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总算是停了下来。
锦瑟被飞雪搀着走下马车,竟在宫门外看见了两个意外的身影。
“傅将军,小陆……”
时隔多年再见,他们尚未被岁月摧残,还是这般意气风发。锦瑟一时间不知该哭该笑,眉间缠着思绪万千。
眼前这二人就是锦华身边的左右护法。那位身穿青色长袍、脸颊有疤的是将军府的大公子傅宁辰,而另一位着蓝纹白衣、吊儿郎当的就是丞相府的大公子陆云旗。
傅宁辰从来沉稳,一见她便上前行礼:“公主殿下,四殿下。”
陆云旗慢悠悠地踱步过来,先是朝锦麟福身示意,随即弯了弯他狡黠的眼,露出一个坏笑。
“公主从书苑回来了?”说着,他朝锦瑟的方向嗅了嗅,“果然,公主身上的书卷气,总还是带了些哈喇子的味道。”
陆云旗又在嘲讽公主一念书就睡着了……
在场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因着从小和锦华一起长大,照顾锦瑟也成了傅宁辰和陆云旗的日常事务。傅宁辰的性子与锦华相似,锦瑟在他跟前还算乖巧。可是陆云旗的性子与锦瑟相似,两人只要一见面必定掐架。
不过这次等了很久,锦瑟都没有半点生气的迹象。
她只是皱着眉,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眼底似有泪光闪过。
但是现在可不是伤感的时候。锦瑟把自己从回忆里拉了出来。
她敛了神色,转向傅宁辰,问:“皇兄出宫了?是不是还带了个姑娘?”
傅宁辰被她问得一愣。
“公主英明。苏梧姑娘误入战场,又无家可归。太子殿下见她可怜,就带回了军营,如今又带回了宫,对她百般照顾,几乎……寸步不离。”傅宁辰神情凝重地说完,逸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锦瑟听懂了他这一声轻叹。看来傅将军曾是劝过的。
可前世愣是闹到了无路可退的地步,锦华才能清醒,哪里是一个人几句话就能劝动的?
前世她迫不及待从书苑逃出来,回宫回得早,根本不知道锦华顶风作案,在庆功宴当日还出去招摇……难怪父皇会在晚上发那么大的火。
不行。
苏梧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但是至少今天不能让父皇与皇兄闹僵。
时不我待,她得立马动身。
“小陆。等我解决掉这个麻烦,再好好地和你玩闹。”
她匆忙扔下一句话,叫飞花带锦麟回华年宫,领着飞雪快步走远了。
陆云旗还没从震惊中恢复,傅宁辰先行跨上了马。
“大半年不见,公主倒是成熟了不少。”他像个兄长一般欣慰地感慨道。
“成熟?有吗?”陆云旗收起脸上的玩味,幽幽地说,“我只发现她从头到尾都皱着个眉。”
他看着那个翩翩身影消失在皇宫深处,眼神茫然。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公主殿下,太子殿下有令,现在任何人不得打扰。”
飞雪一步上前,难得地露了凶相。
“太子殿下说过,不论何时公主来了都要先行通报。还不快去!”
看门的小厮依然嘴犟,磕磕绊绊地说:“太、太子殿下说晚上,晚上庆功宴的时候再见公主殿下……”
锦瑟额角一跳。
还跟她装?以为她没见过别人演戏呢?
“不让我进是吧?”她没工夫跟无名小卒打太极,“十八!”
一阵风应声而来。
几名守卫双腿一软,一个接一个倒地不起。
眨眼间,十八的身影便消失不见了。
锦瑟没有好气地瞪着这几个狗奴才,沉沉地开了口:“别以为我不知道,想拦我的恐怕另有其人吧。”
说完,她再不多看一眼,踹开房门径直走了进去。
这个女人,想假借皇兄的名义拦她?苏梧也不去问问,整个皇宫里除了父皇,谁还拦得住她?
锦瑟来势汹汹,盯着苏梧的眼睛走到了跟前。
飞雪怒视着这个无礼的外来客,道:“放肆!见了公主还不下跪行礼?”
