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柳芗制作一支香氛的宣传短片,在何思璇看来也是与从前的告别。直觉告诉她,等到毕业之后,她再也不会拿起照相机和摄像机了,二十岁,果然是人生的一个坎啊。更何况,她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回头。
花了三天的时间,何思璇有了大概的思路,理出了一个简单的故事梗概和粗糙的分镜发给了柳芗,并让柳芗把自己的想法标注上去,她好接着修改。
为了这份方案,何思璇花了将近两个周的时间,拿到终稿的柳芗十分惊奇:“阿璇,你也太神速了吧?”
“只要是我想做的事情,我就能用最短的时间做到最好。”过去的何思璇很少说这么有自信的话,即使已经是人人艳羡的“人生赢家”,她身上依然带着一股好似永远都无法抹掉的自卑,可是在她去了魔都一趟后,那一抹不知从何而来的自卑就消失了。
柳芗虽然对何思璇在魔都的遭遇感到好奇,但她知道人和人的交往应该留有底线,如果何思璇想说魔都的旅行,何思璇自然会告诉她,如果是因为好奇心就去逼问别人不想说的事情,那朋友就难处了。
拿到终稿的柳芗把魔都的事情抛之脑后,然后欢喜地说道:“再让我看看。”
“没问题。”
虽然是“乙方”,但何思璇一点也不怕被退稿,甚至对她而言,被退稿多少次都无所谓,她喜欢与精益求精的人合作。“完美”需要付出高昂的代价。
但是何思璇一直都在追求完美,也许是因为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完美,所以几乎每个人都对“完美”有执念。
何思璇取出了自己的画本,削好的笔听话地在素描纸上游走,耳朵里只有笔尖与纸张接触的沙沙声,当她的画笔扫过纸面的时候,一切烦恼都消失了。人人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但是何思璇却觉得画才是窥见一个人内心真实世界的唯一手段。
表情可以骗人,语言文字最擅长矫饰,只有潜意识骗不了人。
不管一个人会不会画画,总会在绘画的过程中,有意或者无意的透露出内心的真实状态。即使是为别人绘画的肖像画,画家要表达也是自己的思想,何思璇的笔下勾勒出的是柳芗的模样,这是一幅充满了想象力的肖像画,因为何思璇画的是柳芗想象中的自己。
一身深蓝色的古装,可以在深沉的海洋里翩翩起舞,是柔与力的融合。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当何思璇终于完成了画作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何思璇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她画好的是由黑白灰、线条、光影组织而成的素描,但她要交给柳芗的是一幅有颜色的图画。看着自己的素描,波光之下的女子散发着美的气息,那是即将要绽放的莲花,会带给其他人最惊艳的感觉。
放下自己画好的素描,何思璇伸了一个懒腰,感觉脖子有点痛,她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个陌生的地址发来的邮件。
何思璇瞥了一眼,虽然号码陌生,但是邮件名上标注着徐嘉曦的名字,看到徐嘉曦的名字,何思璇直接把邮件删除了。她已经做出了选择,要往前走就不该留恋过去。
没有理会删除了的邮件,何思璇慢悠悠地晃荡到学校的食堂去觅食,脑袋里依然装着答应柳芗的画。柳芗对她说过,希望那副画有极强的冲击感,给人深刻的印象。但是想要用蓝色系营造出那样的效果,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思来想去,何思璇决定用油画的方式来表达,她是在上大学之后才正式的开始学习油画,因为功底好的原因,她当时的油画老师还经常夸奖她,并且推荐给了她不少的名作,让她多看多思考。
何思璇一直都记得老师教她的东西,但是她学出师之后很少有机会认真的创作一幅油画,手里也没有油画绘制的材料。
难得在学校食堂里碰到柳芗,何思璇在柳芗的招呼下跟她坐同一张桌子。柳芗眼巴巴地看着她:“阿璇,你画得怎么样了?”
“我已经完成了素描,但是你想要的风格,我想用油画的方式来表现。”
“油画?”柳芗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会采用水墨风格呢。”
何思璇笑了笑:“那我得先去找个师傅带我学学水墨画才行。”
柳芗有些不相信:“阿璇,你学了这么多年的绘画,难道从来没有接触过水墨画吗?”
“接触过。”何思璇说道:“但是只是浅尝辄止,我会的只是皮毛,以我的水平根本达不到你想要的效果。而且,油画的立体表现力更强,师姐你想要做宣传的香氛是水龙吟,不论是它的包装还是味道,都有着刚柔并济的美感,深沉的蓝色体现的是内部的力量,渐变的颜色和渐变的味道,是力量由内而外的散发。除此之外,力量的外放会造成两种后果,一种是暴力,一种是正向的力量,而师姐你想要用香氛告诉我们的,是释放女性内部磅礴正向的力量,油彩的厚重可以增加力量感。”
何思璇的话让柳芗听得入迷,眼睛越发的发亮:“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我们都读过《道德经》嘛,其中不是有一句吗?‘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这是我将这款香氛做成蓝色系的灵感来源,海洋是蓝色的,而海里有最多的水,并且陆地上的动物也是从海洋中诞生的,它孕育了一切,有着最强悍的力量。”
随着柳芗的讲述,何思璇又有了更深的灵感,这一次的灵感是关于颜色的运用,她一丝不苟的把柳芗的描述记了下来:“我会尽力的。”
柳芗看着努力的何思璇,心里暖暖地:“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吗?”
