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午时艳阳高照,可许意安却躺在床上已经盯着帷顶放空许久了,然后又强忍着疼痛翻了个身,看着风藤门帘发呆。
明明不久前自己还在酒席上给领导敬酒,突然咳嗽呛到,呼吸不畅然后没了意识,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一个街角疙瘩里,还有不属于她的二十年记忆排山倒海而来让她脑袋炸裂,直到有行人经过哒哒的声音这才使她恢复脑袋清明,而后爬起来凭着记忆颤颤巍巍回了春色巷十三号,脱了脏污的外袍躺下。
记忆里,这里是大源朝,女皇当政,女尊男卑。她也叫许意安,寓意顺心如意平平安安,家中独女受宠长大,上面还有三个哥哥,叫许盼妹,许招妹,许来妹,而她的名字是双亲找了县上的教书先生花了一两给取的。
自她出生,双亲就对三个哥哥灌输只有妹妹过得好了,他们三个才会过得好,嫁人了有妹妹撑腰妻家才不会让他们受委屈,妹妹是家里的主心骨得好好照顾妹妹。从不让她做农活,家里所有人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就为了能够让她好吃好喝养着,送她进私塾。就这样三个哥哥从小就被养成扶妹魔。
双亲这还没等到她养老呢,就因为这些年过劳伤了身体病逝。
三个哥哥早就出嫁,双亲病逝后,她一个从来没有下过地的人自然是不会耕种的,但她同样也清楚,这个地是不能卖的,卖了地她这个良民的身份就没有了,于是她把家里的三十亩地就一分为三给了她三个已经出嫁的哥哥让他们耕种,自己坐享其成,整日游手好闲好吃懒做耽于享受,没钱了就找哥哥嫂嫂要。
年二十了也没储蓄娶夫,了解到这次官府做媒里面有一个商人,她大哥花了一点点银子又托了人情将这个商贾强制婚配给她,无他,商人地位低贱有钱,方便控制。不婚配给她官府可能就要将他强制婚配三十岁还没有娶夫的女人。
成亲这才半月,上上下下就从她的夫郎苏慎俭手里抢了二百两,这里的勤农除去吃喝一年也就能存十两银子,她这半个月就抢走了勤农二十年的储蓄。
让她大致估摸感受下,这里一石米半两银子,一石米差不多一百四十五斤,现代一百四十五斤大米差不多五百块,换算一下一两银子差不多一千,就是说成亲半个月抢了人家二十万。
不给的话就骂破鞋不让他出门做生意,pua他如果不是自己他早就强制婚配给那些三十岁还娶不到夫郎的老女人,自己年轻貌美愿意娶他是他的荣幸要感恩戴德,再不给就直接动手抢,拳打脚踢,或者威胁他说要去官府告他殴打女子和辱骂农民,这可是大罪,得吃牢饭。
女子尊贵,男子殴打妻主,不管打伤与否,皆是犯法行为,要没为官奴。
士农工商,商人地位低贱,辱骂农民官府认定后关押十五天。
苏慎俭不得不低头给银子。
她这次是拿了苏慎俭给的十两银子跟县城的酒肉朋友喝酒,喝昏了头迷迷糊糊回春色巷,过往记忆就如同看了一场默片,到这里戛然而止。
也不知道喝醉后没有记忆做了什么,许意安觉得浑身疼痛,脑袋还有一个鼓包。疼痛让她清醒知道这不是在梦里,而是穿越了。穿越让她先是茫然,继而惶恐。一来是贫穷,二来是已婚,三来是前途。
既来之则安之,没钱可以想办法赚,这里本来就是女子外出养家,她没道理赚不到银子。已婚这个身份,本身就是官府婚配,官府婚配想要和离须满三年。至于前途还是先解决脱贫吧。
原身贪图享受,成亲当天就卖了乡下的房屋住进了苏慎俭宅院里,房间还要布置精美,榉木雕拔步床,床上围着风藤床幔,边上有珊瑚迎门柜,屋内陈设还有珊瑚圆椅,束腰高花几,同时还不允许苏慎俭进她房间。
两人说是成亲,实际连婚礼都没举办,也就是官府那里将两人婚契定下,落户合籍就完事了,但是这个婚姻是具有法律效应的。所以原身就理所当然卖了自己的房屋住进这里。
这就导致许意安没钱也没自己住的地方,暂时也管不了那么多,许意安坐起身来,忍着疼痛爬下床榻,低头穿上鞋履,这才看到枕上都沾染了不少鲜血,许意安摸向脑袋鼓包地方,有些凹凸坑洼,好像是有伤口结痂了。
许意安走到柜子前,找了一套云雁细棉衣裙换下,然后取下枕布和脱下的衣袍摞在一起抱出卧房,走到庭院井旁放在木盆里。
早上清醒过来的时候,天还未大亮,人也不清醒还以为是在梦中,此时出了卧房,这才发现宅院入门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经过垂花门,就是内院,有三间房屋,院中甬路相衔接,山石点缀,角落水井也与甬路相呼应,整个院落看起来富丽堂皇,剔透玲珑,此刻才切身感受到,这个宅院的美与精致。
欣赏完老老实实在井旁蹲下,漂洗晾晒沾染血迹的枕布和衣袍。一阵忙活后,许意安走到厨房,笨拙生火吃了一顿没啥味道的午饭。吃完将厨房卧房院子简单收拾,一个下午就这样过去了。
夜幕降临的时候许意安听到敲门声,许意安心想见到苏慎俭应该说点什么,也怪尴尬的,怀着复杂的心情许意安取下门闩打开门笑脸相迎。
“进去搜!”
