妈的腿别让她走啊!

    林青贺抬头,只能看见妈妈那头漂亮的小卷发,走起路来一颤一颤的,正拎着个行李箱往外走。

    妈妈一次也没有回头。

    爸爸是个赌鬼,年轻时爷爷拼着关系给他塞进个厂里,喝酒误事和人斗殴,被厂里开除后彻底摆烂,花言巧语骗个小姑娘回家生完孩子就暴露本性,一巴掌打跑了老婆,一脚踢飞孩子,还自觉怀才不遇苍天不公,最终三十来岁时喝成了高血压,红着眼打了一宿牌,脑出血猝死在麻将桌上。

    牌友和麻将馆象征性赔了点钱,爷爷奶奶拿着这点“人道主义”把林青贺拉扯大,老两口平日里没别的爱好,除了在公园遛弯就是痛骂前儿媳,然后心疼自己的好大儿年纪轻轻撒手人寰。

    营养不良的少年见风就长,馋肉馋疯了,高中就在学校食堂勤工俭学,一盘回锅肉配三碗白米饭,把老板看得眼睛发直,最后把宽厚的手掌放到他的头顶上摩挲,长叹一声。

    好不容易考上大学,林青贺一步三回头送别了爷爷奶奶,攒了许久的钱买了电脑,没快乐多久,那阵雷就劈下来了。

    他做错了什么呢。

    说不贪恋这点家的温度是假的,可林青贺知道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也是假的,小荷包鼓囊囊的在他手心里,硌得他生疼。

    出发的这天早上,沛县境内笼着层薄薄的雾气。

    林夫人和方姨娘在门口站着,一会看看天,一会又看已经收拾好的马车,秀气的眉毛都拧在了一起。

    “要不然明日再去?”她小心翼翼地张口,“我怕等会下雨”

    “他又不是三岁小孩,这点雾算什么?”林惜时和一个白胡子师爷正检查车轮,“你也太娇纵孩子了。”

    林夫人被堵了一句,就默默闭上嘴,旁边的方姨娘小声宽慰道:“哥儿此行至多一个月,姐姐不要太忧心。”

    “我知道,只是贺儿从未这样出过远门,”她居然红了眼圈,“做母亲的哪儿能不担忧呢”

    说话间,林青贺就扶着老太太出来了,后面还跟着大哥和灵宝,家里的奴仆也都站了出来,准备送行。

    李德轻巧地跃上马车,一拉缰绳,那匹毛色相杂的骏马就扬起长长的脖颈,甩动飘逸的鬓毛,而纳福和阿三也把行李都放在了车内,就等着林青贺上车了。

    少年今日一袭青色常衫,头发高高束起,脸颊和身上的伤已经痊愈,站得身姿挺拔,他看了眼挤做一团的林家老少,顿了片刻后还是轻轻抱拳:“孩儿走了,莫要挂念。”

    说完后,仿佛再也不愿呆在原地似的,扭头就上了马车。

    两个小厮见此,行礼后也跟了上去,李德高高扬起鞭子,骏马长啸,口鼻喷出冒着热气的白沫,车轮就咿咿呀呀地转动起来。

    眼瞅着车马渐渐消失,林夫人忍不住地用手帕拭泪,还不敢哭出声,怕老太太听着伤心,于是林青岩走上前,温顺地揽着母亲的肩膀,把她劝了回去。

    过了好一会儿,林青贺才敢掀开车帘,往家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就坐了回去,轻叹一声。

    兴许是看出了林青贺的依依不舍,纳福和阿三对视了下,就开始讲这沿途的风光了。

    小王爷封地的都城名为花洲,顾名思义此地花卉繁盛,尤其是牡丹更是名甲天下,先帝将这里予了沈贞贞,也足以看出对他的偏爱。

    “小的曾经去过花洲,有山有水,真真是好地方。”阿三笑道,“人家烟花三月下扬州,咱是下花洲,也是好玩得很。”

    他幼时读过几日书,也一直做林家兄弟的伴读,说话间还颇为文雅,咧嘴一笑就露出对可爱的虎牙。

    纳福也跟着说:“没错,虽说现在世道不算太平,但咱崇州境内还算好的,正巧趁此机会好好玩一番。”