苏梧被吓了一跳,大大的眼睛泛了泪光。
锦华一把拉过不知所措的苏梧,将她护在了身后。
“飞雪。她是宫里的客人,不必拘礼。”
飞雪应声退了半步,心疼地望向沉默不语的公主。
她受委屈没关系,可是太子殿下护着外人,公主肯定会难过的……
只是锦瑟顾不上难过,她忙着瞪这个杀千刀的苏梧呢。
“她也没拘礼啊,都对太子的人发号施令了。”她阴阳怪气地说道。
锦华权当她闹小脾气,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你还有脸说。宫里只有你敢对我的人发号施令。”
锦瑟一愣,似乎能从这句抱怨里听出几分宠溺,怒意消了大半。
她苏梧算什么东西?皇兄还是最宠她。
“皇兄,我有急事要同你说。”
锦华挑眉,问:“你又闯什么祸了?”
锦瑟脸色一黑。
忙着处理严修远的事还来不及,她哪里有工夫闯祸?
“不是,我是真的有急事!”
锦华看她是真的着急,于是开了口:“你说。”
“不行。这是事关父皇和你的大事……”顿了顿,她又朝苏梧瞪了一眼,“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知道的。”
锦瑟拉住锦华的衣角,继续说:“不如咱们去华年宫慢慢说。”
前世父皇大发雷霆,就是因为锦华对苏梧太过张扬,还为了她迟到。
所以只要让他暂时离开苏梧这个妖婆,晚上兄妹二人一起准时参加庆功宴,父皇也许会看在他尚有理智的份上,言辞委婉一些。
她态度强硬地拉着锦华走了两步,锦华就停下了。
“阿弦。”他的语气不愠不火,带着几分无奈,“苏姑娘还在,我现在走不开。有什么话晚膳时再说吧。”
“哎哎哎!皇兄!”
锦瑟见他要回到苏梧身边,连忙拉住了他。
“我先简单说。说完你一定就想听细节了!”
没等锦华反应,她就把他拉到了角落,压低了嗓音。
“我想给皇兄引荐一个人。他叫严修远,是北苑最好的学生。”
锦华沉沉地叹了口气。
定是那个什么远想走捷径,故意利用了锦瑟。
“阿弦,不是所有哄你开心的人都是好人。要我说几遍你才懂。”
锦瑟咬了咬嘴唇。事实上,他说几遍都没用,是她自己送了命才明白。
可这次他是真的误会了。
“皇兄,真的不是这样。你信不过我,还信不过王老头吗?修远可是王老头最器重的学生!”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细节我们到华年宫慢慢说。走吧!”
锦华定定地望着她,想要看透她背后的小心思。
平日里什么都不管不顾,竟是突然想给他引荐人才了。
“这就是你说的急事?”
锦瑟见他丝毫没有离开的想法,心急如焚。
不如就打出她的王牌吧!
“还有更急的。”她摆摆手,示意锦华靠近些。
锦华附耳过去,只听她十分笃定地说:“齐南有问题。”
听罢,他额角一跳,看锦瑟的眼神都变了。
锦瑟眼看着他的眉头越拧越紧,心想这次一定能把他带走了。
没想到沉吟许久,她只等来了他不容置喙的凌厉与冰冷。
“不管你知道什么,通通给我忘掉,不许插手!”
锦瑟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她做错了什么,怎么惹他生气了?
可能是因为她触及了宫中秘密。锦华一定是因为担心她,才对她生气的。
可是她也担心锦华。现在,她必须要把他带走!
锦瑟坚定了信念,把锦华的衣袖抓得更紧了。
“皇兄,我没有打算插手。我们去华年宫,你听我慢慢解释……”
“胡闹!”
锦华甩开她的手。
“再不听话,我还禁你的足!”
什……
在这个时候禁她的足,谁来对付这个苏梧,谁来替锦华除害呢?!
“孤鹤,送公主回去!”说完,锦华背过身去,再不看她一眼。
锦瑟知道他正在气头,不敢多言,跟随孤鹤离开了。
垂头丧气地踏出门,她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满目忧愁。
怒吼对方,又把对方轰出宫门。这些事,都是她对锦华做过的。
这就是因果报应吗?
不过她不怪他。她只怪自己没有让他远离苏梧那个婆娘。
“孤鹤。”她最担心的还是晚上的庆功宴,“一会你催着点皇兄,叫他别误了晚宴的时辰。他大张旗鼓地带着个来历不明的姑娘归京,还与她同乘,父皇已经火冒三丈了。若是再迟到,恐怕父皇只会让皇兄更不好过。”
“是,公主殿下。”
再次回望,锦瑟的眼神变得凛冽而凶狠。
苏梧,这只是个开始。
你让皇兄遍体鳞伤,我就把你碎尸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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