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城10月份的平均气温在25度左右,正是清爽舒适的时节,可林菽却觉得车内莫名有些冷。
除了刚上车时顾怀楚俯身帮忙系了安全带,两人几乎一路无话。一路上林菽用余光偷瞄了顾怀楚几眼,他神情专注,侧脸映着阳光,轮廓清晰俊冷。
下车后顾怀楚将林菽搀扶进屋,动作小心翼翼,尽显温柔,可他依旧是一副不打算开口的样子。
“生气了?”林菽拉了拉他的衣摆,试探性地问。
“嗯。”顾怀楚没有否认,他与林菽平视,神情严肃:“见义勇为是好事,可你考虑过后果吗?”
“公共场所,而且旁边还有那么多人……”林菽越说越小声。
顾怀楚极力克制情绪,让语气听起来没那么生硬:“真要是发生了什么,旁边有再多人都救不了你,反而人越多越危险,你明白吗?”
旁观者效应,林菽也知道,但事出突然,她不能让夏寂一人在那对峙。
“可如果放任下去,那些偷拍的人会越来越猖狂。”
“下次直接报·警,不要自己出头。商场到处是监控,警方想要抓他不难。”
林菽轻轻地“嗯”了一声,莫名有些委屈,她本以为处理得很冷静,可没想在顾怀楚眼里,还是冒失了。
顾怀楚看到她眼底明显低落下去的情绪,语气放缓,他蹲下身看着林菽的眼睛说:“林菽,你没做错,只是我担心你。”
林菽与他目光相接,在顾怀楚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心跳莫名的空了一拍。
“我担心那人记住你的脸后打击报复,我担心他没被你吓住反咬一口,我担心你,你明白吗?”顾怀楚语气和缓,一字一句,直击内心。
“哦。”林菽出声,觉得有些晕乎乎的。
“饿了吗?”顾怀楚转换话题。
林菽点头:“电影也没看成,饭也没吃成,好饿。”
“好,等着。”
——
睡前,林菽看着被包扎的严严实实的手臂,一脸惆怅,苦恼洗澡该怎么办。
顾怀楚从厨房拿了卷保鲜膜,轻声说:“手伸出来。”
林菽照做,她固定住袖子,把手臂抬到顾怀楚面前。顾怀楚拉开保鲜膜后轻轻托住她的手腕,一圈一圈细致地缠上。
他与林菽离得很近,低着头,睫毛浓密。林菽眼神无处搁置,四处游离,视线从顾怀楚的眉骨看到鼻梁,最后落到他骨节分明的手上。
“好了,”顾怀楚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严实后说,“洗的时候伤口千万别碰水。”
说罢还是一脸不放心,他迟疑了片刻,开口问道:“要我帮你吗?”
“你想怎么帮?”林菽好奇,“帮我洗?”
和林菽相处了两个多月,顾怀楚也差不多摸清了她的性格,知道她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于是生出逗弄的心思,他一本正经地点头,作势要上前帮忙。
林菽赶忙跑进浴室,留下一句“不用帮,我可以的。”
顾怀楚看到她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禁失笑。
——
林菽衣服脱得有些费劲。受伤的是右手臂,在纱布和保鲜膜两重包裹之下完全弯曲不了,她只能靠左手一点一点将衣物脱下。一番挣扎后,她累出了一身汗,感到脚下一阵虚浮。
她扶墙站稳后打开淋浴头,不敢把水开太大,就着“淅沥沥”的水声擦拭身体,水汽给浴室蒙上了一层雾。
林菽突然觉得视线有些模糊,早些时候那股恶心的感觉翻涌而上。她心生慌乱,立刻把水关了,企图去拿柜子里的浴巾。
可没走几步腿就发软,她支撑不住”砰“得一声摔倒在地,顷刻间只感受到天旋地转,耳边只能听到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笃笃—”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室外传来顾怀楚慌乱的声音:“林菽!你怎么了?”
“我进来了。”没听到回应,顾怀楚旋开门把手,看到林菽一丝·不挂地蜷缩在地,皮肤泛红,面露痛苦的神色。
顾怀楚随即抽下浴巾包裹林菽的身体,手越过她的膝弯,将她一把抱起,让她平躺在床上。
拿起床头柜上的药瓶,倒出3粒,送到林菽嘴里。倒药时因为手止不住颤抖,药洒了一地。
他没顾得上整理,冲到衣帽间随意拿了件衣服给林菽换上,抱她上车,驱车去医院。
从家到医院开车只需5分钟,但这5分钟对顾怀楚来说尤为漫长。他看着林菽蜷缩在后座,眉头紧锁,心里从未感到过这般慌乱。
他拨通纪白的电话,接通后简明扼要地说:“急诊,5分钟内到。”
医生们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他们将林菽转移到担架车后,一刻也不敢耽误,小跑着赶到急救室。
顾怀楚在门口等候,看着亮起的红灯,他心脏悬起,满心不安。
十多分钟后,灯由红转绿。
急救室的门打开,顾怀楚赶忙上前询问:“您好,我太太的情况怎么样了?”