这才开门,对面就是两列官兵站立两旁,其中领头就声如洪钟道。许意安云里雾里,不明所以。
她还没来得及问什么,两列官兵就已经越过她进了院内,她跟上领头,连忙问道:“大人这是何意,不说缘由直入民宅。”
领头瞥向她,反唇相讥:“官府办案何须向你汇报?”
许意安被噎,快步跟上,看着官兵翻箱倒柜,将她原本收拾好的布置弄得一片狼藉,压下心思一声不吭,皇权社会,等级分明,她们是兵,自己是民。
片刻后,两列官兵回复队形,其中一人向领头禀道:“头,没有。”
领头挥了挥手:“下一家。”歪颈斜视许意安道:“有重犯逃匿西门街内,看到可疑女子立即上报官府。”
许意安点头回:“好的。”
领头见此态度心生不快,皱眉欲要发作又强忍下来搜下一家。
许意安见众人出了宅子,走到门口关上门闩,就听到没走远官兵的声音。
“头,这春色巷的商户真有钱,屋内随便一件物件就是我们好几个月俸禄。”
“就是啊头,这个巷子里的贱商的庭院都比我们整个房屋大,官府对这些贱商征税还是低了。”
“行了,抓到犯人要紧。”
声音渐渐远去。许意安上了门闩,收拾院内的狼藉,重新收拾好后,觉得苏慎俭也应该差不多回来了,记忆中苏慎俭每晚回来都会比较早,大多店铺一般都是宵禁时间关店,但是苏慎俭得早早回来要给她弄饭烧菜。
趁着苏慎俭还没有回来,她看着厨房里面剩余的食材,想了想中午那顿寡淡的午饭,还是先把米饭煮至半熟,然后舀出米汤,接着将米饭盛进陶甑,放在灶火旁的火炉子上蒸,然后生火炒了小白菜和煎鸡蛋,中规中矩,食材里面还有些排骨,但她不会弄荤菜呀,先就这样吧,自己将弄好的饭菜尝了一小部分,觉得还行,至少没有难以下咽,喝了一大碗热米汤,喝完觉得身体都暖烘烘的。
看来自己还是有点生存能力的,许意安这样想着,才发觉外面夜色已深,苏慎俭还没有回来。
刚刚的女兵个个都强壮剽悍,思及此,许意安对这里女尊时代也稍微明白一点点,女性不仅地位上的尊贵,还有身体素质上的优越。
记忆中苏慎俭这个时间应该回来了,前面还不知道用什么心情面对苏慎俭,现在反而有些担心。联想到刚刚官兵的话,春色巷在西门街南边,西门街西边是街市,苏慎俭的店铺就在街市。
看着这精致的院落和房屋,自己处于白吃白喝白住的状态,许意安将炉子上的火生小了点,留木炭在炉子上继续蒸着饭,然后将小白菜和煎蛋放进锅里温着。处理好了后拿起灯笼,决定去找苏慎俭。
根据记忆走到街市,商肆沿街道分布,形成繁华的商业街,望去满目都是的碧瓦红墙,突兀而出的飞檐,肆意飘扬的招徕旗帜,万家灯火洒下橘红色的光晕,还未到宵禁时间,此时的街市还是很热闹的。
原身只知道苏慎俭是商户有钱,店铺在街市,店铺是什么生意具体位置也不清楚,要是知道了估计要银子就直接去店铺了。
这才意识到鲁莽了,但是既然都出来了,还是找到人放心,谁让她一来都没有缓冲就碰到有重犯逃匿到西门街这种事。官兵都挨家挨户地搜捕可见事情的严重性。
许意安一家家找过去,都没有发现许意安的店铺,拐角又接着寻找,就看到不远处一家店铺前,围着不少人看热闹,许意安心里咯噔,决定先去看店铺前被围住的店铺,招徕旗帜上面是绸布二字。
耳边充斥各种嘲讽声。
“哎,男人出来抛头露面,哪里是做生意,分明就是勾搭女人。”
“可不是嘛,长得那么一言难尽,布料还卖得死贵,可不是就人坑人钱财嘛。”
“这店掌柜的身体,估计到了床上也就是死鱼木头。”
许意安挤进人群,映入眼帘的是一位阴柔男子,身高大致一米七几,红绿相间衣袍,珠光宝气,对着柜台里面骂骂咧咧。
“你这个黑心肝的烂货,就欺负我妻主不懂市价,哄骗她在你这里买下高额布匹,还不让退。”
“大家都看看啊,就是这贱人他家买的布匹。布匹一扯就碎,颜色也不匀称,把大家都当傻子。”
“丑八怪就应该在家里待着,跑出来丢人现眼。”
这个阴柔男子的辱骂声不绝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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