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梧摇摇晃晃地来到了拾玉馆。
门口,她煞有介事地绊了一下,声响惊动了房内的锦华。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赶来扶她,而只是语气柔和地问:“不是去散心了吗?怎么一副受了惊的样子?”
苏梧感觉得到,太子已经不似以往对她毫无保留了。
“回殿下,事关公主,我……不敢说。”
“她又闯什么祸了?”一提公主,锦华的反应倒是很大,直接站起了身,脸色阴鸷地问。
“我看见公主殿下从侧门出宫了……”
闻此,锦华的脸色缓和了些许。自从有了十八,锦瑟偷跑出宫已经不再是令他大惊失色的事情了。
“和一位老先生。”
他的神色再次阴沉起来。
苏梧知道自己得逞,把所见所闻一并讲了出来:“他们在侧门搂搂抱抱、举止亲密。我还看见那位老先生亲自把她抱上了马,同乘而去……”
“荒唐!”
锦华一声怒吼,与生俱来的威压令所有人都不敢抬头。
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个妹妹怎么就是不能让他省点心?
她可是一国之女啊!整个大锦的好男人哪个不是求着娶她,就非得作践自己,放任一个老头占她便宜吗?
不行。他得在那老头得逞之前,把她抓回来!
他冰冷地问:“他们去哪了?”
苏梧被他吓得浑身一颤,幽幽地瞄了一眼严修远。
四目相对,双方的想法他们都已经心知肚明。
不过苏梧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抢先说道:“我只知道他们往西去了。具体去了哪里……也许严公子知道什么。”
锦华凌厉的眼神像是一把刀,猛地抵住了他的喉咙。
“太子殿下,臣有罪,没能拦住公主……”
“所以你方才不在拾玉馆,是送公主出宫去了?”锦华眯着狭长的双眼,语气中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严修远避开了这个送命题,转而道:“公主曾向我透露他们要去朱阁酒楼。算算时辰,他们现在应当已经到了。”
这个意思是,太子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回来再找你算账!”
锦华分得清轻重缓急,指着严修远的鼻子扔下一句话,便叫上孤鹤冲出了拾玉馆的大门。
屋内的气氛随着太子的离去而恢复了正常。
“为了当上这个太子妃,苏姑娘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忽的,严修远打破了沉寂,幽幽地开了口。
苏梧对上他看似柔和的眼神,冷笑一声。
“我只是听了你的建议,跟太子说了真话而已。”她并不想跟他废话,径直朝屋外走去,“你还是多关心关心你和你的公主殿下吧。这一局,是我赢了。”
跨出大门,天气晴好。
苏梧的心情又好了几分,脸上刚有了些笑意。
“是吗?”
严修远听起来好像比她心情还好。
“真可惜。我以为你至少会否认你想做太子妃这件事。”
苏梧的嘴角僵住了。
那一刻,她知道自己还是没能赢过他。
严修远目送她像个逃兵一样匆忙离去的背影,眉眼间的寒意褪尽,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欣慰与释然。
苏梧的真实目的诚如公主所言,而且她还默认了自己为此做了不少事。
公主的猜测不错,那他就没有任何顾虑了。
接下来,就要看她的了。
朱阁酒楼,客房内。
一进屋,锦瑟就开始忙活了起来。先是把带来的衣服扔在地上,然后又把床铺弄乱,最后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满意地躺在了床上。
通常,话本子里都会描述这样一个场景。
某位温婉善良的女子遭受暗算,沦落至青楼。而她一身傲骨不肯屈服,一件件衣服零落在地,床铺因为剧烈挣扎凌乱不堪,她好看的仪容也不复存在。
就在绝望之时,会有武艺高超的侠客破窗而入……
扯远了!
总之,目前为止一切顺利。剩下的就是等锦华上钩了。
锦瑟见十八仍然不明所以地站在那里,拍了拍床沿。
“来,十八,坐。”
十八知道她想塑造什么样的场景激怒锦华,便坐了下来。
不过他还是有几分疑虑。
“一定要打吗?”他终于问出了口,“会误伤到你。”
和太子殿下交手,他可没有绝对优势,顾不上锦瑟。
她侧过身来看着他,笑着答:“皇兄要把我这个‘不检点’的妹妹带回去,只会带着孤鹤来。你们三个人,谁会误伤我?”
