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焰当然知道林大人新丧,  清熙郡君至少要守孝二十七个月再谈婚事,皇上不可能应他。而且,林大人为国尽忠枉死,  清熙郡君若执意守着,连皇上也不好强行令其改嫁。

    他虽看到清熙郡君在林大人床前吐血,却观她……不似会为情所耽之人。可正是因此,  他也猜测她不会愿意改嫁。

    “沉静淡泊,从容决断”,  十一对她的评价还算准确。她有诰命有封号,和景文县君感情甚好,  景文县君能立户招婿,她不再婚便能保一世平安顺遂,  还能博得“忠贞”美名。

    她容光虽盛,  却不算绝美,  他历年见过的貌美女子不知几许,可他确实对她动了心。

    她与众不同。

    他有时觉得他看懂了她,  有时又觉得她表现出来的都只是合适的假象。

    成婚不过九个月,她真的已对林太傅情根深种吗?

    若是,为何心爱之人未满四十而亡,她操办丧事还能一丝不乱?

    若不是,  那一口刺目的血又是为谁而吐?

    那一声“表哥”,真的是在唤林大人?

    一个才过双十的年轻女人,竟然让他猜不透,看不懂。

    但今日,  他顺着皇上的话提起她,  并非真想求得赐婚。

    他知道,  皇上是想让他有一位夫人,  办一场盛大的婚事,以此彰显仪鸾卫指挥使的地位。

    只是,他早已绝了娶妻之念。他抛弃本姓本名,做了“罗焰”,注定不可能再有一个正常的家庭。

    他的孩子也不能再姓“顾”,只能姓“罗”。

    就算家族得以沉冤,他也不能将他的妻儿领到父母灵前,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请他们安心。

    他心里有了人,若娶的不是意中人,他的妻子连丈夫的疼爱都没有,岂不可怜。

    现在的他只是皇上手中的一把刀,谁知会何日丧身。

    既然意中人无夫,能对皇上说出口,他何必耽误了别人。

    他不娶别人,还有可能娶到她。

    她不嫁他……也好。

    罗焰屈膝半跪:“臣知道是让陛下为难了。郡君……一心为林太傅守孝,分毫不知臣的心意,是臣在单相思,但臣不想娶别人。恐怕,臣要辜负陛下的美意了。”

    皇上忙将他扶起,打量了他一会,轻声叹道:“你这是何必。”

    罗焰只道:“陛下,恕臣无礼直言,顾家男子,大多从一而终,不生二心。”

    他的祖父、父亲、叔叔们,皆是如此。

    皇上皱眉想了想,叹道:“也罢了。可你要知道,若清熙郡君不愿再嫁,朕也不能相强。”

    罗焰垂首:“陛下,臣明白。”

    皇上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再说什么。

    两日后,皇上赐新任仪鸾卫指挥使一所大宅,赐下御笔“罗宅”二字,又加赐“纯忠”牌匾,挂在罗宅正堂。

    又过一旬,罗宅大办乔迁宴,承恩公等数位高官重臣亲至。

    罗焰的书信混在文书里,送到了罗十一手上。

    罗十一斟酌了一整夜,才拿给宁安华。

    宁安华当着她的面拆开信。

    罗十一控制住自己不去偷瞄,却在宁安华看完后忍不住看她的表情。

    郡君没生气。

    郡君……笑了?

    宁安华抬眼,把信递给罗十一:“没写什么,先生想看无妨。”

    大哥不会知道她看过的。罗十一想。

    她接过信,先扫视一遍,然后瞪大了眼睛。

    这叫没写什么?

    她的神色太过明显,宁安华笑问:“不就是他在皇上面前用我做借口推辞了赐婚吗?对我又没什么损失。难道

    他会出去乱说?”

    “当然不会了!”罗十一先忙替罗焰做了保证,才试探着问,“郡君……怎么想?”