    林青贺也笑了起来,转身再次掀开车帘,看着沿途景色发愣。

    他们此行走的是官道,道路辽阔,也提早就出发了,因而李德驾车也不着急,此行此景,还真有种度假的惬意感。

    “不过我听说小王爷为人有些怪癖呢,”纳福凑过来,“身为堂堂亲王,专爱往市井堆里扎,招花惹草的。”

    “是吗?”林青贺随口接道,“毕竟没成亲,爱玩也是应该的。”

    更何况他父母早逝,先天不足又后天难养,身份如此尊贵,哪儿有人敢严肃教导,平平安安长大,当一辈子眠花卧柳的富贵王爷就不错了。

    随着车马的前行,几人也在车里说说笑笑,中午就吃了些随身带的干粮,饭后林青贺在车内小憩了会,迷迷糊糊醒来后口渴得要紧,随便摸了个旁边的水袋,一扬脖子就灌了下去。

    那烈火般的辛辣给他一激灵,这哪儿是清水,明明是烧刀子!

    纳福一把接过水袋,忙不迭给咳嗽不止的林青贺拍背,阿三把清水递到他嘴边,连着喝了好几口,少年才勉强缓过来,涨红着脸盯着那俩人看。

    “少爷,都怪我”纳福一脸羞愧,“偷偷装了这点酒,想着路上提神,结果给装水的袋子混一块了”

    林青贺的嗓子火辣辣疼,此刻也顾不上说什么,只是张着嘴巴扇风,想把那灼人的热气给赶走,他身子羸弱,压根不胜酒力,何况刚刚没有防备,结结实实地灌下一大口。

    过了好一会,林青贺脸上的红润才慢慢下去,几人在又拉扯了些闲话,甚至驾车的李德都忍不住唱了首乡间小调,一路嘻嘻哈哈,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晚,直接就在路旁找了处客栈歇下。

    李德去马厩里栓好了马,就回来和三人一同坐下吃饭,这客栈规模不大,饭菜倒是清爽可口,林青贺要了两间房,李德和纳福一间,自己和阿三住一间。

    虽说现在的父亲只是个小小县丞,但林家财力雄厚,伺候的下人也是不少的,可穿过来整整四年,林青贺还是不习惯他人的贴身照料,对待家仆也格外和气,都落得清静。

    到了晚上,阿三打了水给林青贺洗漱,少年随意地擦了身子,就打着呵欠钻进被褥,刚刚出发第一天就已觉有些疲累了,他很快就睡着了。

    却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里有个皮肤很白的少年,侧着身子坐在自己身边,一袭月色白衣,头发随意用根带子绑了,脸蛋很小,长得有点女气,但眉毛是很浓重的,压住了那一点的脂粉味,眼睛又圆又大,带着点懵懂的天真,眼角的笑意却是狡黠的,睫毛羽翼般扑闪着,正凝神看着自己。

    “你是谁?”梦中的林青贺看得有些痴。

    那少年也不说话,牡丹似的红唇微微上翘,竟直直地凑过来,在林青贺脸颊上吻了一下。

    林青贺傻傻地摸着自己的脸,被碰触的地方有些滚烫,但怎么经过指尖的揉搓,脸越来越烫,烧得他生疼,甚至叫出声来——

    “少爷,少爷!”

    一阵冰凉袭来,林青贺一个哆嗦张开眼睛,才发觉自己额上搭了块湿漉漉的毛巾。

    阿三站在床榻旁边,正紧张地端着一盆水,见到自己醒了,忙扑上来唤道:“少爷你可算醒了,吓死我了!”

    “我这是怎么了?”林青贺迷迷糊糊地,手不由自主地摸向梦中被少年吻过的地方,倏忽间被皮肤的温度烫到了。

    “你发烧了!”阿三撇着嘴,“都怪白天纳福藏的酒!烧刀子本身就烈,何况少爷本就大病初愈,不成,我这会得找他算账去!”

    话音刚落,阿三就气鼓鼓地推开房门,去了隔壁。

    林青贺茫然地盯着自己的指腹,人的温度可以这样高吗?他此刻觉得,自己的手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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