话音刚落,十八忽然像只受了惊的猫,浑身肌肉紧绷。
他下意识地抬手护住锦瑟,轻声说:“外面有人。两个。”
说完,十八用眼神询问她的指令。
未曾想,锦瑟突然伸手揽过他的脖颈,让他几乎压在了她的身上。
十八的瞳孔为之一颤,顿时感觉浑身都在燃烧。
“我负责拖住孤鹤。皇兄就交给你了!”
客房外。
堂堂太子是不会偷看的。所以锦华命孤鹤探探房间里的状况。
孤鹤透过虚掩的窗户往里看,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锦华拧了拧眉,问:“看到什么了?”
“公、公主的衣服散落在地,他们……他们在床上……”
没等他说完,锦华一把拽开了他,朝里面望去。
锦瑟衣服在地上,人在床上。那个老头坐在床沿,伏着身子……
锦华看得双眼要滴出血来。
“孤鹤,进去后,你直接把阿弦带走。那个人,我要亲自解决。”他压着滔天怒火,字字都是杀气。
下一秒,只听一声巨响,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一把折扇直直地朝十八的太阳穴飞去。折扇的速度太快,他自知无法抓住,只好用手掌将它击飞。
锦华掷扇的力气很大,直接把他的手心打出了淤血。
来不及查看伤势,十八赶紧垫步远离了床边,免得误伤到锦瑟。
锦华动了怒,出手招招狠戾,而十八又不能使出全力。诚如他所言,他已经无暇顾及锦瑟了。
孤鹤随手抓起地上的一件外衣,想给她披上。
锦瑟看见孤鹤,立马起了身,抓着他袖子演了起来:“孤鹤,快拦住皇兄,叫他们别打了!会受伤的!”
孤鹤没有回话,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手中的外衣。
她身上的衣服件件不少,衣领更是整齐如初……看来公主是故意要让他们以为二人在行不齿之事。
锦瑟看出了孤鹤的不解,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耳边又是一声巨响,客房的桌子重重地撞在墙上,残骸碎了一地。
二人双双望向打得不可开交的太子和“老头”。
“还是……先拦他们吧。”锦瑟提议道。
再不拦,恐怕整个酒楼就留不下一件完整的物什了。
说完,她就要去拦,还是被孤鹤挡住了去路。
“太子殿下正在气头上,出手会很重,误伤到您就不好了。我还是先带您离开这里吧。”
孤鹤没有等她回应,直接用剑柄揽住她,抓住她的手臂领她离开。
他的力气太大,她一时没能挣开,只好一步一回头地跟着他走。
锦华出手确实很重。如果不是没有拿剑,恐怕会是招招毙命。
她记得她命令十八,就算计划失败,也绝对不能伤害到皇兄……可是这样下去,受伤的就会是十八了!
不可以!
想到这,锦瑟又开始挣扎了起来。
“不行,我得拦住他们!”孤鹤越是抓着她不放,她就挣扎得越厉害,“他们谁都不能……谁都不能受伤!”
孤鹤见她如此执拗,一边加大力道一边劝她:“公主殿下!那人面容不善,定是来害您的,他不值得您在乎啊!”
“谁说他不值得?他是我的十八啊!”
什么?那个老头是十八?
这份震惊只持续了一秒,孤鹤就被即将飞身而来的十八打断了思路。
说时迟那时快,十八伸手把孤鹤拉到了跟前,然后侧身偏离了原来的路线。
“孤鹤!”
锦华的话音未落,扇柄犹如一个闷棍,在孤鹤的额头留了红印。
下一刻,背后传来脚步声。十八一掌劈中锦华的后颈。
霎时间眼前一片模糊。
“太子殿下!”孤鹤一步上前,接住了失去意识的锦华。
锦瑟从来没见过锦华这般模样,连忙拽了拽十八的衣袖。
“十八,你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十八不紧不慢地抹去脸上的痕迹,回道:“不是我下手重,是那个穴位击晕效果很好。即便是常年练武,也很难再保持清醒。”
虽然是这么说……
“公主殿下,您怎么忍心……”孤鹤抱着锦华,表情悲愤地控诉她,“太子殿下最是为您的安全和幸福着想。听说您被身份不明的人带出了宫,急得什么都顾不上了……您怎么,怎么能忍心这样欺骗他,伤害他呢?!”
锦瑟望着他怀里的锦华,不禁又回想起许多前尘往事。
“利用他的宠爱,是我的不对。”不止是这件事,还有过去她的许多嚣张跋扈、为所欲为。
但是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傻瓜了。
“不过现在我想为他清理障碍。”锦瑟说得异常认真。
孤鹤知道公主所谓的障碍是苏梧,可能还包括苏梧背后的人。
“孤鹤,你愿意帮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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