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风在学生会开会开到一半就接到了电话,说大一男生宿舍出事。他连忙赶回去,心里隐约觉得这事和陆水有关。
有些事情不能怪陆水,顾风从小就在运动员圈子里,最知道什么样的人容易被针对、容易被欺负,就是陆水这样的。
一个名气不大的新秀,可是能力却很强。这不仅是跳水项目里的问题,同样横扫其他领域。比赛中如果一个新秀秒掉了明星选手,甚至还会发生网暴,这都是血淋淋的事实。更不用说陆水的性格看起来很乖,有些男的就是看不惯。
他们看不起女性运动员,同样也看不起像女生的男生。
想到这里,顾风加快了脚步,后悔没有带着陆水一起来学生会开会。等到他急匆匆地赶回宿舍楼时学校的安保和宿管都在,旁边还站着一个警察。
“出什么事了?”顾风心里凉了半载,“谁出事了?”
宿管一见是他,连忙说:“你们有一个宿舍进了小偷,510宿舍,刚刚陆水报了警,这不,警察同志都来了。”
“什么?”顾风凉了半载的心逐渐回暖,还好只是小偷,不是陆水直接出事。
“是啊,有人潜进去了。”宿管刚说完明志鸿就赶来了,他立刻问顾风:“怎么回事?”
顾风现在也没搞清楚具体状况,但当着警察肯定是向着自己的队员。“陆水怀疑有人潜入510偷东西,所以直接报警,不关他的事。”
“我知道不关他的事。”明志鸿这话明显偏心,但是在警察面前他必须先把自己的队员摘干净。这时楼道里下来几个人,其中有另外两所学校的跳水教练,还有几个男生。最后面的人是陆水和另外一名警察。
看到顾风和明志鸿,陆水有点吃惊,怎么这事还惊动他们了?
“陆水,过来。”明志鸿先把自己队员叫过来,“怎么回事?好端端报警了。”
陆水往后看了看,身后那几个外校生其中有刘波,还有在食堂敲自己脑袋的人,没想到训练赛都结束了他们还没走,原来是为了找自己麻烦。他把整件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最后补充:“就是这样,我当时很害怕,也不敢进去,我怕是坏人。”
明志鸿严肃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那确实不关咱们学校的事。”
顾风严肃不起来,但还是假装严肃。陆水会怕是坏人么?他才不怕。
陆水知道自己被顾风看透,有些不悦,这人怎么这样啊,为什么不相信自己弱不禁风呢?
“那楼上有没有什么损失啊?”宿管连忙追问,“我刚刚把你宿舍里每个人的电话都打了,一会儿他们就回来清点私人物品,如果发现丢失马上上报。”
“没看到丢失什么的,只是……”陆水看向另一边,和几个挨批评的外校生对上眼睛,“我的床铺都湿透了。”
刚松了一口气的明志鸿瞬间警觉。
顾风这回非常严肃了。
“你仔细说。”明志鸿开口,如果他没猜错,这就是非常常见的校园霸凌,陆水的冠军之路还没开启就已经有了被攻击的迹象。
“他们往我的床上泼东西,而是还是床垫最下面那层。”陆水说,他对霸凌手段非常了解,这样做会慢慢渗透,自己就算回去吃晚饭也不会发现。可是到了晚上,到了真正准备睡觉的时候,再发现都已经晚了。
“你等一下。”明志鸿当机立断地看向对方教练,径直走了过去。他开始和外校生交流,又和他们教练谈话。顾风趁着这个机会问陆水:“到底怎么回事?”
“就是这么回事。”陆水很确定地说,“没有添油加醋。”
顾风笑了笑。“干得好。”
陆水原本还以为他要长篇大论,结果就3个字。“队长,你不说点什么?”
