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二连三穿门而过的人纷纷落地,看了周围一圈,他们还在那蓬莱岛上,楼阁的废墟还在,青衫男子一人坐在石堆上,手里还提着一个酒瓶,看到他们出现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后笑道:“回来了。”
唐莲一见,喜道:“师父!”
百里东君撩了他一眼,“这一去回来就逍遥天境了啊,不错。”
唐莲苦笑,任谁被一群抡起剑来只有剑的道士追着砍几天都得拼了命地掏空自己以求少挨几下。
秦筝之前说的都不是空穴来风,境界不够,完全是欠打。
百里东君又看了眼司空千落,点头,“也不错。”
他再看跌在脚边的雷无桀,后者一咕噜爬起来四处张望,“一回来就急吼吼找什么呢?”
“赵玉真呢!”雷无桀半天没看见那人,“他不在这儿吗?”
“赵玉真?”百里东君一挑眉,恍然道,“你们竟是他送回来的。那天你们刚走国师就来了,我同他说了你们离开的事,料想他会想办法,没想到居然是去找了赵玉真。”
那臭道士啥时候比国师还厉害了?
“别找了。”萧瑟喊住了要冲出去的雷无桀,“人家是神仙,不让你见你上哪里抓他去。”
“他还活着为什么不去见我姐姐!我姐姐为了他走火入魔,现在……”雷无桀逼红了眼,“现在都不知道怎么样了。”
“寒衣怎么了?”百里东君忽然插嘴问了一句。
唐莲一想百里东君离开那么长时间怕是很多事都不清楚,便将北离发生的几件大事对他一一说来。
萧瑟将怀里的秦筝小心放下,华山天冷,一到这海岛上又热了起来,他环视一圈,“莫衣呢?”
叶若依也不在。
“叫那神仙给点化了,梦醒之后说想再入梦一回,邀我在这里给他护法。”百里东君一边听唐莲说一边插话,“叶若依我给送走了,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回来,听说你们在三蛇岛那边还有人在等,便将她送去了。”
是了,当初他们和沐春风约好七日,如今都多少日过去了。
一想到回去的路指不定要在一艘经不起浪打的小船上漂一个月,众人心头不免绝望。
“别多说了,赶紧走吧。”百里东君挥了挥手,“有叶家丫头在,指不定还在等你们。”
众人连忙去找船,唐莲以为百里东君会跟他们一起走,谁料他答应了留下来在这岛上待十年,怎么说都不肯离开。最后百里东君被唐莲说得烦了,直接一把拎起这唠叨的徒弟往船上一丢,“江湖是你们的,我这老一辈的人掺和什么,十年后再见,可莫要让为师失望。”
目送着那一艘小船消失在,百里东君遥遥一叹,拎起酒瓶往嘴里倒,却只倒出来最后一滴,他把瓶子往边上一放,咚的一声清脆作响,“人都走了,你这臭道士还躲着做什么。”
紫衣少年的身影从空气里现了出来,微微一笑,“百里城主,好久不见。”
百里东君瞥了他一眼,“你这模样,倒是和当初没什么区别,就是有点像鬼。”
“毕竟死了嘛。”
“真死了?”百里东君一皱眉。
赵玉真点头又摇头,“师父曾与我说,无量劫是我命中注定的大难。要想渡劫,要么在青城山潜心修道,日后跨过此劫飞升,或者用手中之剑强破此劫。到头来哪样都不是,承那位小友一粒丹药,不生不死地睡了许久,醒来便是这般模样了。”
“你不去见寒衣?”
听到那个名字,赵玉真的笑容露出暖意,“国师托我做的事情已经完成,我这就准备去见她,想了很久还是觉得年少时的模样和小仙女最般配,百里城主以为呢?”
幼稚。
远去的小船上,众人再度驶进了迷雾,秦筝蜷睡在斗篷里,司空千落照看着她,三个男人奋力划着船桨,划了有大半日才从那片浓雾中划出,众人松了口气,却不知道接下去该往哪里划。
萧瑟看了看星象,往某个方向一指,“那边。”
“可恶的赵玉真,他就不能直接把我们扔到船上?非得把我们扔到岛上。”雷无桀划得气喘如牛,“就算要扔岛上,也扔三蛇岛啊!”
