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喝住,柳初夏还未碰到那小花循着声音回头看去,恰是清风拂柳月如玉,那张儿时记忆中快要模糊的面孔竟然与此人的脸慢慢重合,直至她完全想起来。
“魏宇哥哥……”她几乎是咬着舌头喊出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这个阔别了快十年的玩伴就这样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再一次向她走来,那样虚幻却又真实。
魏宇从宫中回来还未来得及脱下朝服,路过这里时就看见他培育的蓝楹花丛中站着一位从来没见过的小姑娘,这蓝楹花旁日还好,偏偏开花时花蕊有剧毒,那小姑娘眼看着手就要碰到花,他这才不顾礼数大声喝住。
小姑娘转过头来睁着一双大眼睛又怔又惊,自知是自己失礼在先,魏宇走上前作揖:“吓到姑娘了,是在下失礼。”
柳初夏记得老太曾说过,忘记一个人是很容易的,只要你不再能记起这个人的声音,就能彻底忘记他了。
她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以为自己早就把那时的魏宇忘记了,可是在听见他声音那一刻时,脑海里却是和他相关的一切回忆,一幕幕一帧帧都清晰的恍如昨日发生般。
见眼前的小姑娘还是呆愣愣看着他不说话,魏宇以为真的吓到她了,心中愧意更甚,从怀里拿出刚刚从宫中皇帝赏赐的香囊递过去:“我本无意吓到姑娘,只是那花有毒怕会伤及姑娘性命,这个就当作我的赔礼,还望姑娘不要计较。”
宴会开始的时辰就在眼前,魏宇不敢多耽搁,抱歉一笑就要匆匆离去,衣袖突然被抓住,有些诧异地回头看去。
柳初夏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心中很是激动,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告诉他,她就是小时候的枝枝,想要和魏宇哥哥相认,可是理智也告诉她,她不能这样做,于是哪怕心中已经乱成一团,可脸上还是尽力露出她认为最美好的微笑:“魏宇哥哥,生辰快乐。”
一转眼,那个只有八岁却唯一一个愿意跳下水中去救她的小公子已经长成现在风姿绰约的朝堂官员了。
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柳初夏眼角不免有些酸涩,那个时候魏宇曾答应过她若是日后他有能力必定会带她离开柳家,带她去吃好吃的、住大房子,再不会有人羞辱她。
只是可惜她还未长大就暴毙在新夫门口,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她已经死去的消息,他会是如何想呢。
“你是哪家的小姐?”
她正出神的想着,背后突然传来尖锐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柳初夏转身看去,三个打扮华贵的小姐正往这边走来。
为首的正是刚上任正受宠的太尉之女楚允儿,另外两个跟在她身后的女人分别是骅县令之女窦春冬、谷县令之女吴雨涵。
她虽然不识这些小姐,可看着她们与常人不同的装扮也是知道她们都是大家之女,尤其是走在最前面那个,头上的银饰她看着就脖子疼。
几个人走过来气势汹汹,面色并非善类,柳初夏小心回应道:“我乃姜府中人。”
一听见她说这话,几个人瞬间乐出了声,她抬头有些不解地看向她们,窦春冬歪头打量着她,嘲笑道:“楚姐姐,我就说她是一个昏了头的女人吧,这边勾引魏宇哥哥不成,竟然大言不惭直接打上了姜王爷的名讳。”
一旁的吴雨涵也跟着帮腔,居高临下地看着一身寒酸的柳初夏:“打扮的这样花枝招展在外人看来也不过是一朵俗气的烂花,姜王爷岂是你这种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女人随便提及的?楚姐姐,我看她就是像你说的那般,今日来这里是勾引魏宇哥哥的!”
“你们不要胡说!”听着她们说的话,柳初夏只觉得越来越离谱,尤其是一些词简直难以入耳,知晓了她们只是单纯来找她不痛快的,她也不愿与她们多加纠缠,想要绕开她们离开。
“唉。”下巴突然被人捏住,一直没说话的楚允儿见她想走直接掐住她脸颊,丝毫没有怜惜,扣的柳初夏生疼,她冷冷看着柳初夏,微微勾起唇角在她耳边悄声说道,“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要姿色没姿色,要身家没身家,这么拿不出手的东西也敢和我争魏宇,我看你当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柳初夏还没反应过来,身子一轻失去了重心直直往后仰去,在落水的那一刻她清清楚楚地看清了楚允儿眼中的狠毒,扑面而来的冷水灌进鼻子口腔中,刺痛着她的五脏六腑,幸好是在池塘边,她很快就摸到岸边,撑着边一把探出头。
激烈的咳嗦险些把肺咳出来,浑身已经被冷水打湿,她想要往上面爬却被一只脚狠狠踩住手。
“啊!”疼得整张脸几乎都要扭曲起来,柳初夏抬头,瞧见的正是窦春冬手叉腰一脸高傲地看着她。
头发被人猛地薅起来,吴雨涵娇笑地说道:“别怪别人,怪就怪你自己太浪荡,看上了不该看的人。”
下一秒人就被用力地摁到水中,只剩下一只手柳初夏拼命地反抗,可是越是反抗呛进去的水越多,她以为她们真的要淹死她时,再一次被提起来,来来回回几次,不管她如何求饶她们都恍若未闻,终于她没有力气挣扎时她们不再淹她了,这次眼前的人已经换成了楚允儿,她提起她的下巴,另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拍着她的脸颊阴狠说道:“现在你知道你该做什么了吗?”
