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下着小雨,楚听风坐在街角的酒楼上,听雨。五两牛肉,一壶黄酒,倒一点蘸料,足以慰风尘。散梦湖正对着窗子,湖里种满了荷花,有些长得旺,攀上了湖中断桥。楚听风饮一杯黄酒,看莲花在细雨下摇曳,又拣一块牛肉,蘸满小料,送进口里。此间无穷乐,唯我一人得之,他想。
湖上断桥,原是先帝建来赏花,自其驾崩后,便疏于管理,日渐破败。细雨蒙蒙,一人撑着柄红油纸伞走上断桥,快走到尽头了,又停了下来。裴懿撑伞,看着雨点打在荷叶上,几朵荷花挤在它下面。另有一朵,瘦瘦小小的,无权进入到荷叶下。尽管雨势不大,但雨点依旧打下它几片叶子,几朵花瓣。小荷花离桥洞很近,裴懿看着它,俯下身子将它摘了下来,握在手里,转身离去。楚听风拿着酒杯,却许久未饮下一口。红油纸伞慢慢转过来,伞沿向上抬了一些。裴懿的脸漏出半截,清冷的,不食烟火,一如她手中握着的荷花。楚听风饮下余酒,酒有些冷了,他并不在意。
楚听风的住处在南军卫旁边,出入方便。他刚走到门口,又被五爷叫住。五爷对他招招手,待他走进衙门,便说:"裴尚书在西南做了点事。“楚听风心领神会,取了些东西,候在门外。五爷走进正堂,一个老太监坐在上面,看见五爷进来说:"黑五,人都选好了"五爷低低头说:"选好了,都是信得过的。"老太监走了下来,拍拍五爷肩膀说:"黑五,咱们也是老朋友了,我提醒你,这是圣上吩咐下来的,马虎不得,弄好了,“老太监停了一停,压了压声音“你想要的,皇上都能还你。“五爷没说话,点了点头。老太监一边走着,一边笑。
夜深了,街巷上只有个打更的,用他那破锣嗓子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尚书府很大,不少屋子没点灯,很是阴森。裴尚书在书房中坐着,五爷站在他的眼前,裴阶皱了皱眉头说:"裴某虽是文人,却并非手无缚鸡之力,更何况某并不怕他们来刺杀。"五爷盘着核桃,对着裴阶说:"裴尚书不怕刺杀,皇上却怕失了尚书这种好官,况且尚书家中人丁多,更要做好防备。"裴阶并未再说话,只是低下头,看着奏折。五爷向后退了两步,隐入黑暗。
楚听风摸进一间偏房,无人,却点着-盏油灯。房里装饰简洁,只有床上有些花哨的被褥可以显现出这是女子的房间。不同于他之前看到的裴家房间,房里唯--值钱可能是桌上的一摞摞书。楚听风把拿的凭证放在桌上,以显示房内有南军卫的人。裴家子弟的宴会快结束了,楚听风翻身上了屋梁,躲了起来。“咯吱”一声,木门被轻轻推开。
裴懿推开门,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凭证,有些讶然。她将其折起,放在油灯上面点燃。裴懿坐在床上,从枕边摸出本书,一页页的翻着。今夜的聚会实在让她有些心烦,下午摘的那朵莲花,也应合地焉了。梁上的楚听风也有些惊讶,断桥上的那名女子竟是裴家子弟。想到这,他不由得叹了口气。
夜深了,风声不止。侍卫打着灯笼,照例在府内转悠着。裴府的高墙让他有恃无恐,但此刻的高墙,更像是外强中干的野兽。-道道黑影翻过高墙,落地无声。他们悄悄走到侍卫背后,熟练地捂嘴,抹喉。侍卫被黑影轻轻放下,手里的灯笼掉在地上。他睁着惊恐的眼睛,无力地咿唔了几声。黑影远去,灯笼被踩的支离破碎。
裴懿房内点着油灯,与周围暗淡的环境有着鲜明对比。她翻着书,心里却有些不静。裴懿是庶出,又不是大宗,要很早嫁出联姻,为家族争取利益。她没想过如话本中那样,与真爱私奔,只希望能寻一个没那么势大的夫家,这样她裴家庶出的身份还有点用。“嘶啦”一声,薄薄的窗户纸中刺进来把刀。紧接着,一个黑影便撞破窗户闯了进来。裴懿手中的书掉在了地上,有些害怕地向后缩了缩。还没等他开口说话,两把短矛如同毒蛇出洞般刺向他的双眼。黑衣人并不慌张,长刀一横,便挡住了短矛。楚听风的身子落在了地上,一把短矛前刺,迫使黑衣人用刀来挡,另一把短矛直朝着他下三路去。黑衣人并不挡,任凭短矛穿过了他的身子,双手握刀使劲向下劈砍。楚听风想拔矛格挡,短矛却卡死在黑影的身体里,只好抬腕,长刀劈在了护腕上,火花四溅。楚听风抬脚一踹,黑衣人的尸体砸在了墙上,两把短矛也脱手飞了出去。
