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最好吃的梅花酥酪,是东街的一家点心铺子,丫鬟便是往那赶。
只一路上,宋青梧神色都称不上温和,孟言初只以为是因为刚见过李韫,不喜她所致,与自己左右没有关系。
毕竟他又没有招惹妻主,反而还十分听话,妻主怎会生他的气呢?
孟言初美滋滋的想。
不一会儿东街就到了,宋青梧下了马车直接去点心铺子前,问店家要了一份梅花酥酪。
孟言初撩开帘子出来,见无人等在外头,心下一愣,抬眼才看见妻主在买酥酪了,仿佛没有要过来扶他的意思。
虽不大高兴,还是自己下了马车,快步走到宋青梧身边,拉住人的手软声抱怨,“妻主怎也不等等侍身。”
一看就是被人宠坏了的娇公子模样。
宋青梧由着他拉住自己一条手臂,却并不哄他,只是淡淡的一句,“你不是要吃梅花酥酪吗,我过来给你买。”
孟言初一顿,妻主说的这话没错,但又总叫人觉得不对,她仿佛……很少这样说话。
男子心里下意识有些不安,抓着宋青梧的手臂更紧了紧。
轻声叫人,“妻主。”
宋青梧也没有应,只是付了银子提过点心,便要走。
孟言初挽着她的手,自是与她一块儿走的。
不安的心思越来越浓重,舌尖被轻轻咬住,男子心下紧张又不解,他做错了什么,妻主怎就不理他了?
本也是心思细腻的人,只消多给些时间门就能看出来,宋青梧真正是因为谁在生气。
孟言初心跳的极快,刚上了马车,便迫不及待想坐进宋青梧怀里。
宋青梧也没拦着他,也没伸手去揽他,只是微低着头,看着腰间门玉佩。
那玉佩,之前也送了孟言初一个。
她有什么好的,总急着想送与言初,可或许言初并不想要呢?
虽然每次他都表现的很喜欢。
女子神色沉冷的想,但或许心里并不真切喜欢呢?
或许只要是他妻主,他都会这样呢。
或许他喜欢的不是她,只是那个成为他妻主的女人?
不是她,别人也可以,即使是别人,最终都会变成女主。
宋青梧觉得她悟了,果然就不能对小说里的人物投入太多感情,现在好了,小说注定了孟言初喜欢女主,她给抛弃了。
付出一腔真情,也没有用,比不上女主露个面,说个言两语。
早知道这样,她就烂在现代。
哎。
“妻主……”
见她不说话,孟言初颇有些忐忑的喊她。
宋青梧收回视线,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
“妻主你生我的气了吗?”
男子愈加不敢说话,红润润的唇都抿起来了,显然有些不高兴。
看,她把小说里狠辣的黑心莲宠的多好啊,这个女尊社会,没有人敢同自己妻主不高兴的,还要闹脾气。
哪有男子胆子这么大呢。
可孟言初就是胆子这么大。
还是她宠的,她以为她可以一直宠下去,到底比不上女主。宋青梧低头的瞬间门又有些失落,劳心劳力,也懒得管孟言初。
无端被生气的孟言初也有些闹脾气,他这次分明什么也没做,妻主好端端就不理他了,哪有这样的啊,怎么能这样!
可刚生了一会儿气,却发现妻主真的不理他,连看也没看一眼,马车一个颠簸,他险些从妻主身上摔下去,这才发现,原来妻主也没有抱他。
为什么不抱他?
下马车的时候不扶,现在连抱都没有了。
男子心中的不安渐渐扩大,雪白的牙齿几乎将红唇咬出血来,主动伸手去勾住宋青梧的脖子,眼眸氤氲着水汽,软声退让,带着隐不可察的恳求,“怎么啦妻主,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你跟我说好不好,别这样,你这样,我害怕,别生我的气,也别不理我。”
男子主动贴过去,抱紧了宋青梧,脸贴在她脖子上,使劲儿的蹭,汲取上头温热的触感。
要问宋青梧是怎么想的。
她现在什么也没想,一心摆烂了。
我这么努力都改变不了结局,那还努力个屁,孟言初跟女主想害宋家,别想,其她的事情,她已然不想管了。
说也没什么好说的,她并不是没有问,而是孟言初第一时间门选择了隐瞒。
女子闭了闭眼睛,有些心累,片刻,才开口说道,“没有生气,只是有些累了,不想说话而已。”
孟言初在人怀里咬唇,摇了摇妻主,软声,“妻主累了,那我给妻主捏捏肩吧。”
他仿佛一个贤惠夫郎。
但宋青梧知道他不是。
没有哪个贤惠夫郎,会与其她女子私会的。
没错,就是私会,如若不然,为何不肯让她知道?
