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个月,雷无桀终于从苍山上回来了,他刚进上关城准备去找萧瑟,就瞅见了天上一前一后闪过的人影,前头跑得飞快的那个可不就是他想的那人么?
他连忙朝那边挥了挥手,大声喊道:“萧瑟!”
萧瑟脚步一顿,险些被后头追近的枪尖扫到,他转身朝雷无桀的方向飞身下去。
离得近了,雷无桀看到萧瑟身后还有一个黑衣提枪的少女,看着年纪也同他差不多,他朝前猛地踏出一步,冲着天打出了一拳。
萧瑟一侧身就落到了雷无桀身后,理了理跑乱的衣摆,举目正要望他到了什么地方,就见一男一女穿着白衣站在不远处,似乎打量他们很久了。
那衣衫上大大的赌字极为张扬。
“萧瑟,这人是谁,为什么追着你?”雷无桀看着前面落地的司空千落,“小先生呢?”
“她?闭关了吧。”这两天秦筝闷头钻进屋子里吃饭也不应,他一靠近房门就察觉到一股外放的剑气将整个房间都锁了起来,小道姑前几天有些魔怔了,连吃饭拿筷子都是一副提着剑在劈砍的模样。
“闭关?这么巧?我师父也闭关了。”雷无桀笑道。
司空千落一见拦路的人是雷无桀,视线当即就发生了变化,她举起手中的枪,对准那个红衣少年,“听说你一人独上十六层,是雷门的少年高手?”
“听说你一人逼得昔日雷门第一人雷云鹤重入逍遥天境,张手引来那九天惊雷,差点毁了登天阁?”
“听说你问了剑仙一剑,剑名烈火轰雷气势无量,连雪月剑仙都对你出了一剑月夕花晨,引来了那满城茶花?”
司空千落一连问了三个话题,但雷无桀只是挠挠头,问道:“你为什么打我三师弟?”
刚想笑的萧瑟一听那声三师弟脸色就止住了,抬脚踹了过去,“滚,再叫一遍师弟试试?”
这个枪仙,强行要收他做徒弟也就算了,弄得他的辈分平白矮了一截,现在居然要排在这个夯货后面,真是可恶!
被暗地里腹诽的司空长风打了个喷嚏,“谁在骂我?”
司空千落可对这几个人印象太深刻了,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外人忽然接管了雪月城的账目还开口要价八百万两,逼得她阿爹下跪都不肯拜师;一个年纪比自己还小居然到了那传说中的逍遥天境,回回遇上都压得她走不动路,一个打破了登天阁这么多年无人登上十层的记录,甚至打上了十六层引来剑仙一剑。
萧瑟,秦筝,雷无桀。
萧瑟不会武功却滑不留手,秦筝她又打不过,她看着眼前目光憨直的雷无桀,这个……不知道是什么样的。
客院里,紧闭了几天的房门忽然打开,纤细的人影正要踏出来,脚还没落地就猛地一收。秦筝低头一瞅放在门前的一个做工精美的大盒子,蹲下去端起来掂了掂,盒子挺沉,里面的东西却好似很轻。
特地放在门口,给她的?
秦筝把盒子抱到桌上打开,眼前倏地一亮,盒子里是一套中正典雅的道袍,云纹和鹤羽的暗绣遍布衣摆,鎏金的腰封以太极阴阳鱼相扣,那一黑一白的鱼眼仿佛用的是上好的玉石,在屋外透进来的光线下立刻鲜活了起来。
她把衣服拎出来照着自己比了比,感觉很合适,乐颠乐颠地跑去屏风后换上,大小居然是刚好的,她摸了摸护手上嵌着的金饰,不重,却很坚硬。
她开开心心地穿着新衣服,背上剑出门去了。
上关城和平时一样没什么区别,秦筝一时不知道萧瑟去哪儿了,四下一转却发现某处有道极为鲜明的枪势,她顿时朝那里飞身扑过去。
司空千落接连出了数枪,雷无桀累得满头大汗,一身红衣已经被割开了许多道伤口。
萧瑟微微皱眉,扫了一眼他挂在腰间的剑,“雷无桀,你要是打赢了她,我送你一件凤凰火,和之前的一模一样!”
雷无桀却并没有受到很大的鼓励,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就目前来看,他已经渐渐落入下风,他苦笑一声:“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大方了?”
大方?
萧瑟恨恨地看着对面的黑衣少女,“你要是能把这个女人打趴下,我给你八百两!不,八千两都成!”
