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有很多种款式,有高山流水的知音,有不靠谱的酒肉朋友,也有淡如水的君子之交……对何思璇而言,黎依依是最难得的那一种,虽然比不上伯牙子期的“高山流水遇知音”也相去不远。
这样的朋友,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会有好感,在日积月累的相处中,会发现你们只需要交换一个眼神,就对对方脑子里所想的事情、心里惦记的事情心知肚明,在没有人支持自己的时候,找她是最靠谱的选择。
黎依依接到何思璇电话的时候就知道对方需要自己,她也没有客气:“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事情?说吧!”
“难道就不能是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吗?”何思璇忍不住与黎依依开玩笑,故意装出一副伤心的模样:“我在你眼里,就是那么市侩的人吗?”
黎依依打了一个哆嗦,视频画面里的她毫不客气地冲着何思璇翻白眼:“小妹妹,你正常一点!”
“好吧。”
被黎依依嫌弃了之后,何思璇总算是恢复了正常。对于要不要联系黎依依,把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都告诉她,何思璇也是想了很久的。何思璇也不是只有黎依依一个朋友,她的初中同桌,从小一起长大的好闺蜜李姝慧,她的高中同桌、宿舍舍友张玲对她而言都是十分重要并且非常要好的朋友。
但是在很多事情上,她们有本质上的分歧。在未来发展、事业选择以及感情关系这些事情上,何思璇不会把李姝慧和张玲当作第一倾诉对象,她只会选择黎依依,因为只有黎依依才能理解她的野心。
不论是李姝慧还是张玲,他们和自己对待生活有着截然不同的理解,虽然大家都读了研究生,但是张玲和李姝慧读研究生是为了在事业上获得更好的发展,她们有明确的事业规划,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信心,甚至连结婚生子这样的事情也做好了计划,对她们而言只要按部就班的走下去,就能获得一个足以让别人用“幸福美满”称道的人生。
李姝慧进入了传媒大学学习播音主持,凭借着优秀的专业素养和姣好的外形,已经进入了一家不错的电视台实习,她从小的目标就是成为一名主持人,她能一步步的接近自己的目标,何思璇也为她感到高兴。
张玲则是以成为一名教师为目标,早早就考下了教师资格证,她时时刻刻念叨着将来要回他们的高中母校教书育人,按照她的话来说:“跟年轻的学生呆在一起,会让我多享受几年的青春,老得慢一些。”
何思璇羡慕她们都有明确的事业规划,并且一步一个脚印,走得踏踏实实,不像她,对未来充满了迷茫,伸手出去只抓得到一片迷雾,抬头去看,只能看见一片黑暗。正是因为这样,哈斯塔教授与钟非铭教授提出的联合培养计划,才会对她充满了强烈的吸引力,既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就找一条唾手可得的道路走下去。
谁都知道每个人都应该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俗话说得好“命运把握在自己的手中”,但是,世界上又有几个人能够做到呢?何思璇总觉得自己就是那个不愿意为自己的人生负责的懒鬼,她希望有人能够牵着她的鼻子走,为她指出一条明路,告诉她应该怎么做、怎么走,一直到生命的尽头。可惜的是,世界上没有这样的好事。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还要承担各种抉择的后果。
何思璇已经品尝过步步都错的后果了,所以她这辈子算得上是如履薄冰,步步为营。当时年幼,自己的选择能够给父母的脸上贴金,让他们感到骄傲,所以他们没有阻拦自己。但是这一次的选择呢?读博士不是必要的,而且还是到遥望的大洋彼岸,这次他们也会同意吗?哪怕自己出国留学不需要他们花一分钱,可是依照自己对父母的理解,何思璇已经预感到了山呼海啸般的阻力。
不管有多么大的阻力,何思璇都不愿意放弃。
“我得到了一个不错的机会。”何思璇说道:“我之前跟你说过哈斯塔教授来燕大访问开讲座的事情,后来,哈斯塔教授和钟非铭教授一合计,就提出了一个联合培养的计划,我们可以申请到哈佛深造。”
何思璇言简意赅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黎依依:“不论是哈斯塔教授还是钟非铭教授都劝我不要错过这次机会,你知道的,我有一个网友,他正好是哈斯塔教授的学生,大名叫做裴亦,他也来说服我前往哈佛。不得不说,我真的很心动。”
黎依依一听就明白了:“所以你已经提交了申请,但是没有告诉任何人?”
“知我者,果然是依依。”何思璇不吝啬地对黎依依竖起了大拇指:“除了教授和我的同学,你是第三批知道这件事的人。”
黎依依更在意另外一件事:“第二批是谁?”
“哈斯塔教授和裴亦,因为所有的申报材料,除了学校这边审核之外,还需要哈斯塔教授亲自审核。”
“好吧,既然是哈斯塔教授,那就没事了。”黎依依这才安定地靠在椅背上:“你都已经申请了,并且两位教授都十分看好你,那这件事超过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是一定能成,既然如此,你还担心什么,怕家里人不同意?怕徐嘉曦跟你闹别扭?还是怕被不相干的人说闲话?”