“这么说起来,为什么当初我们过去的时候是散开的,回来反倒是在一起的。”唐莲一边摇橹一边问道。
是啊,去华山的时候他们四个人拆得七零八落的,回来一落地居然大家都在。
萧瑟在心里想了想,觉得那位祖师爷可能在消遣他。
几人轮替着又划了一整晚,天亮以后才隐隐看到了三蛇岛的影子,三蛇岛旁那艘巨大的雪松长船还靠在那里,上面的凤凰于飞旗猎猎起舞。
雷无桀激动地一拍大腿,差点喜极而泣,“他们还在!他们还在!”
船上的护卫很快发现了这一艘海面上飘来的小船,连忙去通知了沐春风,闻讯出来的人看到他们大喜,连忙下船朝岸边奔来,“你们真的回来了!”
船一靠岸,雷无桀当场给了沐春风一个大大的拥抱,“沐兄,以后你就是雷无桀过命的兄弟,你还能留在这里等我们真的是太好了!”
沐春风被他抱得险些胳膊都给勒断,不过他能体会这种感觉,“也是多亏叶姑娘在,镇住了那些请来的船夫,不然这会我还和他们僵持着呢。”
对了,叶若依!
雷无桀抬头朝船上望去,刚好看到一袭绿衫在晨风中轻舞,那一刻他说不出心中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只能磕磕绊绊地说:“叶姑娘,好久不见。”
尬。
尬死了。
翻来覆去就这一句打招呼的话,谢宣给他的书到底有没有好好看。
萧瑟面无表情地抱起了秦筝下船,沐春风连忙甩下雷无桀朝他走过来,“小师父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苍白?手怎么回事?”
“先上船,你再给她看看。”萧瑟脚步不停,几步轻点就掠上了雪松号,直奔秦筝之前睡的房间去。
划船的中途秦筝醒来过几次,但是她的精神不好,吃了灵虚子备下的药丸又让萧瑟给哄睡了。沐春风给她把了脉,大惊,“小师父怎么伤得这般重?”
华山太冷,秦筝的伤养了几天没养好,金错号回程的路上沐春风专门给她配了很多补膳,就差把这次带出来的家禽家畜全宰了给她炖上。
一连几天秦筝都有些蔫蔫的,一是因为她的伤,二是因为离开了华山,小丫头心里藏不住事,心情好坏都露在外面。萧瑟寸步不离地守着她,仔细照顾了许久才叫她精神好转。
“你要是再蔫下去,我都有些后悔带你走了。”萧瑟轻轻一叹。
秦筝正趴在窗台上看着海面上掠过的飞鸟,闻言动了动仍旧不太灵活的手指,“是药太苦了。”
萧瑟笑了笑,不予置评。
那笑容的意味太过明显,小道姑终于有点以前被戳中心事的时候那种懊恼的感觉了,她撇了撇嘴,“坏东西。”
久违地听她喊了这么一声,萧瑟居然感到欣慰,他觉得自己约莫是走了偏路,非得小丫头骂他几声心里才舒坦。
到秋水渔城的时候,沐春风试图邀请秦筝跟他一起回沐家去好好调理一番,但雪月城里还有个药王传人司空长风在,人家的医术怎么也比他这自学成才的医术要好,便只好约定常往沐家寄信,万一缺什么药材沐家一定想办法送到雪月城。
看着凤凰于飞旗远去,唐莲叹了一声:“我总觉得,沐家好像蹚了一趟浑水。”
“赶紧回雪月城吧。”萧瑟看着乖乖巧巧站在身边的秦筝,帮她拉了拉头顶的风帽。
秦筝的话少了,以前嘚吧嘚吧能说上好久,现在很多时候都安安静静地看着,那种感觉就好像……一夜之间忽然长大了。
素天白还说等她长大要二十岁,其实哪用那么久,一朝一夕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如当初的他,又如现在的她。
“阿筝。”他微微俯下身去看那双安静的眼,“回家了。”
秦筝的目光有些恍惚,随后攥了攥他的袖子,“嗯。”
马车一路往西南方向去,时快时慢地走了一个多月才到雪月城,早就接到传书的司空长风站在下关城的城门上,看着那一辆缓缓行来的马车。
