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华组织了好一会语言,  还是不知道该从哪里切入回答林如海的疑问。

    或者说,今日她和卢芳年说的话里,就没有几句是方便告诉他的。

    林如海等了又等,  看她的犹疑写在脸上,  便不追问,只是心中越发迷惑。

    这几年卢淑人常来,也有几次留到近二更。但卢淑人也一向知礼重分寸,  前几次留到二更,都是他外面有事回来得晚,  还从没有过他早早回来,卢淑人却一直不告辞回去的时候。

    而且,平日有客来,妹妹至少也会和他说一两句今日做了什么,  吃了什么,今日妹妹却一字没提。

    他问,  让妹妹这般为难,  卢淑人是和妹妹说了什么大事?

    林如海不禁深思。

    贪腐大案风波已定,  有功者赏,  有罪者也各被贬官、判刑、流放、抄家、斩首,  各处空出来的官职也俱已委任新人,若卢淑人是想替家中亲友求情求官,已经晚了。

    卢淑人真是为此事来,妹妹也不会留人到二更,更不会亲自送人出门。

    想必,罗指挥也不会愿意他的夫人向妹妹求此等事,转求到他身上?

    还是说,是皇上令罗指挥试探他?

    林如海排除了这种可能。

    他在安排官职上并无私心,  皇上已经很清楚。

    目前朝中大事仅有议立皇储一事,林家都没参与进去,罗家更没必要沾身。

    ——罗指挥一定明白,他只有对皇上纯忠,才能保住现有的一切。

    既然不可能与朝政上的事有关,林如海只能往两家内部想。

    他一惊:

    难道是卢淑人发现了罗指挥曾对妹妹有过妄想……

    宁安华决定放弃回答林如海的问题,拿“不方便说”糊弄过去,一转头,却发现林如海拧着眉心,神色不虞,看过来的眼神担忧焦虑,浑身散发出醋味,正不知胡思乱想些什么。

    ……?

    为了避免他的想象飞出天际,宁安华无奈道:“别乱想。是……”

    她清清嗓子:“是……他们不太……和·谐,不太……匹配。”

    简单总结,罗焰尺·寸太大,卢芳年身·体娇小,才成婚时又只有十六岁,所以两人的房·事一直不算和谐,卢芳年不舒服,罗焰也不尽兴。

    ——罗焰不尽兴,是卢芳年从他的神色和身体语言上猜的。

    宁安华说得隐晦,林如海一怔。

    什么不和谐,什么不匹配?

    但在话问出口之前,他明白了。

    这,这……

    他有些后悔。

    妹妹不说就不说,他非要问什么?

    随即,他更醋了。

    那妹妹岂不是知道了罗焰那厮的、的……

    听到卢芳年结结巴巴说,她和罗焰夫妻生活不和谐的时候,宁安华不尴尬。

    教卢芳年性·知识,宁安华也不尴尬。

    上一世水里来火里去,她最信任的同伴阅人无数,还总是和她分享体验,在不知能不能活到明天的时候,大家的话题时不时围绕着“性”,还有男男女女随意组合临时起意,就在旁边遮不住人的草丛里放纵○欲,她也从没尴尬过。

    但现在,只是对林如海说了半句卢芳年和罗焰的夫妻生活,宁安华忽然觉得气氛变得尴尬又微妙起来。

    林如海不知道又吃起哪门子醋了,周身酸气简直要实质化。

    宁安华暂时不想理他。

    是他非要问,非要乱想,她说一句半句,他就这样?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不会还在介意罗焰曾经对她有过的,那点根本不可能实现的心思……吧?

    还是他觉得,她知道了别的男人大·不·大,行·不·行,就算她“德行有亏”了?

    就算他介意,怎么这么大反应?

    宁安华躺平闭眼。

    明天是朝日,他不睡,她可要睡了。

    林如海也躺下,缓缓靠近宁安华。

    他把手放在宁安华肩膀处。

    宁安华睫毛微动。

    林如海呼吸的气打在她耳垂上。

    “妹妹……”

    宁安华耳根酥麻,轻轻斜他一眼。

    林如海好似得了什么鼓励一般,把她整个环在怀里。

    宁安华熟练找到一个最舒服的姿·势窝着。

    林如海又试探着问:“妹妹?”

    宁安华轻嗔:“有话快说。”

    两人的双唇只距离不到寸,林如海气音暧·昧:“妹妹,你觉得……我怎么样?”

    宁安华恍然笑了。

    她把玩着一缕他的长发:“表哥……很好。”

    这是实话。

    不仅他的容貌无人能及,在床·笫间,他的身材、尺·寸、技·巧各方面都属于上乘。

    林如海含·住她的下唇又松开:“妹妹说真的?”

    宁安华一笑:“在这方面,我从来没骗过表哥。”

    她轻声问:“我喜不喜欢,表哥不知道吗?”