她并未对不起孟言初,是孟言初先对不起她。
“不必了,你下去,让我稍静一静吧。”
女子靠着车厢后壁道。
孟言初浑身一僵,瞪着眼睛颇有些不敢置信,她竟然让我下去,还说没有生我的气!
从前,从前她就算是不高兴也会搂着我抱着我的。
不搂也不抱,定是生我的气了!
宋青梧正垂着眼睫怜爱自己痴心错付,忽的鼻间门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气,心有所感般猛的抬头,才看见,孟言初这讨债的,竟然把自己嘴唇都咬破了!
雪白的牙齿上沾了红红的血,一眼看过去,煞是吓人。
宋青梧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去揽孟言初的腰。
“你,你这是做什么?!”
宋青梧声音有些凶,似含了斥责的意思,孟言初美眸一瞪,眼泪水忽的晶莹剔透流了一串下来,推开她自己坐去一边了。
满心以为自己这样,无论犯了何错,也总能先得到一个哄慰,却不想,视线里只出现一只干净的白帕子。
帕子的主人将帕子递过去,只说一句,“你擦一擦。”
便再无旁的言语,甚至眼睛都不看他!
“谁要擦了,你有本事一直别管我!”
白帕子被人抢过去扔远了,对于他激动的情绪,宋青梧却似没看见般,并不过多关注。
心里也难受着,所以依旧低头理自己的思绪。男子气的慌,又气又害怕,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妻主忽然就如此了,明明用午膳时还好好的啊,还给他盛汤,难道是李韫惹了妻主?
可妻主一向不会对我发火的,即使我做错了,她也只会温声与我说,更遑论是别人的错处。
为什么?
孟言初不明白,心里早如乱麻一般,在角落里无声掉眼泪。
许是太过无声,宋青梧甚至不知道他在掉眼泪。
直到马车停下,一抬眼,却见他眼睛红红肿肿。
她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皱紧的眉头就没松过,半晌,只留下一句,“走吧,回去。”
又把人气的不行。
孟言初已经确定了,绝不可能是生旁人的气,定是生他的气,否则又怎会这般待他?
可他到底如何惹了妻主生气……
宋青梧先下了马车,随后吩咐了一声随侍的央儿,“去扶少夫人下来。”
央儿也是一愣,从前这些都是大小姐亲自做的,他反应了一下,很快领命过去,可少夫人根本不叫他碰,一双眼睛冷冷的看着他,又看着小姐,最后自己跳下来了。
他只得跟在后面随侍。
小姐与少夫人仿佛闹了脾气,两人一前一后的,竟是谁也不搭理谁。
孟言初的脚尚且伤着,养了一日并不能这样快就养好,走了一会儿便觉得脚尖生疼,若是平时,他早就投入妻主怀里撒娇,叫她抱一抱他了,可此时……
他看了眼妻主,忽而停下,对方却未曾觉察,一路走远了,男子气的眼尾泛红,红唇发白。
片刻,才往前走。
宋青梧也是回了院子才发现孟言初没跟上的。
但身边有小厮丫鬟跟着,她并不担心,只是将梅花酥酪放在屋里的桌案上,将软榻上的书拿起,去了书房。
明面上仿佛是在看书,实则却在想今日发生的事。
想到那人哭的那样伤心,宋青梧忍不住想,
或许她不该对孟言初如此冷淡,万一孟言初不像她想的那样呢?
到底没有真切的听见孟言初说要害宋家的话,只是依据剧情,她有所猜测罢了。
她许该装作若无其事,然后徐徐图之。
如果孟言初真有这种想法的话……
打断腿!
关起来!
搞死四皇女!!!
四皇女跟小说里写的一样,对宋府起了歹念,那宋家跟她就只能活一个,她如果登上皇位,宋家人依旧讨不了什么好。
宋青梧眼神冷了冷。
孟言初缓缓的走回屋后,还没想好怎样在妻主面前自然的露出自己受伤的脚,却发现妻主根本没在屋里。
本就伤心难过的男子一下子懵了,骤然不知所措起来,眼眶迅速晕染雾气,呆呆的站着,下一秒,猛的冲出门口,喘着气,抓住廊下的红木柱子,身子虚的厉害,心也慌的厉害,厉声问离得最近,已经被他吓住的小厮,“小姐呢,宋青梧呢,她去哪了!”