说着说着,黎依依露出了一脸正色:“说真的,人生是你自己的,而且我们的人生那么短暂,况且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这种机会,他们凭什么不认同你的选择,又凭什么要阻碍你的个人发展?或许你哥哥何思宇的存在已经让你的父母觉得满足,觉得你能考上燕大就非常不错了,或是老一辈的观念认为女孩子应该寻求稳定在左右着他们,可是,如果他们真的爱你,就不会阻止你让你成为更优秀的自己。虽然叔叔阿姨可能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你的先斩后奏,或者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要远走高飞,但我不认为真正的亲人之间会有隔夜仇,你应该多信任他们一些。”
“我以为你会帮我说话呢。”何思璇的声音十分幽怨。
“我当然是向着你的,但你也不能否认我说的话是事实嘛。”黎依依选择了一个客观的角度:“当然了,如果你感觉到全世界都与你相左的时候,我的怀抱也依然向你敞开,在对你好的事情上,我会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黎依依的承诺让何思璇倍感温暖,每当她说出自己的决定的时候,黎依依从来不会逼问她为什么做出这样的选择,而是十分善解人意的尊重她的选择,与她一起畅想未来,分析利弊,以及提醒她需要提前做好怎样的准备。或许在黎依依的世界里,从来都没有无法跨过的困难,所以有些时候,何思璇真的很羡慕黎依依身上那份自然而然的阳光色的自信。
“……总之,有什么烦恼找我就对了。”黎依依嘻嘻哈哈地与何思璇说笑:“咱们可是一辈子的交情,我可不希望我已经往前走了,你还留在原地,我们应该一起往前走。”
何思璇勾起了嘴角:“你就不为徐嘉曦说话?”
黎依依又一次十分不雅观的翻了一个白眼:“拜托,你认识的人里面,多的是人上赶着帮徐嘉曦说话!有那么多人前仆后继的站在他的角度为他说话,那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更何况,我跟他半点关系都没有,为什么要体谅他的心情,尊重他的想法?你才是我的朋友,才是对我重要的人,我当然要处处为你着想!别人于我如浮云!”
……
与黎依依的畅谈,打消了何思璇内心的不安,让她获得源源不断的动力。自从提交了申请后,何思璇的心中升起了隐隐的不安,总有一股愧疚盘桓在她的心头,让她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十分的任性,对不起父母和徐嘉曦。可是……每次这么想的时候,一声“可是”总会从她的心中跳出来。
可是,她为什么不能为自己而活呢?为什么在做选择之前,内心中总会跳出别人的感受呢?即使何思璇费尽心思的忽略内心的愧疚,可他们总是会不时地跳出来。久而久之,何思璇发现自己越来越虚伪了,做人做事都越来越不坦荡了。
何思璇不明白,前往哈佛深造明明是一件好事,可是每当想到要与父母和徐嘉曦坦白的时候,自己内心为什么总会有种“做贼心虚”的感受,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错!
她的内心忽然生出一股愤恨,何思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塑造成现在这个样子,而且她对自己现在的心理状态非常的不满意,她讨厌汲汲营营的自己,更讨厌始终被外界的情绪和评价的自己。何思璇忍不住愤愤地想:她只是想痛痛快快的做自己,怎么就这么难呢?
这一次与黎依依的谈话,让何思璇卸下了一部分的心理包袱。虽然早就明白自己迟早要坦白,但何思璇还是选择了一拖再拖,她想的和做的分明就是两件事。
当何思璇将第一篇文章写好的时候,她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下去了,找了一个星期六的下午,何思璇给家里人打了电话。
上一辈子的阴影太过沉重,让何思璇认为连父母都是不能信任的人,她这一辈子一直在做的就是摆脱对父母的依赖,何思璇的内心突然有了一种明悟,她之所以被吸引着想要到哈佛去深造,除了名校光环的吸引外,还有一层原因就是想要彻底摆脱对父母的依赖依靠,等到了国外,父母哪怕再怎么担心自己,也是山高皇帝远,鞭长莫及了。何思璇想要知道,自己一个人究竟能活成什么模样。
何思璇不喜欢给家里打电话,更不爱和父母说心里话,对她而言,一个月联系父母两次只是报平安而已,每次拿起电话,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早就放弃了对父母撒娇,哪怕她知道父母对她很好,她也难以放下内心的隔阂。
“妈妈。”
接电话的人是王惠,一听到女儿何思璇的声音,脸上就露出了笑容:“我和你爸爸还以为你要到晚上才会给我们打电话。”
“我有事情要和你们说。”何思璇单刀直入:“晚上脑袋不清醒,说不清楚。”
王惠抬头看了看津花市灿烂的蓝天白云,有些好笑:“什么事情,弄得这么严肃?”
“我们学校和哈佛推出了一个联合培养计划。”何思璇慢慢地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妈妈王慧:“……所以,两位教授都认为我不应该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应该积极争取……我现在已经提交了申请,不出意外的话,明年一毕业,我就可以进入哈佛进行深造,争取到一个博士学位,虽然这是一件好事,但哈斯塔教授不允许学生跳级……可能要在哈佛呆三年。”
“……”刚开始听何思璇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王惠的脸上的表情还算是惊喜,但在听到何思璇说要在国外呆三年的时候,王惠沉默了,好一阵子之后,王惠才轻声对她说:“阿璇,这件事情,我要和你爸爸商量。”
何思璇说道:“妈妈,我说的是我已经提交了申请,而且一定能通过。”何思璇抛弃了心底所有的愧疚,语气变得十分强硬:“我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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