    “什么怎么想?”宁安华扶了一下自己发间的素银簪,反问。

    “没什么。”罗十一摇头,将信还给宁安华。

    宁安华把信折好,放回信封:“罗指挥说愿意补偿我。麻烦先生替我要几匹良马,再要几样好兵器,就算两清了。”

    她起身来到案前,笑道:“先生出题罢,我作画一幅以谢先生,如何?”

    林如海一去,虽有身后圣恩隆厚,忠名远扬,林家的门庭到底寂寞了。

    少了繁杂的利益往来,正合宁安华心意。只有张裕成要辞馆准备明岁春闱,她一时给宁安硕再请不来这般好的先生。

    但宁安硕的才学去考秀才已经足够。他回保定一年,不但考来了功名,还因和族中人斗智斗勇,人也着实长进了不少。

    宁安华放心让他去京中入国子监求学。宁安硕还不放心长姐幼妹,不肯去。

    宁安华便请罗十一“开导”了他一回,笑眯眯问瘫在地上的他:“你觉得是你可靠,还是十一先生可靠?”

    宁安硕消沉了两日,收拾行囊进京去了。

    和他去保定那时一样,宁安华挑出两个护卫跟他一起走。

    不知不觉,林如海已经走了快两年。

    林如海生前的几个姨娘,宁安华都发给了一笔嫁妆,令她们自嫁。

    贾敏的陪房江姨娘舍不得林黛玉,也不大放心宁安华,本不肯去,经林黛玉劝说也想开了,出府过自己的日子去了。

    林黛玉的身体渐渐养得好些了,可以学一些简单的拳脚,但宁安青还是只能看着。

    可宁安青,和“另一个世界”的宁安青一样,身体虽弱,心胸却很开阔,并不因此消沉。

    另一个世界……

    宁安华也曾怀疑,她目前经历的一切都只是虚幻,“另一个世界”才是真实的。可每一天、每一刻都流逝得如此真实,又并不像在幻境。

    有时午夜梦回,看着空荡荡的另一侧床,她也会恍惚,仿佛那个会用炽热的身体环住她,用满含欲·火和柔情的双眼注视着她,用极致温柔缱绻的语气唤她“妹妹”的男人还在。

    仿佛她的孩子们还在。

    仿佛她真的和“表哥”生下了两个孩子,一个叫松儿,光风霁月如他父亲,一个叫蓁蓁,古灵精怪,是她最贴心的小女儿。

    仿佛她真的曾在雨夜斩杀数百人,可以用诅咒杀掉这个世界最尊贵的天子,可以呼风唤雨,已经踏上成仙之路——

    失去了异能,她似乎更感性,更在意感情和陪伴了。

    她颓丧过,心痛过,也曾几近崩溃,但都没有被人察觉。

    现在,她只是踏实地过好每一分、每一秒。

    不管世界是真是假,她用心经历的一切不会骗她。

    宁安硕以十六岁之龄考中了顺天府乡试第十二。

    次年春闱,他被点为二甲第二十七,选为庶吉士。

    他紧急向宁安华写信求助,有太多人家给他说亲,他实在应对不过来了,请宁安华上京帮他。

    林如海孝期已经过去了快两年,宁安华也很少会在深夜觉得心痛将死了,便携全家上京。

    她一路赏景,慢慢地行,从初夏走到初秋,方才抵京。

    宁安硕早已收拾出京中大宅,请宁安华住正院,又打扫出花园最好的景致给她换着住。

    宁安华没有推让。

    孀居身份给了她很多便利,让她可以更自由地选择交际对象,可以婉拒贾家的邀请,但她拒绝不了甄太后的传召。

    甄太后比“另一个世界”第一次传召她时更老了几岁,但手段没变,还是让她在“福海”边站一个时辰。

    她没有了异能带来的亲水体质和强健体魄,但这些年和罗十一习武也小有所成,在烈日下站一个时辰不算什么。