彼时已经入了冬,苍山上的积雪明显得在下关城里就能看见,司空长风垂眸看着坐在车架上的雷无桀,后者抬头一见他就兴奋地招手,那热忱灿烈的少年气让他忍不住笑了,“一晃半年,你这个徒弟真是进步神速。”
旁边有个声音淡淡地回了一句,“你女儿也不错。”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女儿。”司空长风得意地挑起了眉,看向已经从马车里钻出来跃步朝他飞来的司空千落。
随后马车里又出来一人,还是那般老实样,恭恭敬敬地抱拳行礼,“二师尊,三师尊,我们回来了。”
司空长风摸了摸下巴,脸上露出赞赏的笑意,“看来这回还是大师兄胜了一筹。”
还有两人没有露面,马车直接驶入下关城门,司空长风跳了下去落到车架上,车帘一撩,看到里面的情形,不由摇头笑道:“你们这一出一出的,送的全都是些伤患回来啊。”
萧瑟收回了按在秦筝背上的掌心,“阿筝的身体还要师父多费心了。”
司空长风一愣,旋即无奈道:“你正经喊我师父的时候,多半没好事。”
他伸手搭上了秦筝的脉,“让我看看那冠绝榜首把我们的良玉榜首打成什么样了。”
萧瑟正欲闭目调息,闻言露出几分诧异的神色,“金榜重开了?”
司空长风颔首,“两个月前开的,你也是他徒弟,你不知道?”
萧瑟反问:“我在海上,我能知道?”
“百兵榜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剑仙少了一位,你这小道长的剑和那小子师父雷轰的剑都断了,没有入列,刀仙的名字换了一位。”司空长风搭在秦筝脉搏上的手指点了点,“良玉榜可就有意思了。”
“千落、雷无桀、唐莲的名字都在上面,还有之前来闯登天阁的那青城山道士,你家这位本有能力入冠绝的,但是断了剑又受了伤不好算,便暂时放在了良玉榜第一,所以你猜猜第二是谁?”
萧瑟想了一会儿,“无心?”
司空长风点了点头,“还有。”
还有?第二就第二,哪来的还有,萧瑟轻轻皱了皱眉,“并列?”
“对。”
“无双。”萧瑟念出了一个名字。
“不错。”司空长风收回了手,“小道长一路奔波,先静养一段时间,待我回去配药,早晚一帖让人送来。”
“多谢前辈。”秦筝乖巧地应了一声。
司空长风一愣,觉得秦筝哪里不太一样了,他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发,没两下就叫萧瑟打开了手,“良玉榜一共八席,还有一个人呢?”
“哦,唐门的,叫唐泽,听说这人同样年纪不大,在英雄宴上使的手段却有些厉害啊。”司空长风被打开的手毫不尴尬地摸了摸下巴,“唐门继唐莲之后又多了个厉害的后生。”
马车停在了半年没人住的院子里,萧瑟扶着秦筝下了马车,司空长风瞥见从车厢里搬出来的两个剑匣,“这是小道长的新剑?剑心冢老爷子给的吗?”
“阿筝师尊给的。”
“你们还去了华山?”司空长风啧啧两声,“良玉榜报名字的时候还报师门名号,现在江湖上的人都疯了,有不少人在打听纯阳宫,可惜华山里里外外的地皮都给掀起来了也没找到纯阳宫的影子。”
秦筝抬起头,看到了不远处苍山上的雪,心念一动,两个剑匣内同时传来震动,一银一蓝两柄长剑挣开匣盖脱鞘而出,悠悠鹤鸣,光华四射。
萧瑟握住秦筝的手,“灵虚真人说过你还不能动内力。”
秦筝眨了眨眼,两柄剑立刻回了剑鞘。
“剑仙之剑,果然够仙。”司空长风站在门口,“看来虽然受了伤,但境界倒是没有跌,比寒衣好多了。仔细休养吧,接下去的路可是风雨欲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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