柳初夏早就被她们折腾怕了,点着头,嘴里还有些神志不清地嘟囔着:“好冷,好冷……”
“楚姐姐,这不会被我们玩傻了吧?”窦春冬看着眼神涣散的柳初夏有些担心,戳了戳她的脸也是全无反应。
楚允儿却是一点也不担忧,淡定道:“怕什么,傻了就傻了,如今被请来的大小女眷都坐在前堂,像这人我在京城就没见过,想来不过是个爱慕魏宇哥哥偷偷溜进来的痴女,就算傻了也是她咎由自取。”
她嫌弃地用手帕擦了擦手,指着二人吩咐道:“去,把她捞上来,今日就用她杀鸡儆猴,看日后谁还敢靠近魏宇哥哥。”
柳初夏被拉上来,浑身湿透,在中秋的寒意下感觉骨头都在发抖,她被这几个人领着往前走,一句话都不敢说。
彼时,前堂的宴会已经开始,魏宇一出场便引得一众未婚配的小姐们惊呼,甚至在这之中还有已经嫁作人妇、生育儿女的夫人们悄悄议论,要知道翩翩公子本就是众人向往的对象,更何况是魏宇这种,不仅才华横溢、相貌出众,还是当今圣上身边的红人,再加上他待人温润,一夜间就成为各家小姐心悦的对象。
本来好好的氛围,直到听见:“姜小王爷到!”
席间静默如鸦,所有人齐齐跪地行礼:“叩见姜小王爷。”
明明是魏宇的生日,可是那最上面的位置却另有其人,姜蘅路过时连看都没看就直奔位置坐好,他虽然坐的随意,但这一路脚步路过的每一个人都心之一颤,身子一抖。
姜蘅并没有打算待太长时间,本来就是为了找个借口带那笨丫头出来玩,来这里也不过是走个过场。
原本热热闹闹的宴席现在变得格外谨慎静默,姜蘅毫不在意,跟着一起看没有任何趣味的歌舞表演。
楚允儿快进场时才听说今日姜王爷也到了,急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端了个温柔地盈盈笑意才入场。
姜蘅本来在吃葡萄,突然就听见旁边的小七有些吃惊道:“主子,那,那是不是主母……”
听到这话,姜蘅皱眉抬眼,一眼就瞧见各位狼狈落魄的小可怜站在角落因为哭得太狠满脸通红,身子还在一抖一抖,低着头缩在一旁无助极了。
歌舞乐声骤然停下,众人狐疑抬眼,就看见最上位者抬起手来制止了这场格外难熬的乐舞。
“过来。”姜蘅开口,身穿黑色暗金束装,连玉冠都是鲜血一般的暗红色,此刻他似乎与刚进来时气场完全不同,周身缠着一股令人惊心的煞气,眼中如同酝酿着一场狂风暴雨让人不敢直视,阴郁又可怕,只是两个字都让人嗅到了极其危险的杀气。
有眼色的人头低的更低,甚至恨不得现在就消失在原地,也不知道是哪里惹这位爷不高兴了,竟露出这种吃人的表情。
要知道当初姜蘅孤身一夜灭了罪臣全族的事情在场大部分人都是知道的,那时的姜蘅简直是所有官宦人家的噩梦。
如今他回来了,他们的噩梦也回来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知道姜蘅是在找谁。
魏宇也被这样的气氛压抑的十分不舒服,他拱手紧张道:“不知王爷是想……”
“枝枝,过来,不要让我再说第三遍。”
柳初夏感觉似乎有人在叫她,抬起头,眼神慢慢聚焦起来,眼前满屋子的人令她感到害怕,她抖着身子想要后退,直到眼神慢慢移到最上方。
那人正直直看向她。
奇怪的是,往日她是最最怕姜蘅的,可今日许是她被水呛糊涂了,竟然想要立刻马上到他身边,仅仅是被他看一眼,柳初夏就想要没出息地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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