“说什么?”顾风想一想,换了个正式的态度,“我认为他们的行为已经损害了你的权益,经鉴定,属校园霸凌,应处行政拘留15天。”
陆水听着听着不好意思地笑了,他当时真的想过自己冲进去解决,不管用什么办法,哪怕用武力,他都确定他们几个人不是自己的对手。可是这种事情只会没完没了,处理完这次,明天就有可能是下次。自己挨过打,知道霸凌者有多难缠,他们欺负人的原因只有1个,就是看你不顺眼。
干脆让警察来。
现在他们的身上都多了一层身份,预备期运动员,惊动警察不是小事,事态搞大了会禁赛。陆水抓住了他们的弱点,毕竟现在的自己没有弱点。
“陆水,过来一下。”这时明志鸿叫他们过去。
陆水和顾风一起过去了,明志鸿对面的教练是师体院张建军,刘波一行人像是接受了很严重的批评教育,都低着头。
装蒜,陆水心里明镜一样。
“快,还他妈不道歉!”张建军在他们屁股上一人踹一脚,“多大了?你们多大了?还能比赛几年?这套倒是玩得风生水起!”
“对不起。”刘波带头鞠躬,“我们再也不这样了。”
“你们都这样好几次了。”陆水回答。
“这次一定是最后一次。”刘波还是低着头。
陆水猜他不抬头是怕自己看穿他眼神里的不服气。“我不信。”
明志鸿立马说:“老张,咱们都是多少年的交情,但是你学生该管得管,这都混进我们宿舍里了!今天是泼床单,明天还不把开水泼我学生身上?这个啊,你自己看着办,该怎么解决怎么解决,我学生一会儿回来,要是说东西丢了咱们就立案。”
一听要立案,刘波他们才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原本气焰嚣张的人现在怂得不行。“明教练我们真的没拿东西,请您相信我们。”
“相信什么?你们这人品还有什么值得相信的?”明志鸿看向张建军,“老张,我看在你面子上今天不收拾他们,带回去你看着办。”
正说着,510宿舍其他的人也回来了,一听屋里进了小偷,潘歌比任何人都要激动,带头冲回宿舍,带崽子们检查是否丢失贵重物品。不一会儿又带人下来了,他走到明志鸿面前摇摇头,十分万幸:“没丢东西。”
肯定不会丢东西,陆水心想,这些人知道偷窃和霸凌性质不同。
听到没丢东西,刘波他们也松了一口气。
张建军的脸色比墙皮还白,依次每人再踹一脚。“兔崽子,让你训练不好好训练,歪心思一个比一个多……”
“行了你也别踹了,带回去带回去,我看着眼烦!”明志鸿挥挥手,“不想住宿可以不住,以后谁也别睡床了。”
“谢谢明教练,谢谢明教练。”刘波赶紧点头鞠躬,像小鸡啄米。这时两个警察也过来了,初步了解情况后也对他们进行了一番口头教育,随后在宿管的带领下离开了学校。
张建军也带人走了,路乐却从远处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怎么了怎么了?”路乐连忙问,助教不管大事,事情都解决了才通知他。
“没事的。”陆水赶紧站到他面前,反而去安慰他,明显和路助教更为亲近,“有人欺负我,然后我报警了。”
路乐听到这话才匀上来一口大气,学校之间的明争暗斗他见多了:“以后有这种事也可以直接和学校反应,老师们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你现在可是小男双,不要理他们这些人。”
陆水点点头,体会着“小男双”这3个字的偏爱,恐怕只有自己有这份待遇,都成年了,还被教练叫作“小男双”。
“小男双。”就在陆水体会的时候,顾风突然慢悠悠的也这样叫了他一声。
陆水下意识地看过去,手指微微蜷动。感觉很奇怪,比路助教的感觉更多了一层亲密,但是也没有让他觉得不舒服。
“队长,我认为你不该这样叫我。”半晌他才回过神来,看着顾风的侧脸说,“路助教比我大,所以他可以这样叫我。每年我过完生日之后你就过生日了,粗略来算你只比我大11个月,连1年都没有。”
“那我今年有礼物收么?”顾风反过来问。
陆水余光里都是他,脱口而出:“没有。”
紧接着,余光里的人又笑着点头。
这件事算是解决完了,陆水相信这次之后他们会收敛许多。上楼的过程里他开始考虑顾风刚才提出的问题,确实要买一份礼物的,只是还在犹豫。
想着,他打开手机,联系着前两天聊过的抱枕订制卖家。订做一个等身抱枕需要一周,而且按照自己的要求还需要提供一张照片。陆水下定决心,将照片发给卖家,这个问题算是完美解决,可现在他的下一个问题也来了,床铺已经全湿,怎么办?