司空千落同样一声冷笑,“把我打趴下?你给我等着,今天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她举起了手中的枪,朝前连挥三下,将雷无桀逼得退了十余步,她目光凌厉地看着他,“我在城下见过你的剑,你不该只有这种程度,你的剑呢?”
那柄杀怖剑虽然被插在了下关的城头,但谁都能看到,雷无桀的腰间挎着另一柄长剑,剑名听雨,是雪月剑仙曾经的佩剑。
雷无桀无路可退,他终于将手放在了剑柄之上,用尽浑身力气拔出了剑柄,可愣了愣,看到的却是空空的手掌。
剑拔空了,司空千落的枪却已经递了出来,只是看到对方的情况她不禁同样一愣,急急忙忙地撤回枪势,却有一剑西来,自两人中间穿过,夹杂着浑厚的剑气荡开了枪尖,同时将雷无桀往后推了数步。
一道雪青色的身影提气并指立在了剑身上,那长剑悬在地面三尺处,见两边作势都收了手,剑上的人便跳了下来,唰的一声,长剑回到了她背上的剑鞘里。
萧瑟瞥见忽然跑出来的小人,目光顿了顿,果然很合适。
“不打了叭?”秦筝瞅了瞅衣衫破烂的雷无桀,扭头去看另一边的司空千落,“还是你要跟我打?”
“你来!”司空千落脸色一正,对着秦筝拿出十成十的认真。
“行。”秦筝转过身,“来!”
司空千落深吸了一口气,挥枪如虹,刹那间满城风雨都朝着同一个地方涌,连天色都暗了下来。
她直接拿出了最强的一枪。
而司空千落面前,秦筝看着那一枪风雨似乎走了神,护体的真气自行运转了起来,玉清玄明在剑鞘中震动,她看着落下的一枪,眨了眨眼,忽然说了一句很莫名的话,“其实我还挺喜欢用枪的人的。”
秦筝徒手挡住了枪尖,那强势的枪劲化为虚无,锋利的锐刃紧贴着她的掌心却无法切入分毫,她歪头端详着这杆近在咫尺的枪,语气认真地说道:“我觉得每一个用枪的人都是最可爱的。”
司空千落一怔,她的枪被秦筝捏在手里,她本应该大怒,却被她一句话说的脸颊微红,收了枪头也不回地就走了,连狠话都忘了放,一步两步,然后一眨眼就不见了。
风云变幻,天色很快就恢复了晴空万里,秦筝看着天,恭恭敬敬地做了个道礼。
“小道长几日不见修为似又精进了几分。”一个爽朗的笑声从头顶传来。
秦筝一抬头,就见司空长风和唐莲站在高处,“枪仙前辈好。”
司空长风平心而论还是挺喜欢这个小丫头的,“听萧瑟说你闭关在想如何破二师兄的那一剑月夕花晨,现在出来了是想好了?”
“是想到了,正准备找人试试。”秦筝转过身,身后空无一人,“咦?雷无桀呢?”
萧瑟也不见了,他们居然趁她接司空千落一枪的时候跑了!
唐莲一指某个方向,“朝那边去了。”
秦筝刚准备找人试剑雷无桀就下山来了,真是打瞌睡给递枕头,她立刻朝着唐莲指的方向风风火火地就去找雷无桀了。
“雷无桀!雷无桀!”小道姑接连翻过好几排屋顶,左左右右找了一通,“雷无桀!”
萧瑟在某处院落里听着远近打转的喊声,叹了口气,瞥向旁边一身狼狈的少年,他的衣服都被司空千落划破了,有几处都破出了血,这夯货全完全感觉不到疼似的,就对着面前的姑娘傻笑。
面前的姑娘一身绿衫,眉目温婉如春,手里拿着一条帕子递给了雷无桀,想让他擦擦着一身狼狈。
萧瑟看了眼他那三魂出窍似的样子只觉得没眼看,脚下一轻就落到了屋顶上,那站在剑上到处找人的小道姑立刻朝他这里飞了过来。
“雷无桀呢?”秦筝一在他面前落下就探头探脑朝他身后看,萧瑟侧步一挡,正好把人堵在自己身前,“干嘛呀?”
“你找雷无桀做什么?”萧瑟低头盯着这个到处嚷嚷别人名字的小道姑,穿着他给的新衣服,一出门就朝别人跑去了,呵!