    让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内侍领她出宫,以示对她的不重视,也没有让她觉得难堪。

    只有清楚地意识到,她没有办法反击甄太后,才让她感到无力。

    宁安硕很愧疚。

    他说,他愿意尽可能高娶,借岳家之力庇佑她和宁安青。

    宁安华说没这个必要。她更希望他的妻子是他喜欢的人。

    太上皇已经给大皇子和二皇子赐了婚,可能皇上和皇后也不会有选择女婿的权力。

    得益于林如海的遗折,林黛玉要招婿,不可能再被选为王妃、侧妃,但宁安青就不一定了。

    这不是宁安硕高娶就能解决的问题。没有依侍,他本人越优秀,就越会有人把主意打到宁安青身上。

    宁安青身体不好便不好,她父亲只是五品同知,母亲虽出身侯门,母族已经没人了,兄长也还要做三年没品级的庶吉士,娶为侧妃已是抬举拉拢,也不用她生育子女。

    用一个侧妃的位置换一个十七岁庶吉士的忠心,很多人——皇子们、忠顺亲王、异姓王们——都会愿意这么做。

    所以,在罗焰通过罗十一提前问过她同意,夜访宁宅,郑重提出想娶她为妻时,宁安华确实有一瞬心动。

    秋夜的风微凉。

    她坐在窗子里,罗十一护在她身边,罗焰站在廊下窗外。

    月光如水,撒在罗焰高大的身躯、宽阔的肩膀和冷峻的脸上。他神情不复平日的冷肃,眼中满含诚意。

    他确实是个很有魅力的男子。

    “罗指挥位居三品,陛下心腹,前程不可限量,我孀居之身,不过世间千万女子中普通的一个,与大人仅有几面之缘,大人为何会执着于我?”宁安华想问清楚。

    她不是“另一个世界”让罗焰全心倾慕的她。

    罗焰并不诧异她的直白。

    审慎思考后,他也摒弃了试探和虚言:“因为我看不懂郡君。看不懂,便会反复回想,反复想过,便越发被郡君吸引,忘不掉了。”

    宁安华笑了。

    她问:“那若有朝一日,大人看懂了,不再反复想了,便会厌弃于我?”

    “不会。”罗焰顿了顿,“……我家中,从未有负心的男子。”

    “可我并不了解大人的出身。”宁安华却试探,“大人应也不会告诉我。”

    “是,我不会。”罗焰知道她要拒绝了。

    他想知道为什么:“只因为我来历不明吗?”

    “不是,大人信我。”宁安华笑道,“这两年,身边人劝过我再嫁,想给我说媒的也不少,我都没应。他们或是贪图我的郡君封号,或是贪图我年轻貌美,或是贪图我的钱财嫁妆,也有看我一人养大了弟妹,还悉心教养继女,必是贤妻良母的,总归有所图。大人不图这些,拿‘真心’给我,可在我看来,还不如别有所图。”

    “何况,我为弱,大人为强。”她说。

    罗焰轻轻吐出一口气:“我明白了。”

    “我正是如此庸俗之人,让大人见笑了。”

    “不,”罗焰道,“郡君很明智。”

    人心如鬼蜮,最为难测,他空口一言,如何取信于人。若与他成婚之后,他移情变心,郡君岂不成了笑话。

    “多谢大人夸奖。”宁安华站起身,俯身一礼,“也多谢那日在宫中,大人暗中护我。”

    “郡君怎么知道?”罗焰真有些吃惊了。

    “猜的。”宁安华笑眼弯弯。

    看着她满是笑意的眼睛,罗焰怔了一瞬,生生把眼神移开:“我……没做什么,我也只能保证郡君不会死。将来太后若还要为难郡君,恐怕我可能,无能为力。”

    “郡君有什么打算?”是否要尽快办完宁小翰林的婚事回南?