不仅是潮湿,主要是脏,他们泼的肯定不是干净水,是掺杂了什么恶心东西的垃圾水。陆水将脏的床垫卷起来,被子最内层也是潮的,他再去摸枕头,好在这边没有受到影响,晚上还可以用的。
可是等到他的手摸到枕套里面,陆水愣住了,跪在上铺无法动弹。
表白信呢?自己明明把它藏在枕套里面的,为什么现在没有了?陆水赶紧再认真摸摸,可是手掌所过之处只有柔软的布料,并没有那张a4。
他再将枕套拆下,翻过来仔细检查一番。可是眼前除了光秃秃的枕头和空荡荡的枕套,什么都没有。
他的a4纸没有了。
队长的表白信被刘波他们拿走了!
想到这个可能性陆水彻底慌张,跳下床之后六神无主。这才是真正的无主,被表白的忐忑和这比起来不值一提。他以为自己把信件藏得非常好,没有人会去拉开拉锁翻东西,没想到还是算错一步,那几个人就是偷了东西。
而且还是偷了自己不能报警的东西。
不能告诉任何人,不能找教练,那封表白信自己甚至还没看完,都不知道后面写了什么。陆水抓着枕套开始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他计划除掉父亲的时候都没有这么不安。
b队其他的人也回来了,每个人都在吐槽师体院和青体院那几个人有毛病,陆水站在他们当中,表面上像是收拾着不干净的床铺,实则在计划着怎么把信件要回来。
要回来之后,就用奖金买一个保险柜,然后把它锁进去。
“四水,晚上你和我睡一起吧。”童嘉主动请缨,“床垫就别要了,和学校再申请一份。”
“怎么要啊,黏不拉几的。”林鹿蹬着椅子将上面的床垫卷扛下来,“我去扔了算了。”
“先扔洗衣机里去吧,洗干净之后给负责流浪猫的那几个干部,给猫做个窝也行。”潘歌后悔出门没锁门,这时顾风再一次敲响了510的房门。
而b队的队员在队长如此高密集度的狂轰滥炸下,终于对他的随时光临免疫,并且还觉得挺正常。仿佛队长就是510的编外成员。
“床铺是不是没法收拾了?”顾风一进来就看到了地上的床单,看上去很脏。
“肯定不能要了啊,人怎么能睡这上。”潘歌说,“一会儿我带四水去后勤部……”
“我现在刚好没事,我带他去吧。”顾风说。
潘歌不说话了,看看,看看,这是什么行为?光明正大开始抢虎鲸。然而软饭鱼和尼莫还蒙在鼓里,还在纯情的海洋里畅游,不知道新的风暴已经形成。
“我带他去,其实是因为你对宿舍而言更为重要。”顾风还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拍了拍潘歌的肩膀,像是发自内心地说,“宿舍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留下安慰大家,顺便收拾一下卫生。”
“是吗?”潘歌眉毛抖了抖,“我觉得不是。”
“嗯,我觉得是。”顾风点了点头。
潘歌的眉毛再抖了一下,靠,感觉很不妙。
陆水还在状况外,对谁带自己去后勤部并不关注。以前他怀疑恋爱使人降智,因为屈南在追求哥哥的过程中就很弱智,时常表现出幼稚和哭泣等退化行为。现在自己怎么也退化了,这么重要的东西竟然不知道收好?
“怎么了?”一路上陆水都很安静,顾风担心起来,“丢东西了?”