那小厮属实被吓了一跳,他只见过少夫人温婉贤淑或娇软可人的模样,从未见过少夫人这样,仿佛受了什么巨大刺激一样,一时他也慌了起来,结结巴巴道,“小,小姐在,在书房,少夫人您您……”
不等他说完,孟言初跌跌撞撞的往书房跑去,待猛的推开门,看见坐在书桌后看书的人时,他才松了口气,额上遍布细密的冷汗,竟有些撑不住身体,险些跪在地上。
宋青梧也抬头,似没想到他会过来,两人遥遥的对视了一会儿,孟言初又跌跌撞撞跑过去,直直冲进宋青梧怀里。
绵软的身躯在那怀里一下下的钻,声音带了点哭腔,竟十分可怜。
直到寻到一个绝不会被轻易推开的地方牢牢抱住,那略带哭意的声音才响起,男子愈发委屈,却是一退再退,“我做错了什么,妻主与我说好不好,别,别欺负我,别这样对我,我害怕,我好害怕,妻主是不是不要我了,呜。”
他声音哑的厉害,哭音又浓重,宋青梧心骤然软下一块,顿了顿,才伸手轻拍孟言初后背,竟是回温了几分,“没有不要你的意思。”
嗯,就算你真的向着女主,我也只想打断你的腿而已。
倒不至于不要你,不然你跟着女主,不是在等死吗?
宋青梧想到些什么,还轻笑了一下,嘴角微微勾起,俨然做好了打断孟言初腿的准备。
孟言初浑身发抖,说出的话却小心翼翼,“那侍身可以坐在妻主腿上吗?脚,脚疼。”
说完后还吸了一下鼻子,一派小可怜样。
宋青梧拍拍他后背,松了手,示意道,“那你便坐吧。”
孟言初一边红着眼睛一边坐上去,手依旧搂着宋青梧不肯松,生怕她给自己丢出去。
可怜兮兮的问,“侍身到底哪里做错了,妻主说,侍身都可以改的。”
若是平时宋青梧早就心软了。
这时却不得不多想一点,孟言初是想脚踏两条船吗?
一面不拒绝四皇女,一面向我哭求原谅。
啧。
看他可怜,宋青梧到底没说什么,只是平淡道,“不是什么大事,先前是我没想明白,现在想明白了,已经没事了。”
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待孟言初小心翼翼的问她,“真的吗?”
宋青梧便轻轻点头。
可不过一会儿,怀里人又哭起来,眼睛早就肿了,拽着宋青梧的衣领,凑上去委屈巴巴,不相信道,“怎么可能不是什么大事,若只是小事,你不会这么对我的,你一路上都不理我,我哭也不哄我,我流血也不管我,分明就不是什么小事!”
宋青梧不说话。
孟言初咬唇泪眼朦胧的看了她一会儿,又扑到那脖子上乱蹭,蹭了人一脖子水,自己却十分低微,“有什么事你告诉我好不好,我都会改的,是不是我,我脾气太大了,是不是因为我总要妻主哄?我以后脾气小一点还不行吗,我,我以后不要妻主哄了,我不生气,不闹脾气,你别生我的气,你这样不理我,我难过……好疼好难过。”
孟言初拉过宋青梧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上,染着的水雾骤然落了一串,白皙的脸上净是水痕,双眼红肿,哭的让人心疼。
宋青梧仿似这时候才回神一般,眼里闪过一抹疼惜。
忽的按住少年柔软纤细的腰,叼住那片红唇,狠狠亲吻起来。
少年软在女子身下,双手搂着女子脖颈,一副予取予求的模样。
唇是甜的,舌尖是甜的,少年哪哪都是甜的。
女子一手握住孟言初的纤腰,直吻的双唇间门有了难吃的铁锈味,才缓缓松口。
这下好了,少年不止眼眶是红肿的,就连唇也是红肿的。
他盈盈望着宋青梧,一脸,你要对我做什么我都依你的表情。
宋青梧攥着人腰的手紧愈,直到怀里人痛呼出声。
她眼睁睁看着少年脸上刚露出些疼痛的表情,看见她立马又收敛起来,小心翼翼的拉着宋青梧的衣袖子,软声道,“侍身不疼,妻主喜欢怎样都可以的。”
他像是被弄怕了,什么都想依着宋青梧,只期盼对方不要再像前面那样对他,他心有戚戚,仍旧很害怕。
不要对他这么差,不要一点都不理他,这世上本就只有宋青梧对他好了,如果宋青梧不对他好了……
孟言初有些迷茫,如果妻主不对他好了,那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如果妻主不对他好了,宋府,四皇女,孟府,什么人都可以欺负他,没有人护着他了。
想到这,孟言初骤然又有些想哭,趴在宋青梧怀里委屈巴巴的落泪。
宋青梧眼神复杂的看着孟言初,犹豫了一下,终于伸手轻轻拍打起来,声音干的厉害,勉强算是哄人,“别哭了,孟言初,别哭了。”
怀里人才说过不会再生气,这时竟还是不满,抬头用红红的眼睛瞪她,“不许这样叫我。”
