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老头子说相亲那天看不见人就直接把我银行卡停了,我是打死也不会让你去的。你那天记得穿得丑一点,不管那个男的跟你说什么,你都不要信,他给你的东西啊、水啊一定不要喝,什么防狼喷雾之类的一定要带上……”
景淮哭笑不得,“哪里有那么夸张?”
李权道:“怎么不夸张了,我听人说那个男的玩得可花了,男女通吃,也不知道我爸吃了什么迷魂药,让我和他相亲。如果不是实在是真的找不到什么人,我绝对是不敢让你去的,要是你少了一根汗毛,赵水水不得把我大卸八块!”
……
厉崇走的那天帝都还在下着雪,来的时候是一家人,回去的时候只有他一个。
厉家的根基还在帝都,厉向左和宋惜文就留下来。至于厉奶奶,二月份的天还是很冷,不适合老人长途跋涉,所以就厉崇一个人回到了南方的公司。
接他的是公司的小助理,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小助理可谓是承担了他这个年纪不该承担的工作量,看见老板的一瞬间,他甚至从老板冷冰冰的脸上看到了佛光在普照。
老板啊,这个公司没有你是真的不行!
他殷勤的给老板拉开他从二手市场淘来吉普,怕老板嫌弃,解释道:“我来的时候洗过车的,虽然看着寒碜,但是舒适度一绝,不会让老板感觉到任何颠簸。”
然后舒适的吉普就在半路上熄火了。在第n次启动失败后,小助理生无可恋的锤了一下方向盘,觉得自己可以明天收拾好行李滚出安和了。
厉崇下了车,看见厉崇下去了,小助理连忙解开安全带下来,跟在他后面找补,“总……总裁……要不我给您打个车?”
厉崇揭开车子前面的盖子,看了看,对小助理道:“应该是发动机坏了,你得从新换一个,打电话叫人来拖车吧。”
小助理尴尬一笑,“您……您还会看这个啊……”
厉崇掏出手帕擦了擦被弄脏的手,从后备箱里把自己的行李拿出来,道:“你自己在这里等拖车的来吧,我走回去。”
小助理大惊失色,“这怎么可以,我马上给您叫一个车。”说着就要伸手去拦出租车。
厉崇制止了他,“不用,这里离我家不远。”
看着总裁离去的背影,小助理泪流满面,也不知道明天上班收到的是不是就是一封开除信。
这时天空下着小雨,冬末春初的雨是冷的,裹挟着凉凉的风,拍打在人的脸上。厉崇拉着行李箱穿梭在人群里面,他里面穿着一件驼色的毛衣,外面是一件黑色的大衣。他的个子在南方这种小城极其的优越,肩宽腿长,哪怕天很冷,他的背永远都是挺直的。
来来往往的不知道多少个小姑娘借着送伞的名义和他搭讪,都被他拒绝了。
此时是下午三点。
慢慢的却起了雾,路边的咖啡厅亮起了灯,暖色的灯光将咖啡厅里照得亮堂堂的,舒适的音乐从里面流淌出来。
厉崇站在咖啡厅的门口。
他不信佛,但这一刻他想,一定是他的虔诚感动了佛祖。
漂泊的浮萍在熬过了寒冷的冬夜后,在这座南方下着雨的城,又找到了他的根。
不是梦里面一个虚无缥缈的幻影,不是两辆不同轨迹插肩而过的车,也不是一个遥遥相望的马路。
而是,他站在外头,就隔了一层玻璃窗,他的脚就在门口,只要他一伸脚,那道薄薄的玻璃就不复存在。
不是那被雨水淋得斑驳的车窗,高档的咖啡厅里面的玻璃被员工擦得干干净净,干净得他能清晰的看见坐在窗边的那个青年鼻尖上细细的痣。穿着一件土到极致的绿色棉袄,头发乱糟糟的,捧着咖啡,低头着。杯子是白色的,他的指尖也是白的,咖啡冒着热气,白皙细嫩的手指握着咖啡的杯子,想借此取暖。
厉崇看见他被烫得缩了缩手,指尖爬上了一抹粉色,然后又畏冷的摸上了杯子。
他抬脚走了进去。
他的身上带着外面的冷气,发丝被雨水打湿了。他觉得今天至少应该是一个晴朗的天气,他至少不是应该刚刚下飞机,带着一个行李箱,车子熄火了,狼狈的走在这个街头。
他的脸上带着熬夜的疲倦,头发也没有好好的搭理,胡子也有好几天没有刮了。
但是他还是走了进去,声音冷静从容得仿佛第一次见他。
“你好……”
坐在椅子上的青年受惊的抬起来头,看见他愣了楞。厉崇握紧行李箱拉杆的手紧了紧。
青年有些局促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开口了,“你就是我爸介绍的那个相亲对象?”