“没……没有啊。”陆水一个激灵,自己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
“丢什么了?”顾风又问,“算算损失多少,我去找他们教练。”
“不是,没丢,没丢。”陆水摇摇头,这个损失可算不了。天色逐渐往暗淡去了,他茫然地胡思乱想,忽然一低头,才发现左手腕有点亮。
是手绳上的小鱼,原来真的不是玉,而是一块经过特殊处理可以夜光的小石头。像是一条蓝色的小鱼在手腕停留。
“队长。”看着顾风送给自己的礼物,陆水实在瞒不住了,“你给我的那个……那个上面,署名了吗?”
“什么?”顾风停下脚步,想了想,“什么那个?”
陆水皱眉:“就是那个。”
“哪个?”顾风也皱眉。
“那个啊。”陆水推他一下,“你不要再逗我了,这是很严肃的事情,后果很严重。你有没有写名字啊?”
“哦……表白信是吧。”顾风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陆水也点点头,真讨厌,好想打他一顿。
“你看到哪里了?”顾风继续问,“不会只看完第1句吧?”
不知道怎么回事,队长这个感觉让陆水觉得他好坏。“你不要管我看到哪里了,你没有写名字吧?”
“其实无所谓,我感觉就第1句写得比较好,回去思考了一下,后面的话都挺废话的。”顾风像分析个人报告一样执着,“但是写名字了。”
“你干嘛要写名字啊!”陆水着急掉头就走,又被人一把拽回来。完蛋了,现在那些人肯定都知道了。
“我开玩笑的,没写名。”顾风将他拉到人少的地方,语气很轻松,“不过就算我写了,又能怎么样?”
陆水叹了一声,还能怎么样,这下很糟糕了。“他们要是说出去怎么办?要是到处传播怎么办?贴在公众墙上怎么办?”
“那他们就等于承认了入室盗窃,你猜学校会不会给处分?”顾风笑了。
一个笑容如同拨开乌云,露出了皎洁清朗的白月光。陆水从关心则乱的氛围里抽离,一刹那恍然大悟。
“信件是你个人物品,如果他们拿走了就等于做实了罪名,这是罪证,他们不敢拿出来。”顾风的手就贴在陆水的手背外侧。
“所以你还是署名了,对吧?”陆水看着他。
顾风就猜到瞒不住陆水,他好聪明。再说表白信这么郑重的信物,当然要写上自己的名字才算完成。但是笑容仍旧没能从他脸上消失,顾风突然有点松弛地一笑:“退一步讲,就算他们拿出来了,我可以不承认啊。”
陆水再一次迷糊了,捏了捏他的脸。这还是一丝不苟的队长吗?
“没人规定一定要立正挨打吧?”顾风也捏了捏陆水的脸,两个大学生躲在大学校园的暗处互相搓对方的面颊,“再退一步讲,你都可以不承认。谁能证明那是你的?伪造非常简单,你根本不知道那封信的存在。”
“哦……也是。”陆水镇定下来,忽然从他面前跳开,“你不要捏我了,这件事我会想办法解决……还有,能不能帮我保密?”
“不告诉你哥?”顾风也不傻。
陆水点头。
“走吧,先去后勤部。”顾风朝正前方偏了下头,带着陆水前往校务楼,“你们兄弟感情真好。”
“嗯。”陆水小声地说,“如果让我哥知道我今天被人欺负了,明天早上,你就会看到他拎着棒球棍站在北体院的大门口喊人。”
听到这里,原本放轻松的顾风忽然有点紧绷,他暂时没说话,但显然是有话要说,前进了一阵之后将脸转向陆水:“你以前在学校是不是被人欺负得很厉害?不然他不会有这么严重的应激反应。”
陆水摇摇头,都过去了。
“除了你以前的同学,还有别人么?”顾风挖根究底地问。
陆水再摇摇头:“没有。”
后勤部有学生会干事在工作,说明原委之后陆水领到了一套全新的床品。等到他回宿舍,a队也从楼上下来了,才知道b队的宿舍遭遇了什么事。
“没事的,我换床单就好,谢谢大家。”陆水先安抚水泊雨,“不过金教练找你什么事啊?”