何思璇想了想,也没有客气:“能帮我找一个画油画的地方吗?顺便弄一些画材。”
何思璇毕竟不是专业的美术生,对她来说不管是找一个安静的画画的地方,还是弄来所有需要的画材都是麻烦的事情,她也不想把画油画的东西弄进学校里引起别人的好奇。
“没问题。”只要是金钱能解决的事情,对柳芗而言都不是太困难的事情:“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谢谢。”
柳芗白了何思璇一眼:“是我在麻烦你,干嘛跟我说谢谢呢?”
柳芗很快就给何思璇租了一间安静的画室,并且将所有可能用到的工具都准备好了,一点儿都不怕何思璇浪费,带着何思璇去画室认路的当天,非常豪气地说道:“什么不够,就跟姐姐打电话,千万别客气。”
画室虽然不大,但采光好,并且所需的东西一应俱全,刚一进入这里,何思璇就喜欢上了画室当中的氛围。
这里的一切都是崭新的,何思璇知道在正式动笔之前,她要做的是了解这里的一切,无论是画板、画笔还是颜色都要用心去感受,新的工具该用怎样的力道去掌握他们也需要练习和适应。
一抹又一抹的颜料出现在画布上,何思璇沉默地与他们对话。刚刚坐在画架前时,何思璇的脑子里眼前都时一片空白,当她转头看到一旁的颜料时,内心多了几分恐惧,何思璇不由得好笑,她还是不够自信。
以前的何思璇会因为意识到自己不够优秀、甚至不够自信而自卑,但是,现在的她只会在意识到自己的不足之后拥有更强的动力,“靠人不如靠自己”,这句话已经成为了她的执念,既然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足,就用尽全力发扬自己的长处,再弥补自己的短处。
一抹又一抹的红色以不同的深浅出现在画布上,随着何思璇的动作,一幅以红黑为主色调的画很快就画好了,这时一幅给人“触目惊心”感觉的画,有着极强的冲击力,在画面深处时一个眼睛里盛满了惊恐的小姑娘,何思璇知道,这就是自己的内心。
虽然这幅画十分的生疏,但它已经反应出了何思璇想要看到的东西,原来她的潜意识里不是讨厌过去的自己,更不是憎恨过去的自己。她之所以一直想要忘记过去又一直念念不忘,是因为她的潜意识里盛满了惊恐。
她所恐惧的,是恐惧本身。
……
即使重新捡起了画笔,何思璇也不是沉溺的人,对于油画,她追求精益求精,而对于钟非铭教授布置的七篇文章,她追求的则是“完美”,自从她收到了正式的通知书后,叶雅总是在遇见她的时候说不少风凉话。
虽然是学法学的,但何思璇并不享受与别人口舌争锋,她更喜欢用事实说话。
“……有的人啊,就是仗着自己有后台,所以肆无忌惮了。”叶雅在教室看到何思璇的时候,内心的嫉妒又犯了,在哈斯塔教授离开后,她通过各方打听倒了哈斯塔几个学生的背景,她就知道自己没有看错,裴亦的来历一点也不简单。
一想到因为何思璇的缘故,自己错失了认识“豪门贵公子”的机会,叶雅就恨不得扇何思璇两个耳光,但是何思璇的气场太强,她根本不敢跟何思璇正面对抗,只能说些不冷不热、阴阳怪气的话给别人添堵。
今天是组会,所以大家都在,海没有等何思璇开口,柳芗先为她出头:“我们阿璇的实力是有目共睹的,不像有的人,明明平平无奇,还总想着飞上枝头做凤凰。”
何思璇拉了拉柳芗的袖子,示意她不要生气,她不想让柳芗为自己出头败了人缘,遇到事情,她自己可以处理。
“叶学姐。”何思璇说话的时候声音偏低,而不像叶雅那样的尖锐:“”如果你不服气,我们可以比一比成绩,毕竟每个人说话都要讲证据,你指责我,就应该拿出我不如你的证据,这才是法学的精神。”
一听到比成绩,叶雅就底气不足:“谁都知道教授喜欢你,他们给你打分的时候,肯定偏心了!”叶雅怎么可能承认自己的成绩和能力都不如一个比自己年龄小的人呢?
何思璇听到叶雅这么说也不生气,只是说道:“那我们就比最公正的成绩,高考,您几分?四六级,您几分?司法考试,您几分?托福和雅思考试,您几分?您的研究生是保送的吗?对了,自从开始读研究生之后,钟教授布置过很多论文和文章,您又有几篇文章成功发表了呢?”
一个个问题,不仅仅是叶雅,其他人也听得冷汗直流,何思璇将几张a4纸抽了出来放在桌子上:“这是我这几年的学习成果,你敢把自己的成果也摆在桌面上让我好好瞧瞧吗?”
柳芗对何思璇拿出来的“成绩单”最为好奇,在看过上面一个个漂亮的数字后啧啧称奇:“阿璇,你其实是哪吒吧,没有三头六臂,谁能像你一样干好这么多的事情呢?”
何思璇笑笑:“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情,与其酸别人的成果,不如把精力都投入到力所能及的事情上。”
叶雅嫉妒的盯着何思璇的成绩单,指甲都要抠进肉里去了,单独高考成绩一项,整个法学院就没有一个人比得过何思璇,现在听到何思璇用漫不经心的语气提起这些事情,叶雅就气得想吐血。
如果何思璇摆出的是校内成绩,她有一万个理由可以诋毁何思璇“作弊”,但是何思璇拿出的都是社会化的成绩和成果,如果她提出质疑,就是质疑国家和社会的公正性。
叶雅气得吐血,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其他同学都觉得惊奇,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平日里不声不响的何思璇一开口就这么有杀伤力。
何思璇微笑的看着叶雅:“我都把表格做好了,叶学姐不打算填一下数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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