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宿舍里已经有了5个人，还差最后的那个没到，302也热闹起来。只是陆水并不习惯热闹，他静静地坐在下铺,和大家的谈话氛围格格不入。但是偶尔偷看队长一眼就足够开心,谁也没发现过这份暗恋的存在。他精心灌溉着这份喜欢,但是也习惯了等待。
“听说这回冬训营请到了田磊教练和张天齐教练，他们以前还制定过体考的细则。”
“是啊，这两个人都是大牛,平时哪儿见得着啊。”
“体考的项目你们都练得怎么样了？”
“还可以。”一个叫张清的男生说,转头问顾风,“你练得怎么样了？”
“也还可以吧。”顾风和张清早就认识了,聊着的内容也是高学生最关注的问题,“志愿想好了么？”
“文化课再突击突击，要是能突击上去就北体院。你呢？”张清问。
北体院……一直坐着不动的陆水终于有了一些反应,那3个字就像是自己和顾风两个人的秘密暗号,是只有他们能懂的纽带。本市跳水和游泳比较热门的大学就是北体院和首体大了，北体这边可能更有经验一些,首体那边今年才开始招收水上运动员，但是听说师资雄厚。
本来两边就让人难以取舍了，陆水更难以抉择，因为哥哥就在首体。如果自己也去,那么这4年每天都能见到哥哥了，就和他们之前上学一样。只要一下课,自己往上走一层就能走到哥哥的教室去，把他叫出来，两个人分一瓶旺仔牛奶。
可是……陆水紧张地观察着顾风的反应,也好想和队长一起去北体啊，可以成日成夜的一起训练，说不定还能跳一次双人比赛。
“还没想好呢，北体院应该是第一志愿了吧。”顾风靠着床梯，余光里，盛着一个人。他很想看看陆水的反应，可是陆水的反应就是没有反应，不知道他脑袋里在想着什么。
“诶，我问你……”这时张清轻轻地碰了碰顾风的手臂，“那边那个……就是你搭档水泊雨吧？”
顾风再看水泊雨，水泊雨正在收拾上铺，把运动中心提供的床单、被套、枕套全换成了自己的，正一丝不苟地叠豆腐块儿。“嗯，是啊，你又不是没见过他。”
“以前只看过你们一起比赛，远远地见了一面，我又没接触过。”张清小声地说，生怕惊扰了这尊大佛。整个训练营里谁不知道水英姗的儿子来了啊，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梦二代驾到，恐怕教练都得给让个地方。
顾风笑了笑。“那你过去打个招呼啊。”
“我？算了，他看着就不好相处。”张清摇了摇头，“他从进屋到现在就没说过几句话，怪清高的。你们平时训练的时候他也这样？”
顾风余光里的那个人还是一动不动，他再看向水泊雨，时间一晃而过，当初队里的小孩子就剩下这么几个坚持了下来。“没有，如果他和你熟了就比较爱说话了。”
水泊雨刚好从床上下来，拿起床头柜上的保温杯去打热水，并没有要和室友说话的意思，走过陆水的旁边时却停了下来：“四水你的水杯呢？”
陆水从沉思当中清醒过来，他这些年太习惯一个人想事，想着想着就忘记外界的一切。他指指柜子，忽然想起现在的自己可以说话了，于是干巴巴地说：“那里。”
“那一起去打水吧。”水泊雨发出邀请，显然站在旁边等着他。
“我？”陆水看看顾风，他还以为水泊雨会找顾风一起去，毕竟他们是搭档。
“对啊，走吧。”水泊雨还是没动，他不喜欢被人打量，要是所有人都像陆水这么乖就好了。陆水并不想去，但是又不想让水泊雨干等着，于是慢慢起身去拿水杯。
全新的保温杯，还是王阿姨给自己买的呢，陆水拿着它感觉很陌生，头一回有女性长辈给自己买东西。
“走吧。”水泊雨过来叫他，陆水跟着他离开了302，等他们走了之后张清才敢大喘气。
“妈啊，我还以为水泊雨刚才生气了呢。”张清顺了顺胸口，“啧啧，跟这种梦二代在一起可太恐怖了，你是不是总得考虑他高不高兴啊？”
“他没有那么多事，你别把人家妖魔化。”顾风反驳他，“人家才没时间和你生气呢。”
“也是。”张清大咧咧地一笑，“那个叫四水的……我好像见过，但是没有什么特别深的印象。他成绩怎么样？”
“他……他是我的好朋友，我们在一起练习好久了，水泊雨这两年出去比赛都是他陪着我跳。”顾风不知道该如何和别人介绍四水，说是好朋友，但是这个字不足以概括他们的感情和亲密，“他……”