“没什么,就是训练的变动,我会适应的。”水泊雨又反过来安慰他,重新回到了性格稳定的状态。
接下来还有晚训,训练结束后所有跳水运动员开大会,主要批评今天这件事的所有参与者。往陆水的床上泼垃圾的人上台念了检查,张建军也表明了态度,既然不珍惜床铺位置就不要睡床了,接下来的几天他们都要在楼道里打地铺,并且负责擦地。
这个处理结果,陆水中度满意,但是一想到他们手里有自己的信,超级巨大不满意。
晚上换了新床单,陆水还有些不适应,毕竟睡惯了的东西一下子都没有了,好在还有哥哥买的睡衣和玩偶。熄灯之前他和哥哥打了电话,北哥陪他下棋到11点半,睡着的时间大概应该在12点之前。
可是等到陆水从梦中惊醒时,他赶紧看手机,才凌晨3点多。
11月底,宿舍里已经来暖气了,北方成功入冬,可是陆水的汗水还是一层一层往外冒,甚至皮肤与布料接触之间稍显黏腻。
他又一次梦见了父亲。
在梦里,哥哥又去帮自己要训练费,然后被父亲带走了。不一会儿他又回来,将还是小学生的自己抱了起来。
“四水喜不喜欢爸爸啊?”
陆水看向哥哥消失的方向,说:“我喜欢哥哥。”
“也要喜欢爸爸啊,爸爸可喜欢你们了。”父亲抱着他往前走,一只手搂住了他的腰,又在他的左脸上亲了一下,“你比你哥哥好看,你哥哥有胎记。”
然后,陆水就醒了。
胸口里像是装了液压器,压强不断升高,血压随时能够冲破皮肤和骨骼的桎梏,在自己的心房处喷出一朵鲜红的花来。陆水坐直,在黑暗中左右环视,他不断重复着自己已经长大了,可是又会不断被梦境拉回小时候。
或许自己需要去洗一把脸,用凉水洗一洗脸就好了。陆水放开水獭玩偶,悄悄地下了床。
601里一片安静,窗帘只挂着一半,冬天的月光比夏日要肃穆得多,铅云低垂,像是要下雪。
顾风还在睡觉,他的位置离门最近,所以经常不把门关死。他耐不住热,冬天来了暖气更是难受,夏天会盖着厚被子吹空调睡觉,到了冷的时候反而不盖了。
但是好像没有哪一天是这样热的……顾风被热醒了,忽然往后躲了一下,看清之后才发现床边站着一个人。
陆水的一只手还在他额头上。
陆水也被吓了一跳,他只是想试试能不能摸醒队长,可谁知道他醒得这么快。两个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无言以对,陆水来不及收回手,便被抓住了腕口。
“怎么了?”顾风非常困地问。
“队长,我有点害怕。”陆水说完低下了头。
顾风确实困到不行,一闭上眼马上就能继续再睡。他缓了十几秒才坐起来,全身心地感受着睡不成觉的痛苦,然后又躺下了。
“再等我半分钟。”顾风说,重启失败。
几分钟后顾风才从上铺下来,披上队服跟陆水离开宿舍。他们还是去了上次的楼梯口,只不过这边暖气更旺,好似比宿舍还热。陆水又一次靠墙而坐,顾风选择坐在他的右侧,右手支在太阳穴上,闭着一只眼睛看他。
“做噩梦了?”顾风问。夜里惊醒,只能有这一个原因。
“嗯。”陆水说,右手在顾风的左膝盖上反反复复地摸。
“梦见什么了?”顾风又问,“不会是队测吧?”
