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在蓝色的天空划过一条长长的弧线,带着上百位乘客前往大洋彼岸,开启人生的新旅途或是回到原来的轨迹上。
何思璇闭着眼睛,靠在座椅上,耳朵里充满了飞机起飞时的轰鸣声,巨大的轰鸣声中,她的心灵渐渐归于平静,这是一趟崭新的旅程,通往一条未知的道路。何思璇发现自己并不像想象中那般激动,胸腔里心脏的跳动平滑有力,并没有因为即将开启的新生活而跳乱半个节拍。
这种淡然处之的平静,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原来通过绘画与自己的内心世界沟通,具有这么强大的力量,足以让她克服对未知的恐惧,以平和的心态面对未知。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时间跨越了多个时区,何思璇并不打算把自己的精气神浪费在打量飞机的构造、其余旅客,以及为旅客们提供服务的空乘身上。何思璇在认真的听完了空乘关于遇到危险状况时的自救指南,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不少以空难为背景的故事。
作为一个具有极强的动手能力的人,何思璇向来是想到就做到,她庆幸自己购买的不是经济舱的飞机票,这让她拥有更安静的空间,也避免了被好奇心重的其他人打量,以及被迷信的家伙们找茬。
谁会在自己坐飞机的时候创作以空难为背景的故事呢?这不是咒自己早死吗?何思璇虽然是一个绝对的有神论者,但在这些微小的事情上,她一点也不迷信,不仅一点也不忌讳,何思璇的脑筋还转得飞快,想象力跟着飞机的动力一起放飞,不多时,潦草的草图就出现在了纸质的笔记本上,描述出一个发生在飞机上的可怕的故事,在故事的结尾,飞机坠毁在了海洋深处,与可怕的传说一起埋葬。
并不打算转职当个画家的何思璇用图画理清了思路,趁着还没开始犯困,开始编织起故事的大纲。在登上飞机前的一个星期,她已经将第三本恐怖小说结尾,版权也一并卖了出去。原本她以为新的灵感会在抵达哈佛之后才降临,没想到在飞机起飞之后,无数的灵感就涌现到了脑海里,与灵感一起涌现的还有许许多多空难的报道,以及与空难有关的故事,包括电影、电视剧、漫画、小说……
察觉到自己的脑海中塞满了与“空难”相关的信息后,何思璇才意识到,虽然她可以平静的面对未知的生活,但是十几个小时的飞行航程依然让她感到焦虑,曾经有人信誓旦旦地表示:“飞机是最安全的交通工具。”
何思璇只觉得这简直就是“流氓逻辑”,当空难发生的时候,人的存活率是微乎其微的,每天有无数的车辆在大街小巷行驶,跑在地上的车辆永远都比飞在天空的飞机多,两者根本不该一概而论,真不知道得出这种结论的人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十几个小时的旅途中,何思璇除了睡觉休息的时间,其余时间一直都在构思自己的故事,她必须牢牢抓住航行的感觉,尽最大限度的将灵感落实到纸面上,这种突如其来而且非常有代入感的灵感非常的珍贵,写了三部小说,何思璇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好的事情,她不想辜负这份天赐的灵感,希望自己的写作水平能够在抓住灵感之后得到升华,毕竟讲故事是她最后的底牌,不会让她在这场豪赌当中输得一无所有。
裴亦很早就联系了何思璇,早到何思璇与其他几个燕大的学生第一时间被确认为培养对象的时候,裴亦发给何思璇的信息言简意赅:“恭喜你,期待与你在哈佛会面。”
何思璇已经厌倦了与裴亦在事情的外围打转,在简单的道谢之后直击问题的核心:“你真的做好准备坦诚一切了吗?”
在何思璇问出这个问题之后,裴亦又一次“失联”了,直到何思璇准备出发前往哈佛的前夕,裴亦又一次主动联系了她:“我来接你。”
“为什么?”何思璇不相信裴亦只是好心,她为了上一本小说的结尾,重新捡起多年没碰的心理学教材,行为与动机之间的联系牢牢地刻在了她的脑海里,她与裴亦的关系并不像她与黎依依的关系那般亲密,所以裴亦也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对她释放善意,何况是对方的地盘,到陌生的地方去,何思璇总习惯从最坏的角度揣测问题。
裴亦并没有隐瞒自己的打算:“我们总要找一个适合说话的地方。”
“适合说话的地方?”
“是的。”裴亦说道:“我的车上才是最安全的谈话地点。”
何思璇笑了:“你怎么知道你的车上不会有窃听器?”