“哦，我懂了，他是水泊雨的替补呗，你直说不就行了。”张清搞懂了他们的人际关系，怪不得水泊雨和他关系不错。
顾风微微皱起眉头，从心底来说，他并不喜欢替补这个词。可是这个词在竞技体育当中十分常见。他不想让别人觉得陆水是水泊雨的下位替代品，也不觉得水泊雨是高配的陆水，这两个人的比赛风格、体能特点、动作处理并不像，两个人都有自己的优势。
水房里，排队打水的人很多，大家都想用一杯热水驱散冬天的寒冷。
开水带来的除了温度还有迷雾一般的白气，哪怕只在开水房里站着都觉得温暖潮湿。陆水跟在水泊雨的身后，静静地打量着这一切。
“你和宿舍里其他人都认识吗？”水泊雨忽然转过来问。
陆水摇摇头。
“和顾风说话的那个叫张清，以前比赛见过，另外一个我也不是很熟，应该不是跳水的，可能是游泳那边的。”水泊雨已经习惯陆水的安静，这些年陆水都没有和他说过话，“还剩下一个人没来，不知道会是谁。”
“哦。”陆水勉勉强强地说，太难了，重启语言功能实在太难了。这时有人迎着他们的面走过来，越接近他们，步速就越慢，陆水虽然低着头但是却比所有人都敏锐，这几个人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可是他和他们都不认识，他们也不是自己的高中同学，肯定不会是来找自己的麻烦。那么就只能是来找水泊雨的。
想着，陆水稍稍往旁边挪了挪，假装被身后的人挤了一下，带着水泊雨往墙边靠靠。
“呦，这不是水泊雨吗？”没想到那几个人还是过来了，“你伤好了？”
水泊雨早就习惯了同行的冷嘲热讽，淡淡地回答：“好了，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下次再有选拔的时候别又说自己旧伤复发，跳不进国家队就是跳不进去，水平不行就得认输。”那人拍了拍水泊雨的肩膀。
陆水假装又被后面的人挤了一下，直接扑到了水泊雨的肩膀上，顺手推开了那只手。水泊雨被挤得踉跄了一下，很快扶着墙稳住脚步，没有露出丝毫的慌乱和不耐烦来：“谢谢你的提醒。不过你有时间在这里讽刺我，不如抓紧时间提高水平。”
“得了吧，你真以为自己是大明星啊？大家卖你爸妈的面子又不是给你面子。”那人抓住这一点痛击，但是谁不想有个天花板级别的爸妈呢，对水泊雨简直羡慕又嫉恨。
水泊雨自然也懂，他从小面对的就是这些，也能拿捏出一些傲气来。“没错，我知道大家都是给我爸妈面子，可是那又怎么样？你赢过我吗？”
前面的人打完水了，空出几个位置来，陆水抓紧这个机会将水泊雨往前推一推，直接隔开了他们。他有身高天然优势，比周围的人足足高出十几厘米来，不看他的脸的话多多少少给别人一些压迫感。那人自讨没趣，又嘀咕了几句便离开了，陆水慢动作一样拧着保温杯的瓶盖，回头看了看他们。
“他们……是谁？”陆水主动问水泊雨。
水泊雨摇摇头：“不重要。”
“好的。”陆水放心了，现在是体考前的关键时期，他不希望水泊雨的心态被影响。
热水接到水杯里，冲出了一股花茶的清甜，水泊雨抻动茶包，又从兜里拿出一小包新的。“这个预防感冒，给你吧。”
陆水接过茶包，很客气地说：“谢谢。”
水泊雨忽然笑了，将刚才的不愉快抛之脑后，抬手拨开了陆水的刘海儿，戳了戳他的额头：“好乖啊，要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就好了。”
陆水看着他点在自己额头上的手指头，不知道该不该动。
“今天排队的时候我怎么没看到你啊？”后面等着接水的人还很多，水泊雨带着陆水离开这里。
陆水喝了一口水，淡淡的柠檬香冲进鼻腔，很好闻。“我排在前面。”
“也对，你比我来得早。”水泊雨一边走一边问，“今天……是你哥哥送你的吗？”
陆水摇摇头。“哥哥去冬训了。”
“他好厉害。”水泊雨轻声说，陆水赶紧点头，承认哥哥确实厉害，在运动方面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他一直都在照顾自己的生活，从来没有参加过体育特长班，没有参加过校队的训练，甚至没有动过当运动员的念头。可是从小陆水就知道哥哥跳得特别高，他打篮球的时候尽管投球没有那么准，可是只要原地跃起，很少有人能拦住他。