    “除夕宫宴,或许太后还会召郡君入宫。”他提醒。

    宁安华走到一排书架前,从特制的抽屉里取出一卷画,请罗十一将炕桌搬了下去,将画在榻上展开了一半。

    虽然只有一半,也能看出画的是运河两岸的繁荣景象,可见城内街市,郊外风光,画工精妙至极。

    “这是姑苏春日风光。”宁安华语气平静,但眼中怡然生光,“天下太平,长治久安,百姓乐业,全赖圣人垂德。妾虽不才,感于圣恩,作此画献于宫中,以颂恩泽。”

    她笑问罗焰:“请大人评鉴,可还能入得两位圣人的眼?”

    罗焰半晌才答:“古有《清明上河图》,今有《姑苏长乐图》,天下又多一稀世珍宝矣。”

    他问:“郡君画了多久?”

    宁安华笑笑:“两年有余。”

    每日至少一个时辰。

    在罗焰说出更多的感叹前,她将《姑苏长乐图》小心卷起,放入匣中,俯身探出窗外,递给罗焰:“后日老圣人万寿,宫中大宴,安硕位卑,还请大人替我呈上御前。”

    离罗焰最近时,她低声一语:“是我不想安硕得上皇注意,只能请大人代劳了。”

    罗焰接了匣子:“多谢郡君将此功让给我。陛下若得此画,必定欢喜。”

    在众臣面前展开此画,献与上皇,不但上皇龙心大悦,郡君如此才德,太后再为难于她,便太过无理了。

    郡君早便料到了太后的为难,准备了应对之法。

    罗焰要告辞回去。

    宁安华请他稍等,又拿出几轴画,一一铺开:“请大人再替我选一幅献与陛下。多选一幅,算我送大人的谢礼。”

    罗焰认认真真挑了一幅:“陛下喜欢松鹤。”

    陛下年已三十过半,还未能正位,愈怕寿数不长,不能一展抱负。

    但他没有挑自己的,而是说:“郡君能否专为我画一幅?”

    宁安华没拒绝,但也没答应,先问:“大人想要什么?”

    罗焰停了一会,说:“冰原雪山。”

    宁安华当然还记得罗焰的出身。

    但她笑道:“大人这便是难为我了。我从未见过北地风光,又如何能画?大人还是换一个罢。”

    罗焰看着她:“郡君若愿意,会看到的。”

    宁安华直接问:“大人这是在说还不会放弃?”

    罗焰轻笑:“是。我会等到郡君愿意答应我,或……再嫁别人的一天。”

    他说:“郡君,寡居的身份是有很多好处,但也有很多不便。世间好男子很多,郡主若有意于别人,我绝不从中作梗,若愿意嫁我,天高海阔,任你去看。”

    他说:“郡君方才所言,你势弱,我势强,两日之后,便未必如此了。”

    他后退一礼:“在下告辞。”

    《姑苏长乐图》果然惊艳了满殿臣子,也令上皇大悦。

    天使来到宁宅,上皇赐宁安华黄金千两,并有御墨等物,为献画之赏。

    当着天使,宁安华大颂圣恩。送走天使,她捏着御墨把玩,笑道:“看来靠作画挣爵位是行不通了。”

    罗十一笑道:“但郡君‘渊渺居士’的名声已经传出去了,从今日起,再无人敢轻视。”

    宁安华放下御墨,从袖中拿出一方小印,用指尖描摹上刻的“渊渺居士”四个字。

    这是另一个世界的林如海

    给她取的字,她用作了号。

    赶在过年前,宁安华定下了宁安硕的亲事,他的未婚妻是江公府的江纯岚。

    上皇做主了大皇子和二皇子的婚事,自然没有从江家给皇孙们选王妃。

    江纯岚才十三岁,年纪还小。宁安华和江公府议定,待江纯岚及笄后再办婚事。

    林黛玉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但她要招婿,婚事与平常女子不同,宁安华和她都不急。