医生耐心地回答:“林小姐目前情况已经稳定了,接下来需要在医院观察一段时间。”
顾怀楚松了口气,他又问:“那她为什么会突然心脏病发?”
“心脏病发的原因有很多,可能和情绪压力有关,也可能是太过劳累,身体虚弱。林小姐目前的情况不算严重,好好休息就能恢复。”医生解释道。
顾怀楚了解了注意事项后,向医生道谢。
——
病房内,空气净化器“嗡嗡”作响,四周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林菽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嘴唇干涩,看起来毫无生气。她手上的皮肤近乎透明,手背因注射而泛起淤青。
顾怀楚轻轻握住,叹了口气:“这下两只手都不方便活动了。”语气中尽是怜惜。
“怀楚,林菽什么样了?”舒捷听到消息后连忙赶到医院,看到女儿面容憔悴,她内心着急。
“医生说情况已经稳定,好好休息就行。”顾怀楚宽慰道。
舒捷这才放心,她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又像上次那样。”
顾怀楚不解。
“林菽17岁那年因为参加竞赛劳累过度,还没出赛场就晕倒了。我刚到医院医生就让我签知情同意书,那段时间基本都是在医院度过的,光在手术室门口就等了不下四次。”舒捷回忆到,声音有几分颤抖,“所以现在一听到林菽晕倒了我就害怕。”
听着舒捷的这一番话,顾怀楚心里一阵钝痛。
原来是这样。
明明是多次经历手术,她却用“身体吃不消”这简简单单的五个字一笔带过了。那段时光对家属来说是煎熬,那对她呢?上手术台的是她,生死未卜的也是她。她害怕吗?顾怀楚很想问。
17岁,本应该是朝气蓬勃的年纪,她却只能在病床上度过。他见过林菽光彩耀眼的样子,所以明白她心底的不甘心。
酸胀感在他的胸腔横冲直撞,他喉咙干涩,连呼吸都隐隐发疼。
顾怀楚让舒捷先回,病房里只剩下他和林菽两人。
林菽睡得很不安稳,她时不时地皱眉,左手紧紧抓住被角。顾怀楚怕她碰到针头,轻轻地将她手中的被角扯开,换成自己的手指。
林菽握住后感受到指尖传来的温度,呼吸慢慢变缓,紧锁的眉头松开,她这才安心地睡去。
看她睡安稳了,顾怀楚也感到了困意。他没抽出手,保持着这个姿势趴在病床边睡下,这样林菽一有动静他就能感觉到。
两人双手交握,昏黄的灯光笼罩着他们。病房内十分安静,唯有空气净化器还在运作。
值班的护士进门检查,就看到的这一幕。温情的画面感染了她,心底生出一阵甜意,她小心翼翼地关门离开,不忍心打扰这份美好。
翌日
林菽的意识渐渐回笼,她睁开眼后感受到手掌间的热意,看过去,发现自己正握着顾怀楚的手指。他低头枕着一只胳膊,只占了病床的边角。
林菽轻轻松开手,手还没抽走,顾怀楚就醒了。他抬起头,眼睛不太适应光亮,微微眨了眨,下眼皮泛着青黑,看上去没休息好。
“你醒了。”顾怀楚开口,嗓音低哑。
“嗯,”林菽点头,“你怎么不睡陪护床呢?”
顾怀楚靠着椅背,嘴角勾起:“还不是你整晚拉着我的手指不放。”
“你可以抽走的,”林菽心生歉意,“没休息好上班会累。”
“今天不去公司,请假了,”顾怀楚淡淡地说,“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只是没什么力气,嗯…好像还有点饿。”
“等着。”
顾怀楚让人送了两份早餐。
林菽看向顾怀楚手里香气扑鼻的虾饺烧卖,强烈对比之下,她面前的清粥小菜着实是让人没有食欲。
“你最近得吃清淡点。”顾怀楚解释道。
“可我觉得虾饺烧卖也挺清淡的。”林菽试图从他那儿匀一勺。
“糯米食不好消化。”顾怀楚果断拒绝。
林菽只能可怜兮兮地吃清粥配小菜,可刚要动筷时,她又犯了难。右手弯不了,左手在输液。
她静默了两秒,抬头。
顾怀楚正看着她,他微微挑眉,眼里满是笑意。眼神仿佛就在说:求我啊,求我我就喂你。
林菽躺倒在床,心想,那还是饿死她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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