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二人刚经历一番大战,实力不如自身的六成。你小子得了便宜,怎配如此嚣张?”谢七刀怒道。
“败者才找理由,胜者只看结果。谢家老爷子,你老了。”萧瑟耸了耸肩,又举起那根无极棍。
谢七刀怒极,他战李寒衣,碎了那柄跟随自己数十年的长刀,如今战萧瑟,又断了一柄,不论此战最后结果如何,从此江湖上都不会再有属于谢七刀的传说了。
在他们这一行有个说法,若跟随自己多年的兵器断了,那么命也就不久了。
他聚起全身功力,朝那个青衫男子挥出一拳,那是充满死意的一拳。
谢七刀要杀的是萧瑟,但是在他挥出这一拳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
这一拳,带着暗河谢家家主,锤炼五十余年的修为!
萧瑟看着他,没有躲,眼底甚至还有一点惋惜。
浓郁的蓝光如荧蝶飞舞,汇聚在身侧将那汹涌的拳风挡在了四尺之遥,一剑如光,悬在半空中,落在谢七刀眼里是那样绝望。
他死不瞑目!
谢七刀睁着眼睛,直挺挺地站着,只是那具身体再也没有动弹半分。
萧瑟轻舒了口气,一手按住了秦筝的肩膀,“谢七刀已死,单凭你一个人,拦不住我们。”
秦筝皱了皱眉,挺起肩膀往他身边靠了靠,另一边的手微微扶住了他的腰。
苏暮雨默然地走到了谢七刀身边,用手轻轻抚上了他依旧瞪着的眼睛,随即望向萧瑟。他手上已经没有剑了,只见他手上轻轻一旋,双手一拉,仿佛在手中拉开了一条难以看清的丝线。
“刀丝!”唐莲惊道。
暗河刀丝,世上最锋利的武器之一,只有刃,没有身,它切开的伤口就像割蜡一般,平整毫无卷口,这是苏暮雨最后的兵器了。
蓝色的光晕很快就散入地面,苏暮雨看着萧瑟,那张清冷残酷的脸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暗河的情报不会有错,你的经脉断了,你在强行运功。”
“你可以试试。”萧瑟的唇角扬了起来,手中的无极棍挽了一朵棍花,那种睥睨一方的气势仍旧让人觉得心惊。
“好!”有人自远方来,转瞬便至眼前,来人穿着黑色长袍,脸上一张银制的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庞,一股子阴邪诡魅的气息扑面而来。
山风忽如鬼啸般凄厉,来人抬起掌,有一股黑气在他身体周围流转,似是鬼使临世。
“阎魔掌,苏昌河。”萧瑟的脸色猛地一凛。
面具下的唇阴冷如蛇蝎,他拂掌而来,直劈萧瑟的天灵盖,“今天别的事情都可以做不成,唯独你是必须死!”
一人一剑忽然挡在他面前,剑气蜂拥而出,月白色的气晕未破,整个人却被推着往后退出数步,萧瑟心中大骇,刚刚秦筝在和苏暮雨交手的时候已经用去了大半内力,如今哪是苏昌河的对手。
且中了阎魔掌的人,浑身真气乱窜,若是压不住那股真气,随时会经脉爆裂而死,以秦筝现在的真气,决计压不住的。
“阿筝,不可对上他的阎魔掌!”萧瑟提棍而起,背后却杀机涌现,苏暮雨手里卷着刀丝朝他袭来。
一道红色的身影突入前方,娟秀的长剑直接迎了上去。
心剑。
另有两道人影一手持枪一手执着指尖刃朝苏昌河袭去,却被那肆虐的掌风振开,毫无招架之力。
苏昌河的功力不对劲。
嘭!
秦筝周身的护体真气直接被那一掌震散了,她举剑一挡,阎魔掌直接落在了剑身上。
“昌离的仇,你也有份。”苏昌河那阴冷的嗓音仿佛贴着她的耳朵,她还听到了一声细微的断裂声。
那声音近在眼前!
倒退的身形忽然被一双手掌托住,源源不断的内力从后背涌了进来,“萧瑟!”