“他们不知道那是我的车。”裴亦毫不掩饰对自己家人的防备和敌意:“我不想再做马戏团里的猴子,总得为自己多攒一些筹码。”
何思璇对裴亦的家事并不感兴趣,她提醒道:“网络也会留下痕迹。”
“你还不足以让他们忌惮。”裴亦说道:“令他们感到恐惧的是教授。”
提起哈斯塔教授,裴亦忍不住莞尔:“我真是个幸运的家伙,竟然得到了教授的垂青。”
何思璇提醒他:“但愿你的戏剧,能够让教授尽兴。”
裴亦发现何思璇这个人有时候真的很讨厌,总是喜欢哪壶不开提哪壶,要不是他的计划有很大一部分都需要何思璇的帮忙,他早就发火了,他本来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但是一想起何思璇的脸,总觉得被一股冷冰冰的凉水从头浇到脚,不仅是火气,连脾气都没有了。
飞机越过大洋,跨过一个又一个的时区,在晚点了三个小时候之后,总算是安全降落了。
蓝天、白云,毫无新意的建筑,冷冰冰的严厉海关,繁忙的通关口。
何思璇如同一台精密的机器人,以最高的效率通关,踏上了的国土,何思璇吸了吸鼻子,眉头皱了皱,她不喜欢这里。
不过,她向来是个善于忍耐的人,也不会在别人面前把自己的好恶写在脸上,对她来说好恶只会影响她对事情的处理速度,以及处理事情时候采取的手段是温和的还是激烈的。
“欢迎来到。”
长相出众,身材高挑的裴亦鹤立鸡群,视力完美并且善于观察的何思璇只花了十几秒的时间就在接机的人群里找到了他,年轻的裴亦穿着白色的短袖t恤衫和牛仔裤、运动鞋,与他的家庭所代表的阶级有些格格不入。
何思璇勾起了嘴角:“电影果然是经过改编的,演员在扮演你的时候,总是西装革履的打扮。”
“那样的打扮并没有错。”裴亦绅士的接过何思璇的行李箱,带着她朝自己的车走去:“过去的我的确打扮得一丝不苟,总以为只要穿得体面些,别人就会高看我一眼,事实证明我错了,别人评价我的标准不是我的穿着,而是我所代表的利益,当我带来的利益负数化后,他们就变脸了。”
“真可怜。”
裴亦侧头转向何思璇,并不掩饰自己的打量与好奇:“你的变化很大,我真的很惊讶。”
“为什么这么说?”
裴亦将何思璇的行李放到了后备箱之后,带着何思璇上车。何思璇坐在副驾驶的位置,虽然她很想坐驾驶座,可惜她一没有当地驾照,二不认路,她很怀念与黎依依一起度过的自驾游春节。
“上次见到你时,你时时刻刻都处于一场激烈的风暴当中,或许你自身就是风暴,精神状态没有现在稳定。”裴亦说道:“那时候的你,好像被强烈的执念困住了,在哈斯塔教授说起培养计划时,你的眼睛中偶尔还会流露出一丝恐惧和彷徨,但是今天,这一切全都消失了。”
“你知道这时为什么吗?”何思璇在裴亦发动汽车的时候问他。
“为什么?”
“当你彻底杀死心底的侥幸后,你也会变得和我一样。”何思璇说道:“不瞒你说,我身边有很多人并不同意我来哈佛求学,我的前男友甚至用塞西莉亚的事情恐吓我,只因为他的合伙人猜测塞西莉亚的死亡与教授有着密切的联系。”
裴亦点点头:“丽塔很聪明,并且非常敏锐。”
“那又如何?”何思璇笑了笑:“人人都说塞西莉亚是哈斯塔教授的情人,谁都没有看到塞西莉亚暧昧深情之下冷血恐怖的野心,她从来不是温柔的情人,她是一个想要弑神的屠夫。”
何思璇看着窗外空旷的天空:“为什么没有人提起,丽塔是因为杀人未遂才被关进精神病院的呢?”
裴亦说道:“你应该对逝者宽容一些,毕竟不是谁都有勇气接受信仰奔溃的真相,人类的历史长河里,因为信仰崩塌而变得丧心病狂、犯下累累罪行的人还少吗?”
“比起用信仰包装罪恶的家伙,还是少一些的。”
裴亦无奈的摇头:“你对逝者和活人,一样的刻薄。”
“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人。”何思璇平静地回答:“更何况,我只是在实话实说。”
裴亦立刻就意识到,跟何思璇都圈子是毫无意义的事情,想要得到何思璇的帮助,就必须拿出足够的诚意,他必须去面对令他耻辱的过去,必须重新思考那些令他难堪、穷困潦倒的事实。
深呼了一口气,裴亦说道:“你想了解什么?”
“就从你和尤金·毕维斯的相识开始说吧。”
从何思璇的口中听到尤金的名字,裴亦有种奇怪的感觉,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把尤金视为洪水猛兽,即使现在的尤金还不是将来那个叱咤风云的科技商业圈的巨头,他也会在与他相处的过程中时不时的发怵,被信任的人背叛和算计的感觉并不好受,裴亦也从来没有释怀。
“他啊……”裴亦先下了结论:“他是绝对的天才,无论从哪个方面而论,他都是。”
何思璇突然发现,她好像一生都在和“天才”两个字犯冲,但她没有打断裴亦的叙述,继续做一个安静的听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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