陆水摇头,要是队测就好了。“梦见……梦见我一卡通里没钱了。”
顾风笑了:“你才不会呢,你平时都不怎么刷一卡通,吃饭都靠我。”
“也刷的,梦里刷了很多次。”陆水酝酿着,两人队服上有游泳池的味道,闻上去很安心,“队长。”
“嗯。”顾风睁开两只眼睛。
“你不是说还有1封吗?”陆水两只手覆上他的膝盖,晃着他,“就那个。”
“哦……表白信啊。”顾风看向自己的膝盖,“嗯,还有1封,当时写了双份。你说你不要,我就没给你。”
“其实也可以要的。”陆水很后悔自己没看完,“毕竟你都写完了,如果不给我就是浪费了。浪费不好,队长你应该以身作则。”
顾风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轻轻地打了个哈欠。
陆水继续晃他,第1封告白信没有了,总要有点纪念。
“可以,明天我给你。”顾风被晃够了才说,“不过……”
陆水停下动作,等着他说出什么来。
“那封信被人拿走就拿走吧,不用可惜,它只是一个物品,不用附加什么感情。我马上可以重新写。”顾风看出他什么意思,“你也不用找他们去要。”
“我没有想去要啊,我根本没这么想……”陆水没说完,越解释越不清白。他不说话,顾风也不说话了,走廊里好安静,他们的呼吸声很合拍。
“我要回去了。”陆水等了一会儿才动。
“等一下。”顾风忽然跟着站起来,猝不及防地抱住了他。
陆水瞪大了眼睛,根本无法调整呼吸,他们也拥抱过,在训练中,为了庆祝某个动作成功,在岸上,在水下。但是现在不一样。
他开始想要推开顾风,逃离这个令他慌不择路的拥抱,顾风明明和自己差不多高,又轻而易举将他困在怀里。陆水也不敢出声,怕吵醒其他人,肌肉和神经都不自觉地绷紧了,神经元末梢噼里啪啦地打着火花,从小腿顺着一溜儿麻上来,麻到了后腰。大脑里空白了,cpu不是过载,而是彻底罢工,但是明明所有血液都冲向头顶,却丝毫不起作用。
“不要了。”陆水有点害怕。
结果下一秒,顾风的脸朝他压了过来。
陆水顿时吓得青筋凸起,手臂上的血管像是一条条隐秘的河道,瞬间凸棱起来。他的手抓着顾风的衣服将人往外推,全楼的人都在睡觉,只有他们在干坏事,他第1次觉得队长的动作这么缠人,像是将他捆住了。
可是他一想起父亲的那个落在面颊上的亲吻,就顿时浑身起粒。
拥抱还没停止,陆水全身都僵了:“你不能亲我的脸……”
话音刚落,抱住他的一只手掀开了他的刘海,一个冰冷的吻落在了他的眉心当中。
时间停止了。
地球停转了。
咦?陆水彻底不反抗了,在拥抱中柔软下来。
咦?他没功夫细想,眼前是顾风的喉结,他屏住呼吸,好像没有想象中可怕。
咦?原来还可以这样。
剧烈的呼吸和挣动都被平复,陆水眨了眨眼睛,品味着这一个眉心吻的感受。其实也就是几秒的功夫,但是却轻而易举打破了他的认知。
等到他回过神来,又打了个激灵,用足了力气推开顾风,全身还是很麻。他不止是麻,怀疑自己全身都红透了,连忙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回来。
顾风笑着帮他拉好了拉锁:“你跑什么啊?”
“没有跑的。”陆水在恍然中思索,好像还有点耳鸣,“你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那我亲你的事情别告诉你哥。”顾风在他耳边轻轻地说,呼吸打在他耳垂上,又捏了捏他的脸。
脸又被捏住,陆水拍了下他的手,一溜烟回到了510,他再次躺上床,噩梦留下的感受已经不见了,他摸着额头,确定刚刚不是在做梦。
真糟糕,陆水叹气,自己是不是已经咬了一口金苹果了?仿佛已经抵达了禁区的边缘。
不知不觉他又睡着了,下半夜又做了一个梦,梦里不断翻滚的人变成了他认识的。等到早练的哨声响起,陆水面颊红透地下了床,将一条内裤塞进准备送洗的脏衣服里。
窗外是一场鹅毛大雪,陆水带着还没降低的燥热下了楼,站在雪里,开始幻想属于自己的爱情。
但是暂时不能告诉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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