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个收破烂的,你本想将破烂扔给他,却不小心把自己也扔了。

    郑海的店逐渐走上正轨,销售额稳中有升,小伙子每天除了心花怒放,就是干劲十足。完全没注意到吴斌和珍珍之间渐渐滋生的情愫。

    我提醒他要留意,郑海却说少男少女在一起久了,卿卿我我的没什么大不了。他这个当老板都不当回事,我这个当叔的也就不好再说啥了。

    就在我渐渐从悲伤中恢复的时候,杨震却接到一件棘手的案子。

    “这老板忒大,据说全国各地有十几个矿,最近在芳洲地区又拿了一个锰矿。”隔着电话我都能感受到杨震的唾沫星子。

    “那恭喜你傍上大金主了,又可以狠狠赚上一笔。”我揶揄他。

    “诶,要那样就好咯。他是被告,我是原告。”杨震声音瞬间低了八度。

    “你杨大律师啥阵仗没见过,不就是豪门矿权争夺战?怕啥?”我以为又是那些日常桥段。

    “猜错了。原告是一群既没钱,更没权的当地村民。”

    我心想,这种实力差距你也敢接,怕是想一战成名想疯了。

    “这么难打的官司,你也敢接?到底咋回事?”

    杨震告诉我,这老板拿到矿权后,在既没环评,又没环保措施的情况下就开始疯狂采掘,把周围水源都污染了,当地政府已经下了整改通知,矿主却置若罔闻。愤怒的村民直接到县法院把他给告了。

    因为牵扯面太广,律师费又低,这个地处偏远山村的案子根本没人接。所以杨震的导师中原政法大学的系主任黄秋明教授找到了他。思虑再三,杨震还是咬牙接下了这个烫手的山芋。

    他打电话就是想让我陪他去一趟这个叫鹤林驿的小镇。一是实地取证,二也可以去探探对方的虚实。

    “啥时候出发?”

    “你答应了?后天早上我来接你。”听的出杨震很高兴。这哥们在我最难的时候挺身而出,他有事我当然也不能袖手旁观。

    因为路途有点远,又不知道要住多久。所以我就带了个旅行用的箱子多装了点换洗衣服。

    杨震看到我的箱子和我看到他的车同样惊讶。

    “你带这么大箱子干嘛?又不是去旅游。”杨震就背了个双肩包,提了个笔记本。

    我说,你这从哪淘来这么个老古董。不怕给咱俩撂半路?他白了我一眼,穷山恶水出刁民,此行凶险,我难道还弄辆豪车去吗?形势不妙咱就撤,车留下当障眼法。这“猎豹”看着不行,用起来香。我是找越野发烧友借的,废了我两条华子!

    这台“猎豹”的里程表已经不动了。空调效果只能说很随性,完全和那些控制按钮无关,冷热全看它心情。副驾驶的玻璃只能下不能上,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为了把它弄上去,我跟杨震硬是在服务区鼓捣了半个多小时。

    但是,所有这些都不可能撼动它曾经的越野之王的地位。

    因为,现在连杨震都需要这样的心理暗示,才能相信这个老古董能把我们安全的送到目的地。

    五个多小时的高速路程,我跟杨震一人开了一半。中午在芳洲随便吃了个饭,马不停蹄接着赶路,因为接下来的4个多小时有一大半是山路。

    “明远,来一根吧。这盘山路太难开了,提提神。”杨震点上一根华子,递了过来。

    我深深的吸上一口,那种酥麻的感觉缓缓的流遍全身。蓝色的气雾在肺里绕了一圈又渺渺的从鼻腔喷出。久违的感觉。

    “是董晴的肺上发现结节之后你才戒的吧?到现在都多少年了?我就服你说断就断的魄力和毅力。”杨震捏着手里的烟若有所思。

    “2年多。人家霞妹知道你做案子要提神,从不管你。她要管,你比我更决绝。”我知道这哥们最大的软肋就是媳妇,家规就两条,第一条是一切听邱霞的,第二条就是坚决执行第一条。

    “嘿嘿。那倒也是。”杨震笑着把烟屁股摁到了烟灰缸里。

    进了山区,温度比外面低了好几度。目之所及全是郁郁葱葱的林木和竹山。蓝天白云下偶尔还有小溪穿行而过,也算风光秀丽。收音机里正好放的一首beyond的《光辉岁月》,我和杨震不由的跟着吼了起来。