但是哥哥太傻了，竟然认错了人，将另外一个人当成屈南，糊里糊涂得谈了一场错误的恋爱，结果误打误撞当了运动员。
“你哥他……是不是又要比赛了？”水泊雨斟酌着问。
“嗯，他是跳高队的主力。”陆水很有把握，尽管现在还不是呢，但他相信哥哥迟早是。
“真好，以后有机会去看你哥比赛。”水泊雨笑了笑，就没再多说什么了。
回到302，大家还在聊天，最后一个室友还没出现。这是田磊教练在群里发布公告，再休息半小时所有人去楼下进行大动员。大动员就和高誓师大会差不多，教练在台上给所有人打气，底下站着今年备考的体特生。“你们从小就比别人吃的苦要多，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强身健体吗？当然不是，是为了金牌，是为了能挺胸抬头站在领奖台最高的那一块！”
“我知道，很多人都对你们体特生有误解，觉得你们是文化课无路可走了才奔着这一条路。可是他们怎么能清楚这条路多难走，你们不仅要学文化课，还要抽出一半，甚至分之二的时间放在训练场！”
“看看你们的成绩，能不能上一本？能不能上重点？我不知道，但是你们的身体知道。马上就要考试了，我今天就问你们一句，想不想上大学！”
“教练，我想上清华，这句话放在体育生里不是谎话，你们想要什么未来就用身体去拼啊！跑步再快1秒就有大学了，听见没有！”
震耳欲聋的呼喊声唤醒了每个人的血性，陆水深有感触，他第一次接触游泳训练才5岁，7岁就上了跳水台，这条路并不好走，时时刻刻都在淘汰竞争者。他比同龄人更早懂得竞争的含义，春夏秋冬不知疲惫，为的就是这天。
他没想象过的未来开始在脑海里成型，他看向空空的胸口，这里从来没有挂上过一块双人奖牌。哪怕是一块铜牌呢，都没有。
或许会有一天，自己也能站上领奖台最高的区域，身边的队友就是顾风……陆水假装不经意地往旁边看，冰冷的外表下藏着一颗火热的心，让他的血液不知不觉地炙热起来，接近沸腾。
顾风也不经意地往左边看，陆水总是习惯站在自己的左边，在跳台上也是。
田磊教练的话确实很鼓舞人心，重重地敲击着顾风的心。他刚接触体育锻炼确实是为了强身健体，但是时间将他引导到另外一个方向，他爱上了比赛。
比赛中的不断超越主宰了他的青春期，他连叛逆期都没有，所有的脾气都被压力磨没了。陪伴着他的人一直都是陆水，如果说叛逆期延期了的话那肯定是现在，因为他想要自私一回，让陆水放弃他哥哥的学校，和自已一起走。
“你想什么呢？”他悄悄地问陆水。
“没有，没有想的。”陆水还不知道自己的注视已经被发现，飞快地低下了头。
“你刚才干嘛总看着我？”顾风又问。
“没有的。”陆水看向另外一边。
“那……志愿的事你想好了吗？”顾风终于问了出来，“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结果这次又没说完，后背猛地挨了一拳动过当运动员的念头。可是从小陆水就知道哥哥跳得特别高，他打篮球的时候尽管投球没有那么准，可是只要原地跃起，很少有人能拦住他。
但是哥哥太傻了，竟然认错了人，将另外一个人当成屈南，糊里糊涂得谈了一场错误的恋爱，结果误打误撞当了运动员。
“你哥他……是不是又要比赛了？”水泊雨斟酌着问。
“嗯，他是跳高队的主力。”陆水很有把握，尽管现在还不是呢，但他相信哥哥迟早是。
“真好，以后有机会去看你哥比赛。”水泊雨笑了笑，就没再多说什么了。
回到302，大家还在聊天，最后一个室友还没出现。这是田磊教练在群里发布公告，再休息半小时所有人去楼下进行大动员。大动员就和高誓师大会差不多，教练在台上给所有人打气，底下站着今年备考的体特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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