    林如海看着她春·水般的双眼,想起了她每次情·动的模样。

    昏暗烛火下,两个身影逐渐交·叠。

    宁安华在晃神中想,这样的醋,让他多吃几次也不错。

    ……

    罗宅门前。

    卢芳年下车,看到了亲自在门口等她的罗焰。

    她心中满溢了一路的绮思羞意都不见了,慌忙上前几步:“夫君,我回来晚了。”

    没想到夫君今日会提早两刻到家。

    罗焰伸出一只手扶住她:“无妨,你高兴就好。”

    看她还有些不安,罗焰便道:“我日日晚回,你不过偶尔一次。”

    想到今日宁夫人和她说的那些话,卢芳年双颊泛红。

    夫君确实还是在意她的。

    两人一同回后院。

    卢芳年心中有事,格外紧张,脸上也越来越热,没有发现罗焰比平时还要沉默。

    但罗焰发现了她的变化。

    送卢芳年进了卧房,罗焰便道:“你歇下罢,我回去了。”

    可他转身却没能走。

    他控制住有敌袭要出手的冲动,回头看,卢氏满脸羞红,双手扯住了他的衣襟。

    罗焰心内一叹。

    宁夫人……都和她说什么了?

    他问:“还有什么事?”

    卢氏一向羞涩,应该不会……

    “夫君……能不能留下?”卢芳年鼓起全身勇气。

    罗焰看着她,沉默不语。

    卢芳年浑身发抖,眼中泪水控制不住地涌上来又滴落,声音也在发颤:“夫君说过,会……给我一个孩子……我不要收养别人的,我要……和夫君的……”

    罗焰:“你想好了?”

    到这时候,卢芳年反而能忍住哭声:“夫妻四年,夫君忘了当日承诺吗?”

    罗焰转身,抓住她的手,让她松开他的衣服,抱起她放在床上:“好,我给你。”

    腾空让卢芳年有一瞬间的失神。

    这就……行了?

    接触到顺滑厚软的床褥,卢芳年才又开始紧张。

    罗焰慢慢解开她的衣服,留意着她的每一瞬变化。

    他手覆上去,感觉到她又在发抖。

    他说:“别怕。”

    只是要个孩子,他快些就是——

    卢芳年握住他的手,放在了——

    罗焰抬眼看她的表情。

    卢芳年的唇·上有她自己才留下的齿印:“夫君,你……能不能多摸·摸这里……”

    宁夫人教她要大胆些,先让自己舒·服,才能……

    她耽误了宁夫人一整日,不能愧对宁夫人这番教导……

    人生能有几个四年?

    她也不想再浪费光阴了。

    ……

    离寅初还差一刻,罗焰准时睁眼。

    身边有人,他一夜没睡太实,但没影响他的状态。

    起身之前,他心情复杂地看了一眼熟睡的卢芳年。

    他在黑暗中的视力并不低于白昼,看得到卢氏露出的颈下有昨夜留下的红痕。

    昨晚那些……都是宁夫人教她的?

    宁夫人,为什么会教她那些?

    宁夫人早就全放下了,不,宁夫人从来没把他放在心上过。

    他呢?

    罗焰垂下睫毛,掀被下床,给卢芳年拉好被子。

    他一直都知道卢氏想留他。但卢氏不明说,他就装不知道。

    他承诺过会给卢氏一个孩子。作为丈夫,她要了,他也应该给。

    但他不知道,有了孩子,对他来说是好是坏。

    他也不知道,孩子若出生,对孩子自己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

    有了孩子,卢氏或许能高兴些罢。

    罗焰悄无声息地穿好衣鞋,不用卢氏的陪嫁服侍,回到前院书房梳洗用饭,入宫随驾。

    早朝,又有数人提出立储一事,皇上皆不置可否。

    无事朝散,皇上与几位重臣议事毕,忽命起驾去东宫临敬殿。

    罗焰默默跟随护卫。

    临敬殿已有两年余无人居住,仍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皇上站在从前熟悉的高栏边,看向天边翻滚着的一片黑云。

    “要下雨了。”

    皇上并不转头,负手命:“多盯着些那几处,别被吓破了胆子,不敢虚报灾情,就敢瞒报灾情了。”

    罗焰:“是。”

    皇上向后伸手,示意罗焰过来。

    罗焰上前几步。

    皇上感叹:“若不是他们天天提,日日提,朕都忘了,朕已登基十五年,竟是将四十的人了。朕总还觉得,朕才二十出头,才登大位,满怀雄心壮志,谁知这一蹉跎就是十几年。”

    他抚栏长叹:“朕竟也是该有孙子的人了!”

    罗焰只安静听着,并不多话。

    皇上也习惯了他不说话。

    黑云渐近,风愈大了。

    新任六宫都太监陈格劝言:“请陛下回殿暂歇。”

    皇上道:“你且去。”

    陈格不敢多言,只退回原位,命人准备好雨伞斗笠等物。

    皇上问罗焰:“你只比朕小四岁。”

    罗焰道:“臣今年十有。”

    皇上点头:“二十年了。”

    他问:“朕记得,你到朕身边是十四岁。”

    罗焰道:“是。”

    他拍拍罗焰的肩膀,声音沉稳坚定:“你的事,朕从来没忘。只是朕要一步一步来。”

    先让国朝安定,百姓安乐,小患尽除,才能腾出手整治顽疾。

    罗焰行礼:“臣明白。”

    皇上扶他起来,低声道:“朕十日后会提下月离京秋猎。京中该有的布置,不容有失。”

    罗焰:“请陛下放心。”

    皇上松开他,接下来的话便似闲聊:“你的夫人和林爱卿的夫人关系倒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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