楚听风有些惊讶,但他并未贸然上前。他从腰后拔出两把短刀,刚向前走了几步,窗外传来“咻咻”地声音,数十支弩箭顺着破碎的窗户射了进来。楚听风只来得及对裴懿说一句:"躲在我后面。"便挥舞双刀,尽力挡住飞来的弩箭。弩箭射完之后,又从窗户里翻进两个黑影。楚听风拔掉身上的几支弩箭,先发制人地向前一砍。一道黑影舞剑来迎,另-道黑影直冲着裴懿去。楚听风一咬牙,一刀逼退眼前长剑,另一把刀一旋,砍在黑影手腕上。黑影吃痛,向后退了两步。楚听风转身侧踢,将捂着手腕的黑衣人踢飞。他看着黑衣人说:“剑南王养的狗,还真是难缠。"死士没回答,只是摇了摇头,挥剑上前。另一名死士也爬了起来,握着匕首,扑向楚听风。楚听风刚架住前面的长剑,就被侧面的死士抱住。死士挥动匕首刺向楚听风的背部,眼见就要刺进去。
裴懿十分惊慌,虽是庶出,但说到底她也是富贵人家的小姐,自小没见过这样的场景。她躲在楚听风的身后,看着眼前这人为他挡下一次又一次的危险,心里不免安定几分。死土抱住了楚听风的一瞬,裴懿看着将要刺入的匕首。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拦住它,一咬牙,两只白嫩的小手叠在一起,垫在了楚听风腰后。匕首如同热刀割油般顺利地刺了进去,不过不是楚听风的腰,而是裴懿的手。鲜血迅速从伤口处溢了出来,与白嫩的手形成鲜明的对比。裴懿强忍着不出声,眼里却亮晶晶的。
楚听风手臂一摆,一肘打在了死士头上。一刀将长剑斩开,另一把刀一转,反握着刺进死士的喉咙。死士松了手,楚听风-步踏出,直取敌人头颅。死士连忙挥剑,却挡不住凛冽的刀舞。一刀劈在剑锋上,另一刀轻巧的地划过喉咙,枭首。
匕首还在裴懿的手上,楚听风把刀插回腰后,让裴懿坐在床上,拈起她的手腕,轻轻地把匕首拔出。裴懿倒吸一口凉气,发出“嘶”的声音。血液从伤口处渗出,楚听风找出一块干净的布,擦拭掉鲜血。他又从怀里掏出药瓶,撒上些药粉。裴懿有点疼,忍不住地想向把手抽出来。楚听风感受到她地颤抖,也别无他法,只好安慰她说:“过一会就不疼了。”裴懿点点头,从嗓子里逼出一个“嗯”,声音酥酥的。楚听风又拿出些药膏,敷在裴懿手上。他对裴懿说:“药膏是南军卫特制的,三日之后摘下即可,不会留疤。"楚听风把裴懿的手用白布裏好后,才站起身来。裴懿看着他问:”那个,你身上的伤口不用处理吗”楚听风看了看几处伤口,摇了摇头。裴懿说:"要不还是让我帮你处理一下吧。"楚听风有些迟疑,还是摇了摇头。裴懿看上去无所谓地说:“好吧,那你现在是回去还是在这继续呆着。"楚听风看了眼裴懿,有些犹豫地说:“我的任务是保护你,直到天亮。”裴懿脸上没什么表情,眼里却有些亮。
楚听风把短矛从尸体上卸了下来,又把几名死士的尸体丢了出去。他找裴懿要了块干净的布,擦拭着矛和刀。裴懿许是睡不着了,又往油灯里加了些油,抽出本书来看。楚听风瞄着读书的裴懿。裴懿一身白衣,头发没扎,松松地披散着,精致的五官吸引着楚听风的视线。裴懿也瞄着擦刀的楚听风,安心读着书。不知何时,裴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楚听风看了看趴在桌子上的裴懿,小心地把她抱起来,放在了床上。他又吹灭油灯,屋子里顿时暗了下来。墙上的窟窿还在,迎进来些月光,照在楚听风身上,裴懿嘴角勾起了一抹浅笑。
天很快亮了,裴懿慵懒地起身,打了个哈欠。她正准备像往常一样去洗漱,看见乱糟糟的房间,忽然想起了昨夜。她看了看,果然不在了吗裴懿想。四周有些空荡荡,她心里也,不免有些空。忽然,一个身影翻了下来,裴懿有些惊喜地说:“你还在这里。"楚听风点点头说:“一会等仵作来验完尸再走。”裴懿在桌子上翻找了一会,找出一个小包递给楚听风说:“这个就当是感谢你保护我。"楚听风有些疑惑地看着小包,裴懿说:‘这是花种,哪种花我也不太清楚,但开的花很漂亮。”楚听风接过花种,贴身放着。裴懿看他有些疑惑,笑着说:“人总归是要有些生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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