    为了避免宁安青被人盯上,也懒得应付太多交际,过完了年,宁安华便带两个女孩又返回了姑苏。

    寡居确有不便。出郊外踏青还好,若只为游览风光远行千里,就算她有大周第一女画家的美名,在这个时代还是不大合适。

    但天南海北的风景,另一个世界的她见过很多。她还可以靠回忆去回味。

    哪怕每次回忆都会让她彻夜难眠。

    在宁安硕成婚前的这几年,京中发生了很多事。

    忠顺亲王谋反被赐死,意图刺杀皇上,皇上和一向硬朗的上皇都毫发无损,上皇却因怒极攻心,竟在两个月后驾崩了。

    没有人怀疑是皇上下的手。

    罗焰救驾有功,被封义勇侯。

    承平地动,皇上下罪己诏,群臣却说这是因忠顺亲王大逆不道,惊扰上皇,所降天罚,并非皇上之过。

    想到另一个“她”经历的地动雨夜,宁安华已有了恍若隔世之感。

    皇上正位后第一件事,就是彻查河南、江浙等地的瞒报、谎报灾情大案。

    罗焰经过姑苏,暗中来问她的心意。

    宁安华说:“实话告诉大人,我不愿生子。”

    她习武算小成了,还想加强锻炼,活到五六十岁还骑得了马,爬得动山,在世间对女子的限制没那么大的年龄去各处游玩,不想因为生育子女落下什么后遗症。

    罗焰却笑了:“我也不愿有子。我可以服避子药。”

    他第二日来,拿出两个药瓶:“这瓶服下一粒,男子终身不会令女子有孕。这瓶单次起效。”

    他交给罗十一查验。罗十一说:“确为仪鸾卫研制,皆有效。只是……”

    她的目光从罗焰和宁安华之间转了一圈,对宁安华说:“只是单次起效的更伤身。”

    罗焰道:“我听你的。”

    说实话,宁安华动摇了七八分。

    但她还是把药瓶还给了他。

    如果在现代,哪怕是在末世,她都会答应。但这个世界的婚姻对女子的绑定太深了。

    她还没有到脱离婚姻可以不脱层皮的地位。

    为了喜欢的容颜,身体的欢愉,夜里不再寂寞,迈入婚姻,并不值得。

    罗焰没有问为什么。

    他很久没再来。

    直到又过了两年。

    林黛玉亲自挑中了一个清秀有才华的男子为婿,因宁安硕要成婚,宁安华回京。

    罗焰也因肃清东北奸细立功,回京受赏。他却没有接受皇上要封他为国公的恩赏。

    他仍是深夜来到宁宅,说:“郡君想不想要身份?”

    看着历经岁月,容颜不改,气质却愈发吸引人的罗焰,宁安华笑问:“你能给我爵位?”

    罗焰:“爵位不能。但我能请陛下加封你为县主。等我将来再立功劳,还能给你请封郡主。”

    “即便我负心,你也依然是县主、郡主。”

    ……

    宁安华活了八十二岁。

    闭眼之前,她回首一生,她无愧于人,更无愧于心。

    她不后悔自己做的每一个决定。

    世间难得的真心,她收获了很多,也获得了很多人的好感、钦佩和敬

    仰,尽管也有同样多的人对她颇有微词,甚至于破口大骂。她没有亲生的孩子,却也体会过真挚的,真实的亲情、爱情和友情。

    她在世间留下了一些令人称道的作品,也让世界作出了一些可能并不足以称道的改变。

    作为一个没有异能的普通人,她没有漫长的寿命,无限的可能,但她也在短暂几十年的人生里做到了最好。

    她比另一个“宁安华”获得了更多尘世间的幸福。

    她是以“清熙公主”的爵位下葬的。

    她的公主之位是她以自己的功劳挣来,并非别人赠予。

    能刺穿耳膜的尖叫炸响。

    宁安华睁开眼睛。

    植物疯长,卷起人的身体绞碎,口器贪婪地吸取着人的汁液。

    宁安华下意识运转异能,要救下身边的人,却发现她的异能只有一级。

    她的异能呢?

    她不是在长白山天池底吗?

    她怎么回到了……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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