    ……

    黑色肌肤给他的意义

    是一生奉献肤色斗争中

    年月把拥有变做失去

    疲倦的双眼带着期望

    今天只有残留的躯壳

    迎接光辉岁月

    风雨中抱紧自由

    ……

    很快,我们都嗨不起来了。山路越来越崎岖,经常出现那种九十度的大弯,左边就是几百米的峡谷,右手就是峭壁,杨震开的大汗淋漓。衣服也脱了,绷着一身白花花的肉紧紧的盯着前方。我也死死拽着扶手,精神片刻也不敢放松。

    轮胎不时发出刺鼻的焦糊味,生怕爆胎我们只能隔段时间就靠边停下给它降温。

    这速度,明天也甭想到鹤林驿!

    天色渐晚,我俩开始慌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难道真要在车里露宿荒野吗就在这时,前方出现了一个扛着柴火的村民。

    杨震像抓住了一颗救命稻草,赶紧开上去,放下车窗就准备说话。和那人四目相对,他又把窗户升了起来。

    好家伙!对面这人五大三粗,面如铁锅,眼似铜铃。络腮胡子向四周野蛮生长,赤裸的上身全是腱子肉,手里还拎着一把半米长的柴刀。

    看着他,我脑袋里立刻浮现出一个人物——黑旋风李逵。

    我跟杨震出奇的默契,继续加油往前走。

    突然,一声大喝从车后传来。

    “这路天黑不能开!”

    就在我们停下车,分析“李逵”说这话的目的。

    “去我家住一晚再走!”李逵已经带着他的柴和刀上了车。

    按他的指示,我们拐上了一条岔路。看着路两边越来越浓密的丛林,还有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色。我心里的不安逐渐放大,看杨震那拧巴的表情,估计比我也好不到哪去。

    “大哥,还有多远啊?”我忍不住问了一句。

    “快了。”

    在连续几个“快了”之后,我们终于在一栋木制吊脚楼前停了下来。

    暗夜弥漫,阴风习习。黝黑的木楼和昏暗的灯光透着一股诡异。四周层层叠叠乌漆嘛黑的山林里不时传来一两声怪叫。我跟杨震下了车,心惊胆战的跟着“李逵”进了屋。

    “有客。加点菜!”壮汉把柴刀和柴火放在堂屋门口大声对厨房那边吼道。

    他喊了两遍,没人回应。给我们一人倒了杯水就去厨房了。

    他一走,我跟杨震赶紧把手里的杯子放下。憋的不行,我跑出去找厕所,拐到房子后面,刚准备方便,就听一个女的问,“他们两个人?”

    李逵说“嗯。”

    女的像是在思考什么,接着问“杀了吗?”

    李逵斩钉截铁,“杀!”

    听到这我魂都飞了!提上裤子就跑回了堂屋。把我刚刚听到的跟杨震说了。这小子脸色煞白,看着自己一身的哭无泪。我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找到一件能防身的家伙。想起刚刚那把柴刀,跑门口一看,影都没有!

    “老宋,那是什么?”杨震颤巍巍的指着屋角摆着的几个大个黑瓷坛子问。

    我脑子里立刻浮现出各种恐怖片的桥段,不寒而栗。

    赶紧掏出手机,没信号!

    就在我俩冷汗直流,胡思乱想之际。

    一个丰满的农妇端着搪瓷大脸盆走了进来。

    她笑吟吟的说,“也没什么好菜,尝尝我们自家养的鸡咯,和你们城里的两个味。”

    “李逵”进来放下一碗青菜,还给我俩摆好碗筷又跟女人回厨房去了。

    “老宋,见机行事!”杨震压低声音对我说。

    我赶紧点了点头。

    盛好饭,看我跟杨震扭扭捏捏的不动筷子。“李逵”也不说话,自顾自的挖了一大勺鸡汤鸡肉盖到饭上,吭哧吭哧的大吃起来。

    “吃啊!别客气!”农妇招呼着我跟杨震。

    看他俩吃的很香,我们也抵挡不住鸡汤的香味,大快朵颐起来。

    正吃着,“李逵”突然站起身走到那一排坛子跟前,拿着筷子在里面夹了一碗什么东西放到了桌上。

    是一碗泡菜!

    我跟杨震会心一笑。

    白白的萝卜,红红的辣椒,绿绿的豆角,我跟杨震连添了几碗饭。

    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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