厉崇冷静得可怕,就在青年说完这句话的几秒内,推断了一切真相。
他是来相亲的,还是自己的父亲介绍的,而且他一出现就问他是不是相亲的对象,那说明和他相亲是一个男人,说明了他的性取向是男的,并且可能没有男朋友。
再其次,这家咖啡厅的消费并不便宜。他穿着一身又土又廉价的衣服,全身上下都不修边幅,说明他其实并不愿意接受这场由父亲给他安排的相亲,所以想借着这副外貌劝退来和他相亲的男的。
他微笑,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像是一个迟到的相亲对象。
“抱歉,是我来晚了吗?”
“啊,没有没有,我也才刚到不久……”
景淮有些局促的扯了扯他压箱底的土味棉衣,心里欲哭无泪。
妈的,李权害他不浅!
不是说好的油腻花心猥琐男吗?哪家的油腻花心猥琐男能长这么帅啊?
“你坐……”景淮道:“要点些什么吗?”
男人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他的头发有些长了,被雨水打湿,有几缕搭在了额头上,眉星剑目,哪怕是奔波了一天,也不能掩盖他的英俊。
他的声音像低沉的琴弦,透着几分冷冽。
“我点你手上的这个就好。”
安静的音乐在咖啡厅流淌,这家咖啡厅里就坐了景淮和厉崇两个人,店员端来了咖啡,放到厉崇的面前,看见穿着怪异的景淮,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景淮捧着咖啡杯,心里面问候了一遍李权全家,但是还是记着李权给他的任务。
他抬手抿了一口咖啡,哪怕加了糖,他还是被苦得皱起了眉头,所以他一直都不怎么喜欢喝咖啡。
他把手里面的咖啡放到了桌子上,声音很大,抬手抹了把嘴,做出自己认为最粗鲁的举止。
“我叫李权,应该我爸跟你说过,我就不和你啰嗦了,直接进入正题。说吧,你自己是什么条件?”
面对他粗鲁的举止,厉崇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笑道:“我叫厉崇,二十八岁,一米□□,我自己名下只有一辆车,一套房,独居,不跟父母住,是一家小公司的老板。”
景淮被这个笑容苏得腿都软了,妈妈啊,李权他爸到底是在哪里找的天菜?他恨不得自己就是李权,但是他不是,他只是一个搅黄相亲的怨种朋友罢了。
“哦,小老板?你知道我家是什么条件吗?就一辆车一套房也想和我在一起?我家仓库落灰的都有四五辆。”
厉崇道:“如果你喜欢,我们可以以后再买。”
景淮顿了顿,“你以为有车有房就行了吗?这年头,谁家还没个车没个房。反正我家有的是钱,这找男朋友吧,就是要找一个贤惠一点的,你会做饭会收拾家务吗?”
厉崇道:“饭我勉强会做一点,可以告诉我你喜欢吃什么菜,如果是我不会的我下去学,家务的话,家里面一直都是我打扫,应该没有问题。”
景淮:“……”
景淮忍不住问他,“我爸给你下什么降头了?”
难怪李权一直叮嘱他,相亲的时候无论对方说我们都不要相信。
青年的瞳孔不是黑色的,而是浅棕色,看向厉崇的时候,里面满满的都是他一个人,只有他一个人。
他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缩了缩手指,声音有些干涩,“没有,是我自己……是我自己的原因……”
是我自己喜欢你。
喜欢到哪怕明明知道他等的人不是自己,还是卑劣的冒充了别人,坐在他对面,看着他冥思苦想,想着怎么样让他厌恶他。
可是他怎么会厌恶他呢,他只会嫌他的提的要求不够多,他怕他答应得稍微慢一点,他就像一个梦境一样,悄悄的溜走了。
景淮怔了怔,心不由自主的多跳了一拍。
李权果然诚不欺他,这男人,搁谁能顶得住?
他摸了摸发烫的耳朵,狠心道:“我就跟你直说了吧,我们不可能。我相亲是被我爸逼着来的,我有喜欢的人了。”
厉崇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有喜欢的人了?”
“对!”景淮道,“我们很相爱,而且还打算结婚了,所以哪怕你再优秀我也不会喜欢你的。”
景淮很难形容那种感觉,男人明明坐在他的面前,但是感觉似乎又离他很远,他的眼里面有悲伤。景淮想不明白,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为什么会感到悲伤?
但是那种悲伤的感觉转瞬就没有了,他又变成那个温柔的绅士。
“抱歉,祝你幸福……”
景淮点了点头,“谢谢,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他站起身,看见了男人旁边的密码箱。
看来他真的很重视这场相亲,连密码箱都没有来得及放就赶来了。
但是和他没有关系了,他的任务完成了。
他踏出了咖啡厅,撑起了伞,绿色的身影在朦胧的雾气里若隐若现。
厉崇就这样看着他走了出去,那张在青年面前挂着的绅士般的微笑消失不见了,阴翳一点一点的爬上了他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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