“阎魔掌会反噬,练阎魔掌的人需要用一道又一道更强的真气去压下那股反噬的力量,他刚刚从雷家堡出来,不知道吸了什么大人物的功力,你专心一些。”心口的灼烧感越来越剧烈,萧瑟的脸色白了白,掌心仍旧贴在她的背上。
剑心冢的时候华锦千叮咛万嘱咐地告诉他不可再用流转之阵,但如今事态紧急也没有办法了。
咔嚓。
两股相撞的强大内力前后夹击之下,玉清玄明的剑身在秦筝骤缩的眼眸中开裂,苏昌河往后退了三步,秦筝和萧瑟也倒退了几步,两人俱是吐出一口鲜血。
萧瑟环住秦筝,神色冷冽地看着前面驻足不动的苏昌河,“居然有本事让暗河上下出那么多鼎鼎有名的人来杀我,我那不知是皇兄还是皇弟的兄弟可真是下了血本了。”
“暗河做买卖,从不亏本。”苏昌河冷淡地看着他们,如同在看两个死人。
萧瑟握住了秦筝的手,却发现她的手一直在抖,他掌心用力按住了她,但怎么也止不住那股颤抖,“阿筝。”
秦筝睁开一双血红的眼,嘴角因为用力已经咬破了一道口子,她站起来把萧瑟挡在身后,一双眼死死地盯着对面的人。
“师兄说,断剑如杀妻。”
“你今日,断我的剑,伤我的人,我……”
她徐徐吐出一口血气,却还是止不住浑身的哆嗦,分明是气疯了的模样。
“宰、了、你。”
头顶滚过一声闷雷,四面八方而来的风瞬间涌入她的身体,如大地回春,玉清玄明断掉的两截剑身浮了起来,残剑周围湛蓝的剑气翻滚凝结又骤然湮灭,如同腾空的火焰盘绕在她身边。
“剑起!”更多细微的嗡颤从四面八方响起,苏暮雨的碎剑,谢七刀的碎刀,数不清的碎片零零散散地从各处浮起。
苏昌河看着将自己团团围住的碎刃,眼睛微眯,抬手掌风一挥,却见那些碎刃仿佛有灵性一般避了开去,他看向对面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秦筝,想起了她的武功路数。
御剑术。
世间有御剑者,如无双剑匣的缔造者欧阳无双,可一人操控十三柄剑,还有只凭一卷残谱便复原了十八剑阵的苏暮雨,那些剑十分细小,而眼前的这些碎刃比之更细更小,数量却也更多。
秦筝剑指一并,那些碎刃忽得飞旋起来,纤细的身影仿佛缩地成寸,转瞬就到了苏昌河面前。她赤手空拳,脚下却涌出数道剑光,伸手一抓,掌心里便出现一把长剑,直冲对面的人劈下。
苏昌河掌心黑影流转,一掌拍出,剑气湮灭于无形,却又在更贴近他身体的地方重新形成一道剑影,直逼咽喉。
阎魔掌下剑气翻涌,掌心被划得血肉模糊。他迎着那双赤血般的眼眸,面前这个人,和走火入魔的李寒衣相比也不遑多让!
他退一步,秦筝便近身一步。
“死!”
苏昌河再退,可那剑光仿佛无穷无尽,无休无止。
“死!”
一剑划在了他胸口,血光迸裂。
“死!”
杀意滔天,骇得近处的人呆立在原地。不论是雪月城还是暗河的人,看着那提剑猛砍的秦筝,心头不约而同浮起一个念头。
她疯了。
一剑刺中,苏昌河猛地起身退出数十步,秦筝仍旧紧追不舍,又是一剑落,一双眼睛杀得通红,手心里鲜血淋漓,连那剑光也一柄染成血色。
“阿筝!”那声音过于急切,似乎要把所有的力气都从那一声里掏出来。
秦筝的脚步一顿,眼角猩红溢出,泪水和着血色淌了下来。
“撤!”苏昌河趁机挥出一掌逃了出去,浑身是血的苏暮雨一把抱住谢七刀的尸身跟随其后。
秦筝被一掌打退了几步,抬眼见那道人影远去跃步欲追,身后又传来一声唤,第二声微弱了很多,甚至还伴随着咳嗽。
“阿筝。”
她回过头,看到萧瑟咳了口血,脑海中断掉的弦仿佛接了回去,一个闪身就扑了回去,“萧瑟。”
看到她理智回笼,萧瑟松了口气,抬手拂去她眼角的血泪,将她抱进了怀里,“别气了,剑断了我给你找一把更好的……”
话还没说完,他伏在秦筝肩头又吐出一大口血,红色瞬间在她的道袍上浸开,心口的灼烧几乎要把他的胸膛烫出一个窟窿来,他眼前一黑,倒头昏死过去。
“萧瑟!”一群人急了,连忙把他围住,“小先生,你不是有很多救命的丹药吗,你给他吃一颗呀!”