“找他比剑,他不是学完回来了嘛!”秦筝眨巴眨巴眼,春天不是到了吗?这么突然这么冷?
“他现在连剑都拔不出来,你比什么剑?”萧瑟哼了一声。
秦筝一愣,“这样子的么,怪不得那个时候……”
萧瑟懒得听她嘀咕,翻身落地,冲那个还在绿衫女子面前忸怩的夯货喊道:“雷无桀,走了!”
说着,一手拉开大门走出了这安静的小院。
火气好大。
秦筝也跳了下来,看看前面头也不回的萧瑟,又看看后面一步三回头的雷无桀,最后瞅向那个方才和雷无桀说话的绿衫姑娘,忽的想明白了什么,拳头在掌心里一敲,“雷无桀,你红鸾星动啦!”
之前还走得慢吞吞的雷无桀顿时飞身大步先前,顺手捂住了秦筝的嘴把她往腋下一夹就向外跑,出门时没留意脚下,一头摔了出去,连带着被他抓着的秦筝也摔了一跤。
两人咕噜噜滚到一双长靴前,一抬眼就是萧瑟黑沉沉的视线。
那眼神,仿佛在看两个死人。
“呵。”
一声冷笑,仿佛一把断头刀落在两人脖颈上。
萧瑟再不看他们一眼,转身就走,秦筝和雷无桀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追上去,两人跟在萧瑟身后极有默契地不吭声。
雷无桀用眼神问她萧瑟这是怎么了,他可是刚下山,什么情况都不了解。
秦筝摇摇头,她哪里知道,她刚闭关出来呢,是不是他们之前那会儿出了什么事?
雷无桀想了想,点点头,他遇到萧瑟的时候萧瑟正被枪仙的女儿追呢,瞧他那会儿怒气冲天的,连给他八千两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秦筝觉得有理,这几天她闭关,没跟在萧瑟身边,司空千落怕是又找他麻烦了。
雷无桀冲她挤挤眼,示意她去前面哄哄。
秦筝纳闷,为什么是她呀?
雷无桀一摊手,不然呢,男人哄男人算怎么回事?
一人在前面走,后面两个连比带划地打着眼神官司,稍微有点感觉的人都知道了,萧瑟的额角突突直跳,阴恻恻地回过头,“你们当我是瞎吗?”
这哪是瞎子,这分明是连背上都长了眼睛。
秦筝和雷无桀齐刷刷退了一步,雷无桀退得更后一点,顺手把秦筝往前一推,一副事不关己我很无辜的表情。
秦筝被人一推,身体本能地踏出一步稳住身形,结果刚好用力踩在了那人同时伸上前来的脚上。
被狠狠踩了一脚的萧瑟:……
浑身一僵的秦筝:……
雷无桀在后面忍不住捂住了脸,他现在回苍山跟师父一起闭关还来得及吗?
秦筝小心翼翼地抬起脚,看着落在萧瑟鞋上那个不大不小的脚印,欲哭无泪,“我,我给你擦干净。”
一双手拉住了她即将弯下去的身形,雷无桀只觉得萧瑟看他的眼神都快飚刀子了,他打了个哆嗦,就见萧瑟心平气和地拉着秦筝转身走去了前面,边走边说:“你本来就不聪明,以后别跟那小夯货走太近,傻气会传染。”
本来就不聪明的秦筝:……
傻气会传染的雷无桀:……
半路三人又遇上了唐莲,唐莲见他们之间气氛不对,视线略有几分诧异地掠过萧瑟拉着秦筝的手,“你们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萧瑟面无表情地回道。
没什么就有鬼了。
雷无桀一见唐莲就觉得像见到了救星,“大师兄!”
“连司空千落也打不过,真不想做你的这个师兄!”唐莲笑道,将手中一物扔给了雷无桀。
雷无桀顺手接下,是一个酒壶,他心中正郁闷着,有酒在手,立刻拔出塞子含了一口,“若是有杀怖剑在手上,至少能打个平手。”
唐莲忽然正色道:“为什么不拔剑。”
“我……”雷无桀叹了口气,将手中的长剑打了个转,“师父说这听雨剑是认主之剑,若没有拔剑生死的意志,是拔不出它的。”
秦筝之前就听萧瑟说雷无桀拔不了剑,原来是真拔不了,她想了想,回头道:“我师兄说了,心中无女人,拔剑自然神,你是不是拔剑的时候想的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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