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寒冬,雪总是不间断的飘落。都城处处苍白。
凌不疑已封闭自己整整80天。寒冬蜕变成初春,他未出、未和一人说过话。连跟随他半生的两兄弟也未曾得到他什么眼神。
两人明白,自家少主公这一生,太苦,太苦了。
自从他在程府门前跪了三日离开后,无人知道他去了哪。
凌不疑不愿再回都城旧府,便搬到了那时,为和少商在一处生活讨要来的封地。
皇帝最初还会差遣一些样貌和程少商一个类型的婢女过来伺候,或是送些平时凌不疑喜欢的小物件。可被一一退货后,皇帝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这日,他数了数日子,终究还是亲自踏入了凌不疑如今住的地方。
没有人拦文帝,府中萧瑟。他看着这府邸,被凌不疑打理的很干净,有许多机关玩意儿,还有秋千椅。文帝心下苦涩,他怎会不知,这些是谁喜欢的?只是这新冒出来的一点葱绿生命,也染不上子晟的心头吧。这庭院,真是没有半分生机。
他欣慰,凌子晟在他与皇后的照顾下,成长为一个重情重义的人,可他也心疼,这重情重义之人,把自己封锁在这里,不愿走出去。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文帝抬头,那高大挺拔的人儿出现在视线里,身子明显清瘦了许多,往日光洁的下巴胡子拉碴,眉目疲倦。
文帝心中疼痛,快步迈向凌不疑,声音颤抖,“子晟啊!你这是把自己折磨成什么模样了!”
凌不疑淡淡的垂下目光,手中拿着的是一箱小女娘才喜欢的首饰,就要从文帝身边走过。
文帝闭了闭眼,才缓过来喊住他,“子晟。我今日来,不是以皇帝的身份。我与你,与你家,尚有愧疚。”
凌不疑脚步轻顿。
“从前这许多年,我是你的义父。你是我半个儿子。对你,我不算是费心费力,也算是百般照顾。我今日,便就想以父亲的身份好好问问你,子晟啊,你如今,究竟想要什么?”
凌不疑倦怠的脸庞终于有一丝动容,他摩挲着手中的首饰盒,转过身。声音因长久不说话而干哑。
“我想要娶她。”
文帝不敢置信的瞪圆眼睛,他自然知道这个她是谁!他的子晟果真是疯了么?却见凌不疑偏头点了点外面,“陛下请跟我来。”
文帝脚步蹒跚的跟着他,府邸后面是宽阔的场地,被他用来种花种草。能看得出修剪的很是上心。在一大片还没有开的花丛上方,文帝看到了两个碑。
文帝有些许预感那是什么,缓慢的走近了几步,看清了墓碑上的字。
凌不疑之墓。凌不疑妻,程少商之墓。
他竟,与那小女娘,早早地刻在一处…
“你…”文帝惊震。
“陛下。请陛下可怜可怜子晟。”文帝瞳孔再次放大,那身上没了血海深仇,本无软肋的少年将军,竟在他面前用这样的讨怜说辞,跪在他面前。
便是过去的二十几年,凌不疑也不会这样求他。
文帝眼眶发红,轻声道,“你不是已决心和她葬在一起,我还能做什么?”
凌不疑偏头,目光温柔的看向程少商那墓碑,恍若看到那个柔软可爱的小女娘。
“她父兄同我说,少商临走前,说她要葬在有花的地方。而之所以,程家会将她交给我,是因为,嫋嫋一直在…一直在等我。”他声音哽咽,强忍道,“是我负了她,是我给了她白头偕老的誓言,让她依靠我、相信我,却在那天抛下她!其实,我早就后悔了。”
他后悔,也恨。恨为何这肩头这么沉,两头都是他放不得的,放下这边,另一个就会让他后半生万劫不复。
可时间不会重来。他回不到霍家孤城惨案的前夕,回不到遇到程少商的那日,更回不到抉择的那一天。
“我拼尽所有,才换来霍家的正义。可我怕我刻霍无伤的名字,她不熟悉,找不到我。”
若有下辈子,他愿舍弃霍氏,只愿做一个无忧无痛无恨的普通儿郎。
“陛下,求您昭告天下,程家女娘程少商,不是痴心妄想之人,她过去承受的指指点点,皆是因我。求您告诉世人,从前是我对不住她,如今也是我非要与她死在一处,将她名字刻入族谱,永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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