“他吃了老君丹,所有丹药都没用了。丹气护体,只要把老君丹的丹气引出来就成!”秦筝急红了眼,“我……我去找人!”
“阿弥陀佛。”远处传来一声佛号,话音未落的时候一道白影已经近至身前,“结束了?小僧这一路直奔着熟悉的剑气而来,看来还是来晚了。”
熟悉的人影,熟悉的僧袍,寒山寺无心。
秦筝倏地站了起来,直接把人拖到萧瑟面前,“不晚不晚,你内功好,快点给他运功!”
突然被拖拽的无心愣了一愣,仔细一看萧瑟的情况确实不太好,一把脉才知糟透了,“怎么脉象乱成这样?”
“你赶紧!”秦筝用力地拽了拽他的僧袍。
无心无奈地看着她,随后望向远处的雷家堡,“我需要一处安静的房间。”
萧瑟睡了冗长的一觉,半昏半醒偶尔能察觉到外界发生的一些事情,流转之阵调动的内力又一次流入了断裂的隐脉里,真气杂乱横行,老君丹的那股药力盘踞在他的心脉里,两股气流在心口碰头相撞,绞痛不已。
草草结束的英雄宴后,雷家堡一片狼藉惨淡,前任门主的丧事,还要为诸多来参加英雄宴的客人送行,雷家堡的房间里更是七七八八地躺了好几个重伤不起的人。
秦筝一见萧瑟有人帮忙就放了心,松神之后整个人也昏倒在地,她躺了好几天,某天天亮的时候她终于醒了过来,全身上下的肌肉都在叫嚣着疼痛,一翻身直接从床上滚了下去。
外头立刻有个侍女打扮的人推门进来,一见秦筝倒在地上连忙上前来扶,“道真可有伤到哪里?需不需要上药?”
“唔,不用。”秦筝一边揉着胳膊,一边努力坐直了身体,“萧瑟呢?”
侍女没想到她一醒来就问这个,愣了愣便回答道:“那位公子在麒麟阁,今日堡里来了位小神医,带去给那位公子诊脉了。”
秦筝晃晃酸软的腿站了起来,“我要去看他。”
侍女引着秦筝前往麒麟阁,还没走近就发现气氛不对,远看着那麒麟阁前站了好几个人,她走到台阶下的时候正好里面走出来一个人,白色的僧袍,锃光瓦亮的头。
“和尚。”
她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那小和尚垂眼朝她看来,轻笑几分,“真巧,算好了萧瑟今天也许会醒,才专门挑这个日子醒过来的吧?”
秦筝扶着栏杆爬了上去,因着四肢僵硬肌肉胀痛,她走路的姿势极为怪异。
“听说你一剑打败了暗河的执伞鬼,又追着暗河的大家长一通狂砍,砍得人跟丧家之犬似的,厉害啊小真人。”无心笑眯眯地看着她,“我还想着这次回去闭关回来说不定能和小真人比一比,谁知道我特意闭关修炼,小真人也没落下修行。”
他身后的人倒是温和多了,“道真伤病初愈,让她进来搬条软凳子坐吧,小神医还在里面收针,我先给道真诊一诊脉。”
“谢前辈?”那日秦筝急匆匆地跟着雷无桀进了雷家堡,安顿下来后就昏过去了,没想到谢宣居然会在这里。
旁边伸出来一只手扶起了秦筝,顺势将她扶进了屋,她一抬眼,顿时瞪圆了,“叶姐姐,你怎么也在这儿?”
“我跟我爹来的。”一身绿裳的叶若依看着比之前脸色好多了,温和地扶着她进了麒麟阁坐下。
谢宣便在她近旁坐下给她搭脉问诊,秦筝一时疯魔强行运气同人大战一场,当场便已七窍流血,临了又中了一记阎魔掌,司空千落从她的布包里翻出一粒万灵丹给她服下,随后谢宣又给她运功调息了数日才将那几近暴走的经脉压了下去。
“道真这伤算是止住了,但身体亏空,近半个月最好不要再用内力,静心休养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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