他在妻主面前放肆惯了,刚说完又觉得不对,慌里慌张的改口,“妻主,侍身的意思是,不要,不要叫的这样疏离,侍身心里会难过的,很难过的。”
男子抱着女子哭,终于勾起了一些怜惜,宋青梧伸手将人抱在怀里,忽叹了一口气,轻拍男子后背,仿佛是在哄他,很快,男子就不哭了,红着一双眼睛看宋青梧。
宋青梧有些无奈,伸手点了一下对方脸上湿湿的痕迹,“你再这么哭下去,书房都要给你淹了。”
孟言初哽咽,“妻主不要我了,我才哭的。”
他可怜极了,抱着宋青梧不撒手。
宋青梧只得也将人抱紧,缓声说,“没有不要你,只要你好好的,一直像现在这样,我就不会不要你的。”
她将人哄着。
孟言初脸上有些茫然,似没听懂宋青梧说了些什么,但他听明白了一句,不要变,一直像现在这样,妻主不会不要他。
少年眼睛亮了亮,忙抱住宋青梧,本就有些被亲红了的唇一下一下去啄对方雪白修长的脖颈。
在有些地方也留下一样的红梅。
宋青梧顺手按住他的后背,凑在他耳边轻声,“离四皇女远一点。”
孟言初脖子都快点掉了,他本来也没想过要跟李韫离近点,也不想跟李韫多接触。
他只想跟自己的妻主在一起,妻主是世间门最好的,上天怜他一世孤苦,赐予他的,哎,如果妻主再大气一点,不要总生他的气就好了。
明明只生了这一次气,但不被搭理的每分每秒对孟言初而言都格外难熬,就仿佛总生气一般。
见他答应,宋青梧不再说什么,拍了拍柔软的臀尖,道,“站起来,我要看会儿书。”
若是平时,妻主要用功读书,他定不敢打扰,可今日,心里的不安影响了他,哪敢离开啊,深怕自己一离开,回来后妻主又不理他了。
今日就是这样,他想与妻主一同买糕点,便没有自己去买,而是去了前院给宋夫人请安,可回来后妻主就不搭理他了。
男子拽着女子衣袖的手,换到了腰上,抬头绵软又紧张道,“这样不会影响妻主看书了,不起来好不好?”
他虽容易被宠坏,可一旦对他稍差一些,又会将他吓得战战兢兢,如现在一样,说什么都带着请求,仿佛生怕她不答应一样。
宋青梧摸着男子身后柔软的头发,终是没有忍心拒绝,毕竟是宠了许久的小公子,他也才十六岁,许还没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待她好生教教他。
女子眼眸渐深,一手握着书,一手轻轻摸男子白嫩的脸颊。
男子也不敢拒绝,也不舍得拒绝,乖乖的坐着任摸,依靠在女子胸脯上。
过了不知多久,那书都翻页了,怀里人才小心翼翼问道,“妻主今日生侍身的气,是因为四皇女吗?”
他仍旧没想到妻主听到了,毕竟若妻主看见他和四皇女站在一起,一定会第一时间门出来护着他的。
而不是任由那个四皇女拦住他去路。
定是四皇女在席间门与他说的话,惹了妻主不高兴。
都怪李韫,害妻主生他气,气到都不理他了。
男子这才知道,妻主有多不愿意他与李韫说话,下次李韫再问,他不回就是了,若李韫要责问那就责问吧,总不可能杀了他。
二品大员的女婿,也不是她一个皇女说杀就杀的,且,妻主也会护着他。
只要他不惹妻主生气,妻主都会护着他的。
若他惹了妻主生气,妻主许就会丢下他不管了,如今日一样。
孟言初眼里显现几分不安,宋青梧听见少年小心翼翼的声音,翻页的手一顿,很快又恢复正常,淡声应道,“嗯,算是吧。”
!!!
果然是因为她,她这个灾星!
因为她,妻主都生他气好几回了。
男子抿着唇,越想越委屈,靠在宋青梧怀里,“我以后再也不会跟她说话了,你别生气。”
宋青梧哼笑一声,放下书,忽而将人打横抱了起来,低头望着他道,“你最好是。”
孟言初眼里闪过一道光亮,他总这样,妻主冷淡就退缩,妻主温和就得寸进尺。
少年揽着女主的脖子,大着胆子凑过去亲了一下,保证道,“肯定会的,妻主不喜欢侍身与她说话,侍身以后就不与她说话了,妻主别为了她生侍身的气。”
“你若做得到,我自然不会。”
宋青梧似有所指。
孟言初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忙承诺,“做得到做得到,侍身肯定做的到!”
“嗯,那就不会生你的气。”
女子揽紧了少年,从书房走出来,外面洒扫的小厮见两位主子和好,只觉得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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